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风筝误（一）
彩莲才出了门，就乐得往屋内嚷嚷，“主子，但是一只大纸鸢呢！还是莲花孺子的款式！可挂在梅树枝头上了。”
孙瑶环瞥了眼彩莲与鸳鸯手中的纸鸢，便笑道，“让本宫来猜猜，哪一只是你的。”
茱萸边看边念了出声，众婢女寺人一听，皆是轰笑一堂。
昊然点点头，“恰是儿臣写的。”
只见这红绸带上写了：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嘎嘎。
一语了，孙瑶环听了，面色有些不多数雅。
昊然毕竟不过是个孩子，这几次几次，便有些烦恼了，直接将纸鸢掷到地上，“若不是容妃娘娘的纸鸢，怕是早被顿脚踩个稀巴烂了。儿臣那纸鸢是比不得娘娘的都雅，但是起码还是能飞的。”
茱萸瞧她，言不由心，也只扯着唇边笑笑，“有些活计可确切是学不来的。”
茱萸边说，边又从孙瑶环手中借了纸鸢来，“你瞧，这不过是顶线不好罢了，一会着人换个线，可不就好了。”
待得诸人将东西备齐了，茱萸又命人带上昊然的纸鸢，一齐出了云梅宫，便往御花圃去。
昊然镇静地接过美人纸鸢，只轻猛一拉，这纸鸢不一时便上了半空中。
茱萸心下正想着，许是昊然的鹞子落到了此处。果不然，不过一刻的工夫，便见他气喘吁吁跑进了宫来。
茱萸掩嘴笑笑，“好了，不打趣你了，我只与你打趣罢了，可别当真。克日学业如何了？可进益了？”
茱萸心下略有惊奇，这不过五岁的孩童，论宫外，只不过《三字经》、《百家姓》便是不错了。这昊然不知何时竟请了徒弟来交，已是把宫外墨客才学的文籍，给学了大半。
昊然点点头，“母妃日日催促，又跟着徒弟学了《春秋左传》，比及入了伏，说是还要学《中庸》、《论语》。”
茱萸笑笑，“这红绸上的笔迹，但是你写的。”
孙瑶环见他收的利索，面上看着欢乐，便带了昊然去小坡上放纸鸢。那里晓得，方才这纸鸢在坡上放的还好好的，这会子倒是如何也放不起来了。刚见着起了高，不一会便一头扎进了土里。
茱萸在远处放着纸鸢，瞧着景象不对，忙又叫彩莲收了线，便往孙瑶环这处来，问了个后果结果，心下也约莫明白了几分。
这先前听是放纸鸢，殿中的丫头们，早已伸长了脖子眼馋着。
昊然有些羞怯，又低头着小跑了上去，伸开手臂，便被茱萸顺势抱上了手，“哟，才做万岁，你但是长了很多肉。娘娘抱着你，倒觉着你这身前背后都是肉。”
“给贵妃娘娘存候了。”昊然红着脸，鼻尖上渗着小汗珠。小宫女在背面跑着，才定了神，见是歆贵妃，忙跪下请了安。
孙瑶环听了，心下已是有些愠怒。
阿德见了，抖了机警，忙跪下身来，当了脚垫。茱萸笑笑，一把踩了上去，手一伸，可算拿到了手里。
孙瑶环边说，边作势来回瞧了瞧，“喏，这只莲花孺子的但是你的纸鸢了？瞧着倒是不如本宫这只，不如我这只送你，可好？”
“可不是，贵妃娘娘待我来放纸鸢的。”昊然奶声奶气道。
昊然听了心下有些不乐意了，只看了看茱萸，见她眨眨眼，昊然会心道，“谢娘娘赏。”
到了御花圃，寻了一处宽广的地儿，却见着恰是孙瑶环也在那儿。只见着桂嬷嬷手上持了一个美人模样的鹞子，正放着线头。
说话间，鸳鸯已是取了顶线来，彩莲则是打着顶线，不一会的工夫，便换好了。
茱萸听了会心一笑，也出了屋去看，瞧这纸鸢新奇，尾部又有一条红绸带，上头似是写了甚么。茱萸便踮起脚来，要去取来看，不想远了些，还够不着。
等茱萸与昊然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命彩莲去殿内取出了一个如人般大小的凤凰纸鸢来。这鹞子还是先前天子赐给云梅宫的，因着入住是在夏季，倒是一向未有效上。
寒春三月，腐败骨气，花满枝，秋千惹绿杨丝。这日，茱萸正在屋里画着水墨，却听得窗外梅枝上一声响。屋内诸人皆唬了一跳，茱萸便命彩莲出去看个究竟。
诸人又是一笑，昊然看了一圈，才淡下来的面色，又出现了红晕，“启禀娘娘，儿臣感觉，这野鸭当是‘嘎嘎’叫着才有活力。这墨客没写清楚，一点也不活泼。”
叶之章……茱萸心下念着这名字，好似算是叶琮的远亲，也算是直隶叶家一脉的。倒是未可知，现在叶家的人也能入翰林院了，这在以往是未曾有过的。天子固然面上看着也不体贴这大皇子，可这皇家现在子嗣薄弱，只一皇子，两皇女，也不得未几些存眷。
昊然小声说道，“昔日在武当山，有些甚么想吃的，总吃不着，口味也不是很好。回了宫里，母妃日日给开小灶，儿臣喜好吃，不谨慎便吃胖了些。”
因此茱萸又问道，“徒弟？你何曾又有了徒弟，本宫怎从未传闻。”
说话间，彩莲已是搬了木椅出来，茱萸便顺着一坐，“来，昊然，贵妃娘娘抱抱你，可好？”
孙瑶环心下想着，这碰到歆贵妃，就是倒霉，两人果然天生不对于，这好好的纸鸢现在也放不成。面上仍笑道，“倒是劳贵妃慧眼，臣妾倒不知，另有这题目。”
“这诗本来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你如何就改成了‘鸭嘎嘎’？”茱萸边笑边问。
昊然恭恭敬敬回道，“禀娘娘，儿臣徒弟是翰林院大学士叶之章，父皇年后才指过来的。说是因着宫里还未开内塾，便先来未央宫上门讲学。”
孙瑶环对茱萸笑道，“倒还是贵妃娘娘有体例，既能做纸鸢，又能逗皇子，也难怪皇上总夸您蕙质兰心。”
见是茱萸等来了，孙瑶环便上前来，相互见了礼。瞧见昊然也在，孙瑶环便道，“小皇子本日怎来了此处，莫不是寻你母妃来了？”
茱萸揽过昊然道，“这决计不是容妃娘娘的纸鸢不好，她这纸鸢呀，你瞧这骨架，可都是上好的木料。身轻如燕，最是合适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