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落雪时节又逢君(二)
茱萸悻然,只得想体例往回走。
周筠生低声道,“你就如此急着要走么?”
城墙上积雪已厚,彩莲与鸳鸯扶着茱萸上了城墙,茱萸就瞧着耶律齐带着人马,往城内涌来。
一语未了,茱萸别过脸去,只捂着嘴,才未哭出声来,“你何必如此说,我心下亦非常难过…….”
“守城军中,大多是王爷往昔安定南疆之乱的旧部,听闻王爷密令,皆示尽忠之意。”阿平边说,边给周筠生脚上上着药。
待得勿洛人马到了城下,叶大海对着城门口命令,“开城门!”
守城军将士于烽烟台上,瞧见勿洛人前来,忙去主帅营帐报信,“报!勿洛主帅,亲身带了人马过来。”
摇落令人悲,肠断谁得知?
周筠生轻哼了一声,原也未曾感觉有甚非常,此时方有感知痛觉。
鸡鸣声起,耶律齐亲身出马,只带了亲卫营四队人马,便押送着周昶景往关海来。
茱萸收了哀痛之色,缓了口气,方道,“有劳王爷。”
再见河阳王翻开裤脚,却见净白腿上,皆是条调细痕割伤。
眼泪碎玉般落地,周筠生心上有如千万刀痕,刀刀刺的肉痛难耐。他当是懂她的难处的,她的不易,她的委曲,现在又为何如此口出凉薄,这决然不是他至心所愿。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面前花…….
茱萸想着,现下两人身份有别,孤男寡女在此处见了面,如果被人瞧见,怕是少不得要有闲话,也怕是要给王爷惹费事。
凌冽北风吹起茱萸两鬓青丝,她只冷冷瞧着耶律齐,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为李婵报仇雪耻。
耶律齐轻笑一声,“可我毫不是如此笨拙之人,我们向来有的都是买卖,又何曾有过盟约。”
想及此处,茱萸掉头便要走。
诸将听了,都感觉有理,也便不再争论。
茱萸抬眼便要看,不想伸手便是半脸胡渣,借着微小夜光细眼瞧去,这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的可不是别人,恰是河阳王爷。
耶律齐邪魅一笑,“也好,让你见地一下,我们是如何将大钺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诸将群情纷繁,也都感觉此番不平常。
周筠生在袖中死力掐着自个的手心,生生抠出血来,笑言,“请秀士上路…….”
周筠生抬手,表示诸将温馨,“稍安勿躁,现在皇上既是还在他们手上,我们无妨也会一会他们,且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真要在城中动起手来,我大钺将士皆在此列,莫非还要怕他们不成?”
阿平拱手,“主子瞧着,已是被鸳鸯女人收进帐内了,也无旁人瞧见,王爷且放心。”边说边又拿来药酒,“王爷要想折这梅枝,遣主子去便是了,又何必亲身往山中寻去,倒是白白添了脚上口儿。”
耶律齐摇着骨扇,勾唇笑言,“我偏就不是如许循规蹈矩之人,他大钺敢玩,我便陪他们玩一遭,说不准,还能再抓几个元帅来,父王见了,定然更是欢畅。”
茱萸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欲说还休,口不能言,“自入了宫,日日如履薄冰,总想着,这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但是即使有千难、万难,我仍不能停下,必定要前行,才气求得一个喘气的机遇。”
厚重的关海城门,缓缓翻开,这里染了数万将士的鲜血,也见证了城中百姓灾害。
阿平轻叹一声,“王爷的事,主子不该多嘴说些甚么。可时至本日,怕她心机也不在您身上了,又何必呢……”
周筠生想到前次飞鸽传信,说着茱萸与天子之事,幽幽眸中又燃起一团火来,”明日之事可筹办妥了?”
夜阑风静縠纹平,百泉冻皆咽,雪还是窸窸窣窣下着,不经意间,好似撞上了甚么。
茱萸原是想去江边散散心,不想一走便没了方向,这会周遭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时走的忘了心,也不知去了那里。小靴进了雪水,脚指有些冻的没了知觉。
阿驽此时仓促赶来,对耶律齐轻声禀报着甚么,耶律齐眼中闪过一丝滑头,“这日终究到了!”
耶律齐胯下之马,忽而嘶鸣了一声,耶律齐抬眼看去,见茱萸身上一袭大红羽毛缎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大红昭君套风帽,又围着大貂鼠风领。耶律齐只邪邪勾起唇角,想着,毕竟还是再见面了。
叶琮听了非常惊奇,“这耶律齐胆敢带着千余人便闯我关海城来,只怕有诈。”
茱萸在城墙之上,亲见这领头之人,身长九尺,丹凤眼,卧蚕眉,竟是那日集市争论的异域公子,心下“格登”一声,便晓得大事不好。不幸李婵,只怕是为了此人的诡计狡计,白白送了性命。
“那梅枝可送去了?”周筠生随口问了句。
艺筝约莫也猜到耶律齐企图几分,又建言道,“大钺人的话,断不成信,我部落先祖辈,便是信了他们的话,方才落到本日破亡之惨状,还请阿哥三思啊。”
周筠生听了,哑然发笑,“还是歆秀士考虑殷勤,倒是小王,不知礼数了。”
叶琮听了便问,“带了多少人来?可有见圣上?”
勿洛早已收到线报,说是大钺要请降。艺筝等正劝着耶律齐,“我们既是已经抓了大钺天子,速速回勿洛才是,又何必在此多费唇舌。待我等回了勿洛,要与他们做多么买卖,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艺筝见他如此笃定,想来已是有万全之策,便不再多言,“那阿哥此番,定要带我同去才是。”
周筠生淡声道,“臣还是送歆秀士回营地吧,夜里风雪怕还要大,还是早些归去为妙。”
阿平见河阳王回了,满面疲色,忙打了盆热水来,“王爷,擦把脸,这一起辛苦,早些歇息罢。”
“这山中梅树难寻,比不得京师,可贵见着一株,本王也是性子急了,脱了外罩便要上去折来,倒没重视这里划了口儿。”
雪夜下,一前一后,两两孤寂而行,踩着各自的印子,独留落雪的声响。
这声色听不出波澜来,茱萸却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倒不是急着走,是怕给王爷惹上费事来…….”
“只四队人马,粗看之下,不过千人。但雪下的过大,未能瞧清楚,是否有皇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