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家老太太
翠竹应了几声，低头走了。
“淑琴啊，”苏老太太喊了一声，苏家的当家主母张淑琴上前，“你出世书香家世，还没进门的时候家里就有了三个，本偶然让你尴尬，只是个个都是家里的白叟，繁华也个个都舍不得。”
苏秀锦看了一眼那皋比鹦鹉，心口发紧，扯了二人：“快别管这小牲口了。两位姐姐不是等着看热烈么。“
苏秀锦一愣：“老祖宗身子可一向病着呢。“
“省着也给亲家拿去瞧瞧。“苏老太太拍拍张淑琴的手。
苏秀锦不察，只看动手里的珍珠，忧色全无，倒是带了些忧愁。
苏娟秀捂着嘴笑：“这只笨鸟，如何教都教不会。就会斑斓，斑斓。该是哪个小厮失口教错了。“
苏秀锦捂了心口，皋比鹦鹉是母亲的爱物，平时不是普通的丫头都碰不得，只是别人逗弄都敬爱着，对着苏秀锦就会上蹿下跳，喊着斑斓，斑斓。
刚想说话来着，内里出来一个打扮面子的老妇人，面庞慈爱。
“可不是吗？”苏秀缘说：“谁不晓得二姨娘娘家就是大掌柜家的，大掌柜这回返来偷偷给带了一盒米粒大小的珍珠，二姨娘一向藏着，谁晓得今儿三姨娘不知从哪得的风声，带着人就来闹，非说那盒子珍珠是公款里贪的，二姨娘不依，从早上一向到现在，都闹到了老祖宗那去。”
张淑琴神采难堪，娘家风景是越来越不好了，端赖着她从家里时不时的布施，原觉得老太太不知，没想到她全看在眼里。
苏秀锦看着也不能出来了，便萌发了退意，晨昏定省固然是端方，但是嫡母也不是斤斤计算之人，这一回本身来过了，也挑不出甚么刺来。
“谁晓得你是不是眼红大哥哥给我送的珍珠，前脚送来，后脚就闻见味了？”身量饱满的美妇一挑眉，讽刺道。
苏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张淑琴上前递上鼻烟壶，苏老太太吸了口烟，转头又对三姨娘说：“在我们苏家也不能个个都是眼皮子浅的，周尔，去把我放在桌上的那盒珍珠拿来。“周老太太应了声，不一会捧着一红木雕牡丹的二尺见方的盒子过来。
苏秀锦内心细细一想，大掌柜是二姨娘家长兄，三姨娘敢说大掌柜贪私，这事就小不了。
这位打扮面子的还不是别人，就是苏老太太身边的白叟，周姥姥。别说这三位蜜斯得客客气气的说话，就连当家的大爷也得恭恭敬敬的说话。
“老祖宗，这可使不得。奉上来的珍珠，媳妇那也有一盒——”张淑琴推让着。
苏秀锦见推让不得，只得转头细细叮嘱：“可要安妥的交到姨娘手里，天气晚了，让她别急着鞋面，屋里的灯挑亮些，免得费眼睛。”
一旁的美妇嘴角扯了抹笑道：“秀锦，秀缘，娟秀来了啊，快些坐着。”说着表示一旁的丫头看座。她眉眼里带了一丝忧愁，踌躇了半晌，看着老太太问：“老祖宗，这让孩子们看着也不好。”
苏秀锦进了园子内心才大喊头疼，座上老太太手里把玩着铁蛋，头上紫气东来云纹的珍珠抹额，绛紫对襟窄袖衫，脚上软底的绣花鞋上缀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三位蜜斯上前见了礼，苏老太太只睨了一眼，嗯了一声。
绿贻脸上笑意多了几分，聪明的答道：“这个奴婢也不晓得。“
“本年效益不好，奉上来的珍珠也没往年的圆润，我老了，也不像你们小女人小媳妇们爱俏，淑琴看着，都给分分，去打支珍珠簪子或是耳坠的，眼看着快过年了，也戴戴喜庆喜庆。“
三姨娘这话一出，一旁跪着的大掌柜战战兢兢的忙道：“小人不敢，三姨奶奶言重了。”别看苏老太太现在不管着苏家的买卖了，但是在老一辈的管家内里，谁不晓得当年苏老太太的威风，她是跺一顿脚，连全部姑苏商界都得抖上一抖的大人物。
“老太太听着三位蜜斯来了，说是别在内里站着了，让三位蜜斯出来坐着。“老妇人道。
锦帕包着两颗珍珠分下来，苏秀锦忙伸谢。
进了园子，亭台楼榭，繁花似锦，园子精美文雅，长廊上挂着一只鸟笼子，内里神情不凡的皋比鹦鹉一见着苏秀锦就叫唤着：“斑斓，斑斓。“
苏秀缘，苏娟秀脸上的忧色盖都盖不住，二姨娘神采青红交集，手中的珍珠如同烫手的山芋，三姨娘也不推让，两个白得的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不拿白不拿。
