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伎泪,谁道飘零不可怜
“婕妤,班婕妤请你去芙蓉园赏花,要去吗?”史彤立在门边,骄贵地看着我。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完整取决于合德是否在场,是以看她这神情,我便晓得合德午憩还没醒。
太后的脸上还留着惊奇之色,但眼中仍倒映着那面暗淡幽寒的铜镜,冷冷地核阅着我。许皇后则是忧心忡忡,只怕还陷在王美人有喜的暗影里,她真的岌岌可危了吗?
*
我晓得班婕妤喜好平静,便只带了贴身侍女小萼和小蕊前去,史彤也见机地没跟过来。谁知到了芙蓉园,却不见班婕妤的身影,反而看到王美人带着几个宫女在一旁的亭阁饮茶。
阁楼上铺着厚厚的宫锦,绵软的感受,仿佛踩在雪地上。刘骜且不睬我们,反倒往宫锦上一躺,头枕动手心,两眼望着宫殿上方,神情舒畅。
“啊?王家人如何如许啊,我还觉得太后一向在长信宫静养呢,没想到她还干与朝政。”我皱起眉头,对这些事还真是不体味,幸亏我们父母已逝,寄父只是阳阿公主府的管家,不消参与到这些权势纷争里来。
“合德,我们现在身处皇宫,伴随的又是主上,不能再像畴前那般率性了。”
“主上――”合德也在刘骜的另一侧躺了下来,然后握住我的手,一起放在他的胸口。我们听着相互的呼吸,花香醺了星光,和顺醉了情愁,偌大的六合仿佛只剩下我们三小我,相拥着,永不分离……
“主上?”我悄悄喊了一声,却没有应对。
琴音骤疾,似淋淋急雨般倾泻,我也跟着如旋风般疾转,手中的红绸更是舞得缤纷残暴、如梦似幻……世人缓缓回神,收回赞叹之声。快结束了,我轻吁了口气,正欲将行动放慢,脚下的金盘却快速一晃,此时我只要一只足尖着力,这一摇摆,的确就是致命一击。
“如何,我的两位掌上明珠,礼品可还喜好?”刘骜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们赶紧昂首,只见他负手站在阁楼上,古潭般通俗的眼眸溢满和顺。
“王美人、是她们王家的人?怪不得太后明天那么欢畅,许皇后却像听了凶信一样。王美人如果生下皇子,她们不会废了许皇后立她为后吧?”
“澜月宫位置比较偏呀,常日也没有人住,主上宣我们去那做甚么?许是挖空心机向我们赔罪呢。”合德扬了扬眉毛,纤纤玉指梳理着有些混乱的发丝。
我们才进正殿,宫女们便施礼退下了,临走前还关上了殿门。
“合德,许皇后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糟?”回宫后,我悄悄问合德。
“没有,她派侍女来请的,要回绝吗?”
“两位婕妤,陛下请你们去澜月宫。”刘骜的亲信徐内官走了出去,声音压得很低。
我笑了笑,猎奇地看着刘骜,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片幽蓝的夜空。我悄悄走到刘骜身边,挨着他躺下,才昂头,就被面前的气象惊呆了,没想到这宫顶竟用琉璃开了一扇天窗,漫天星斗在琉璃窗上闪动着灿艳迷离的光,将喧闹的阁楼摇摆得好似一叶扁舟,在云间畅游,美不堪收。
我收起思路,将身材的重心移回足尖,双手甩动绸带,两束桃红如浓云般飞舞起来,似有无数花瓣飘飘零荡地腾空而下,还未飘落,又被那扭转翻飞的裙裾掀起,洒下漫天霞光。
“班姐姐来昭阳宫了?”我有些不测。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合德轻启檀口,黄莺出谷的歌声跟着琴音在殿内娓娓流淌,全部大殿都浸在了幽婉的柔波当中。
“姐姐才是呢,被这夜明珠照得真像月中仙子。”
“合德还是小孩脾气。”我拥着合德,她也灵巧地靠在我的肩上,马车缓缓前行,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爹爹俄然离世,他的妻还未将他下葬,便和仆人筹议要将我们姐妹卖掉。我们只好连夜逃离江都,雇了一辆陈旧的马车赶路,夜不敢寐,就这么紧紧地拥着相互,泣不成声。
合德从琴座中起家,我也悄悄跃下金盘,一同恭祝太后千岁。刘骜的目光却超出我,气愤地落在捧着金盘的舞姬身上,莫非他重视到方才金盘摇摆的景象?我不由一阵打动,当统统人都在抚玩歌舞的时候,唯有他感遭到了我的慌乱和无助……
合德暗松了口气,开端拨动琴弦,清越的琴音漾开,似潺潺春水、铮铮环佩。我目光流转,又忍不住朝刘骜看去,他的手紧紧按着膝盖,脸上还残留着错愕之色,是被我方才的行动吓到了吧。我的心一震,仿佛有一脉温泉在涌动,昔日在公主府,倘若献舞时出了不对,只怕会被打的半死,但是方才如果跌倒了,景象必定会好上很多,因为我已是他的飞燕。
“姐姐,王美人才没有当皇后的命。”合德的手镯碰到妆匣,收回清脆的声响,实在声音并不大,我却莫名有些惊心。
“哼,主上用心不睬我们。”合德噘起嘴。
初秋的阳光还带着微温,我却感觉背脊发凉,史彤把我骗到这里,还骗来了王美人,她想做甚么,诬告我侵犯皇子?那我马上走还来得及么?
