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除夕（一）
当下天未到二鼓，从宫外特地请来的梨园子在演着《王宝钗》。恰是到了热烈之际，演到了薛平贵娶了西凉国公主玳瓒，天子下了席位，往西面走了几步。
周筠生淡然一笑，“这有甚么样的福分，都是天定的，薛平贵有娥皇女英般的女子相伴，也是他自个的造化。”
这可贵热烈的日子，她们坐于廊下，反倒显得有些疏离。
张黎儿在旁瞧了，低声道，“姐姐本日怎如此豪饮，莫非不怕上了劲么？”
有小寺人不竭加泡香木于灯山内燃烧，殿内暗香四溢。
太后瞧周筠生只喝着酒，便也让曦嬷嬷先分了几个果去，“生儿，这米果，你可得食一个，是曦梓亲手做的，你小时候每逢这一日，便最要吃的一份。”
薛巾领着寺人宫女等，早已在备下数十席除夕夜酒。
“四弟，你瞧，今儿个这戏文演的好，不愧是京师第一梨园。这薛平贵也算是一代豪杰，有勇有谋，娶了王宝钗，又有玳瓒公主相伴，可谓坐享齐人之福不是？”周昶景脸上略微出现红晕，方才的酒兴有些提了上来。
天子搀着太后，于东边上坐落了塌。此乃双龙双凤的黄梨木雕矮足长榻，靠背皆是太后所喜的千年狐皮所制。榻上有分外设的描金小几，几上有各色小物件，都是茶碗、漱盂、锦帕等，皆是为了便利太后所设。
张黎儿惊奇，“姐姐约莫是有些醉了，这淑妃膝下有皇宗子，丽妃膝下两位小公主，我这一胎，那里能算得头一个呢。”
屏风上，乃是小紫檀木背景衬着的绣雕，并镶嵌着大红蚕丝镶金的璎珞，好不雍容华贵。
更有甚者，干脆羞口羞脚，不惯见人者，也不敢来此。
这话听着不经心，话里话外却都是凉意，周筠生恭敬膜拜道，“臣实在也是怕寥寂之人，既是皇上、太后有此美意，臣又何乐而不为？谢主隆恩。”
周昶景勾起唇角道，“但是朕觉着，你，河阳王，也该有如许的福分。前几日，太后提起，要予你再纳几个美人，你但是情愿？”
一座灯山需燃沉香数车，但凡是见着火光渐熄，必又要加上甲煎以助火势。
再细看，又有朝鲜新进贡的高丽青瓷，内盛着仿唐朝秘色瓷的杯盏，并着小茶吊，内里泡着的是信阳毛尖。
太后笑说，“你们瞧瞧，这天子呀，就是如许率性。这都即位多久了，还能说出如许的气话来，哀家也是无可何如呀不是？”
曦嬷嬷捧了米果来，先捧于天子、太后尝了，留在几上几个。
再往下，便是赵修仪、和夫人此类不再得宠的人儿。
熵邗宫前，设数十座灯山，灯火辉映，灿烂六合。
太后本年身子是不大好了，心下倒是想起这些人来，又多发了一些荷包予这些内宫的边沿人来，也算图个喜气。
丽妃听了，直笑言，“皇上孝敬太后，乃是万民的榜样。太后您也是这内宫里的主心骨，少了您，我们也浑身不得劲。”
这屏风，本来也是姑苏制造局的绣娘所作，绣雕所绣的皆是自李唐以来的各色牡丹绘本，与昔日的一名雕镂分歧，绣雕凭添了几分繁华柔情。
“也怪我这张嘴，说太快，倒是漏词了，可不是说的是，我们这帮新入宫的么。”茱萸说着又自饮了一杯。
孙瑶环将面前之事，不动声色，皆看在眼内。瞧茱萸酒兴浓了，方才对着张黎儿敬了一杯，“瞧瞧，我也是怠慢了，这才想起来，也是要给mm敬杯酒呢。”
至于这受宠的几位，那更是包了满满一荷包。
目睹着已是到了腊月三十，各色齐备。皇宫从外城门道大门、仪门、厅门、内三门等，一起到各宫地点处，玉阶下皆是朱红大高烛，远远瞧着，似两条金龙普通灿烂。
提及这赵修仪，孙瑶环等入驻西院，她则与其他等不受宠的妃子，退守到了距冷宫不过十步之遥的往菡院内，虽不是住于冷宫，却更甚冷宫，可谓无贫苦楚。
茱萸听着再也偶然看戏了，心下模糊生了妒意，又自发明下甚么也插手不上，一闷头，竟海量喝光了小壶酒，愣是一滴也不剩。
各院各殿又按着各自习性，换了门神、联对、挂牌，也有詹楹皆插上了芝麻杆，床边悬金银八宝、西番经轮等，院中则都是焚柏枝柴的烟味。
“今儿个欢畅，这打从关海返来，便没这么热烈过，可不很多喝一些才好。”茱萸边说，边又着彩莲满上一壶，“本日可得再敬你一杯才好，瞧瞧，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怀上了，这一胎可算是头一个呢。”
内宫宫女、寺人们，各自排了一队，按着长幼品阶，顺次施礼互拜。又有散压岁钱、荷包、金银粿等相互赠着，口中说些吉利的话语来。
天子有言，“这除夕家宴，就需得您在这儿，方才像那么回事。不然朕还真不如就在内殿随便打发一日便算了。”
上座每一席便设有一几，几上又设了小玉炉，焚着龙涎香。又有八寸来长，翡翠宝石的小盆景，宝石下皆是新奇的各色菊花花草，斑斓盈牟。
太后斜斜躺在榻上，与世人谈笑道，“倒是恕哀家上了年纪，这使不得劲，本日竟就坐不住了，只得如许歪着相陪了。倒叫你们看笑话了。”
下座虽与上座豪华不得相提，却也有紫口铁足的哥窑相称，里头装点的皆是岁寒三友，以及一些吉利繁华的新奇花草。另有个别小珍珠，洒于几上，也算得上点睛之笔。
每一支牡丹，皆有呼应的诗词可比对，也决计不是普通见地的绣娘所为。如当代上，也算是令媛难求之物。
丽妃这一席，与淑妃、锦妃划一坐一处，另还设了一高雅小桌，上还放了酒杯汤勺等小物件。
“谢太跋文挂，臣吃一个便是了。”周筠生坐于天子西面，河阳王妃则挨着同坐。西面靠后，便是一对芙蓉彩穗灯，灯影向外照着，映托的西面一片暖色。
东面丽妃等坐处再往下，廊上几席，便是茱萸、孙瑶环、张黎儿等人，廊檐外的罩棚下，皆是各色绢灯、琉璃灯等，相互辉映。
这厢晖春阁正门，也是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室内，彩莲等刚替代结束，锦裀绣屏，全看着焕然一新。茱萸又特地赏了彩莲、鸳鸯一些绸布，也算都有了一身面子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