周姥姥笑了笑，在三位蜜斯身上打了个转，目光在苏秀锦身上顿了一下，便带了三位进了园子。
大掌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绿贻，我们姐妹三个是来给母亲存候的，可不晓得园子里产生了何事？“苏秀缘往里望了几眼，假装不解的问。
“商贾人家又那里计算这些，后宅里的肮脏事，她们迟早得明白。”苏老太太站了起来，手里的铁蛋往红木桌上一顿：“就算是长辈做了这肮脏地痞的事，也得在小辈面前廓清坦白，竖起表率来！”
绿贻笑着道：“内里有些事，老夫人正措置着呢，三位蜜斯到偏厅坐坐，用上一壶清茶。“
张淑琴点头听着，不敢做一声。苏秀锦暗道一声，老太太妙手腕，一番话不但敲打了两位姨娘，还直接说了张淑琴掌管后宅本领倒霉。
苏老太太看了院子一周，眼色落在苏秀锦身上，停了半晌。
“哎，看这说的。”苏老太太抬起眼，仿佛是被这话吓着了，“老身也信你，跟了老身这么多年的孩子，老早把你当苏家人一样对待了。”
“小六儿，这会不瞧，绝对悔怨，传闻又吵起来了。”苏秀缘不知甚么时候从背后上来，带来一阵香风，苏秀锦鼻子一闻就晓得是沉香阁的胭脂香。
看得院子里的女人都是一愣，二姨娘想起自家房里米粒大小的珍珠，帕子快揉碎了。
“本来这盒子珍珠也值不了甚么大钱，就是大掌柜从公中贪私了，凭着大掌柜在苏家这么多年，从小就跟着我走南闯北的，倒也不是大事。”苏老太太垂着眼皮，仿佛想起了当年发财致富的事。倒是引得大掌柜连连叩首：“小人千万不敢，就是老天给小人一万个胆量，也不敢做出贪私的事来，如果有违，就让小人天打五雷轰，永久不得超生！”
“锦儿，这，过来。”苏娟秀朝她招招手。
苏秀缘听着道：“有劳周姥姥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苏娟秀问道：“可不知是甚么事？“
苏娟秀跺了顿脚：“可不是么。快些走吧。“
苏娟秀本来一向站在园子门口，这回挽着苏秀锦的胳膊道：“可不是吗？本来母亲说上两句就处理了事，二姨娘却不依不饶，老祖宗本来在母亲那吃茶，就给轰动了。“
这话里的意义指的就是跪了满院子的丫环主子了，为首的是两位打扮面子的妇人，苏秀锦一行见了也不知该不该见礼，幸亏嫡母让坐着了，三人也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在一旁老诚恳实的坐着。
此话一出，跪着的身量偏瘦的美妇便道：“老祖宗非是贱妾没事谋事，往二姐姐身上泼脏水，只是干系到大掌柜家的明净，贱妾这才不得不说。“
“不了，四姐，我还等着给姨娘送织锦呢，姨娘还少了二尺的织锦做鞋面子，等不得。”苏秀锦推让道。
绿衣丫头垂首站在园子门口，对襟绿竹的轻纱薄衣，内里是绸缎的里衣，漏出绯红的领子，红配绿却被平生的气度压得清秀逼人。
苏秀缘拿着帕子打了一下鸟笼子：“是秀锦，秀锦！“
进了二进的园子，才模糊闻声内里老态龙钟的怒斥声。
“让翠竹送去就成了，”苏秀缘拿过她手里的织锦塞给苏秀锦身后干巴巴的小丫头：“错过了这等功德，等会归去指不定你如何捶胸顿足呢。“
三人步子移过游廊，那只皋比鹦鹉眨了眨黑豆的小眼睛，扑腾得跳了开。
珍珠大是大，与往年一样，只是珍珠最最贵重却在形状，苏秀锦手中的珍珠却不敷圆，近看另有些瑕疵。就连老太太手里的珍珠都这般了，可想苏家的处境倒是越来越不尽人意了。”
“狗眼看人低，就米粒大小的珍珠也宝贝得跟甚么似的，只怕这天下人都得晓得你娘家殷实了吧。”
苏秀缘拉着她的手腕迫不及待的说：“今儿本地的掌柜们返来报账，本来那些掌柜们也进不得内院，你猜如何着？”苏秀缘掩嘴一笑，苏秀锦便问：“是二姨娘那出了甚么事？”
盒子一开，是满满一盒指甲盖的大小的珍珠，圆滚滚的，披发着温和的光芒。
苏秀锦手里捧着织锦，实在不想掺杂园子里的破事，手里的织锦还是姨娘急需的。绣鞋顿了一会，就想换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