第二十五章 重碇危樯白日昏(一)
“你且听我说完。”静太妃笑笑,“你这一身,原是选秀那日,皇上筹办拿出来赏的。不想,到最后也没赏成。本日这衣裳到了你身上,想来是皇上觉着你穿了合适。既是如此,你也该多购置些行头才是。”
“说是按宫里的定规发,一月二两。逢年过节,再加四吊。”茱萸边思边答着。
茱萸略动一动,只咬着牙叫“诶哟”。
“我不在之时,可另有甚么事么?”茱萸想起,又问了一句。
彩莲点头,“倒是奴婢多话了,主子且等几日,奴婢自会查个明白。”
“主子那日从园子里出来,奴婢还怪道,您去那边何为。”彩莲答道。
“您瞧静太妃,慈眉善目标,应是不会与主子计算。”
茱萸翻开门窗,四周张望一番,方才重新关上,对彩莲道,“那日你来寻我,途中见着皮儿,你可还记得?”
正说着,却听稠素在窗外喊,“静太妃到。”
”来的人说,今儿一早,皇上才赏,张朱紫便叫送了一些来。”彩莲道。
彩莲红脸道,“奴婢还未曾想过这些,倒是主子想的远。何况奴婢只是个使唤丫头,又岂敢期望甚么。”
“这如何行,太妃您自个还得用度,我这昔日朴实惯了,也花不了几个钱。”茱萸推让道。
静太妃道,“这就对了,皇上即位以来,说是要宫里头带头自减俸享,因而这各宫的用度比往年都少了一吊钱。我想着,你这屋里头要购置些物件也不便利,不如把我屋里每月用度,分两吊予你。我一老太婆,常日也用不完。”
茱萸也来不及换身衣衫,彩莲帮着理了剃头鬓,便出去相迎,“恭请太妃。”
静太妃笑道,”这身百蝶穿花缎裙,你穿戴公然相配。“
茱萸接着道,“昨夜在太后殿中,有些争论,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误伤了河阳王。我便测度,应是灵儿捣的鬼,当时她离我比来。”
“我亦是因着皮儿,竟撞破灵儿与人私会之事。”茱萸低声说着,彩莲捂住嘴。
话说彩莲自茱萸拜别,便一向在门前等待,见茱萸一夜未归,心中也是焦急。
茱萸原还不知此中启事,见她说出方才晓得,拉过彩莲道,“沈太医虽偶尔没个端庄,倒也算是个仪表堂堂的君子。听闻他家中已有正室,你如成心,怕也只得落个妾室的名分。”
彩莲跪着,不肯起,“奴婢只想好好服侍主子,并不想分开主子身边。”
茱萸道,“这会我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本身难保,怕也是故意有力。今后局势定了,想来托河阳王予你说个婚事,该当不难。”
静太妃道,“今儿个刚想去太后殿里走动,不巧太后不便见客,竟不得见。恰好来你这问问你,现在你这月例有多少?”
太妃望着窗外道,“瞧瞧,晴不了,便又是雨,天意总难违。”说着稠素取了油纸伞来,茱萸一起送到了院外。
彩莲忙停停止,悄悄翻开衣袖,见茱萸手臂上半段青紫,又有五指宽的僵痕矗立了起来,心疼道,“怎动手这么狠。”
彩莲听得此话,倒有娇羞怯怯之态,只弄着衣带,“只多聊上几句罢了。”
茱萸摆手,“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你且先帮我查查秘闻,改明儿再与你细说。”
也将来得及多问,只进了屋,吃紧找那药丸,又用昨夜的余酒研开,替她敷上,“这还是前次沈太医给了防身的,不想竟用上了。”
”但是主子,这如何就与太妃扯上干系了?”彩莲迷惑道,“自我们来了晖春阁,太妃待主子,当算是亲厚。”
”可还说甚么了?“茱萸捡了一只荔枝,剥了壳,水润饱满,入了口,仿若点了舌尖之灵,非常适口。
茱萸打笑,“哦?你甚么时候与那沈誉如此熟谙了?”
茱萸扶了太妃上座,“太妃昨日在前头筹划,想来也是辛苦,怎想到来我这坐坐?”
茱萸道,“劳您惦记,茱萸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才见茱萸于远处来,喜不自胜,小跑上前,一把抓着臂膀道,“我的主子诶,可把您给盼返来了。”
茱萸咽了口水,自嘲道,“太妃高看臣女了。臣女一无倾国之姿,二无倾世之才,想来决然入不得皇上眼界。昨儿个只是皇上一时醉了,顺手赏了一套罢了,若说有甚么意头,怕还真是说不上。”
茱萸道,“太妃过奖了,茱萸需长进的处所还多着呢。”
“甚好,甚好。”太妃乐着,抿了口茶,“我就喜好你这性子。不争不宠,进退有度,也该是这宫里少有的。”
静太妃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呀,腻能说了。我只得给你补助这几月,再多我也便不给了。”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陪着我的,我既当你是姐妹,自也会替你策划。”
茱萸见这荔枝闻着有股暗香,想来是快马加鞭,本日才送到宫里的。
彩莲点头,“诺。”
“对了,早间,张朱紫着人送来一笼荔枝,说是给主子尝鲜的。“彩莲说着,从桌下取了出来。
茱萸表示她稳下,又道,“臣女只是陪太后礼佛的名分,尚不是宫里当选秀女,这繁华,怕是茱萸也担不起。”
彩莲听了,惊奇地张大了嘴,差些叫出声来。
茱萸轻拍她手背,”莫急,这帐迟早要同她算得。“
茱萸知,约莫是张黎儿克日新承宠,明天荔枝刚入宫,天子便给她也分了些,想及此处,茱萸道,“改明儿我做些花露香,你且帮我再多跑一趟,送到张朱紫处。”
彩莲愤恚道,“好一个灵儿!竟敢如此谗谄主子!看我不好好经验她一顿。“
茱萸见她不解,说道,“假亦真时真不了,真亦假时假亦真。本日之事,欠了太妃娘娘一小我情,倒是真的。”
“灵儿?”彩莲奇道,”好端端的,主子如何想起她来了?“
彩莲关上门,悄声道,“主子,方才太妃说的但是真的?”
静太妃拍着茱萸手背道,“我在这宫里头几十年了,就没看走眼过,我看不出月余,你就该搬离这儿了。”
茱萸深思着,总觉着那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便对茱萸道,“你且帮我去探听探听,太后殿里的灵儿与静太妃是甚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