世人一阵唏嘘,我仓猝稳住心神,用指尖撑住金盘的边沿,整小我仿佛一只栖息的胡蝶,轻巧地落在金色的荷叶上。
“真是太美好了。”班婕妤收回梦话般的赞叹,世人亦纷繁跟着赞成,只高台上的三小我没有说话。
“才六个月,还早呢。”王美人谨慎地抚摩着肚子,眼神俄然变得惊骇:“哎呀,肚子好疼!”
“当然啦,这些年太后一向大肆封赏本身王氏家属,成果天象有变,朝臣都群情说是外戚掌权,上天收回警示。王家就勾搭了一些大臣上奏,把这些凶象全都转嫁给许家了,乃至许家报酬一减再减,许皇后的父亲也被迫去官了。”
我已经接管这个究竟了么?我是他的飞燕,是他的妃子,与合德从同甘苦的姐妹,变成了同宠辱的“姐妹”……
“哎呀姐姐,主上偷看我们!”合德躲着脚,音声娇怨,脸上倒是巧笑倩兮,牵着我的手朝楼上走去。
我和合德不由对望一眼,刘骜来昭阳殿不就好了,为何夜里宣我们去别的的宫殿呢?
合德冷哼一声,眼中尽是鄙夷:“我们这位王政君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另有那一批王氏族人,只晓得争权夺利、解除异己,甚么缺德事干不出来。现在王美人又有了喜,无子的许皇后当然要倒大霉咯。”
“飞燕,你如何了?”
“快、快搀扶美人回宫,传太医、女医,快啊!”几个宫女顿时乱作一团,终究簇拥着将王美人扶走了。
“归正有姐姐和主上宠着我,我为何不能率性。”合德摇撼着我的胳膊,粲然笑着,斑斓的脸颊仿佛明珠生晕。
殿内光芒暗淡,只燃了两盏宫灯,仿佛两朵幽冶的水莲花。合德走到桌边,拿起此中一盏,想借着亮光去找刘骜,却咦了一声:“姐姐,这不是火光呢,是夜明珠。”
“合德,你真美。”我欣然望着合德,夜明珠的莹光将她美玉般的脸颊照得更加绝色,的确明艳不成方物。
“我没让mm过来呀……”我迷惑地望着她:“mm这是、快临蓐了么?从速回宫歇息吧。”
“姐姐,主上是要我们找他呢。”合德朝我眨了眨眼睛,牵着我的手,渐渐往前走去。
*
惊吓中,我想到初见刘骜时跳的那支舞,马上纵身一跃,将手中的绸带往梁上抛去,红绸如火焰般上升,又如彩虹般缓缓垂落,而我也缓缓跌坐在金盘中,仿佛一朵落日下的睡莲,昏黄又倦怠的斑斓。
“不消,我这就畴昔。”我还是很愿定见班婕妤的,阿谁素雅温文的女子,可惜我们的缘分太浅,必定连朋友都做不成。
“两位娘娘请快些上马车吧。”徐内官催促着,仿佛此行比较隐蔽。我和合德只好披了外裳,让贴身侍女打着灯笼,悄悄出了宫门。
“赔罪?”
没想到宫内竟然非常温馨,清冷的月光洒在石板上,夜风吹拂着墙角的山茶花,丝丝缕缕的芳香袭来,我深吸了口气,感觉本身的心也跟着轻风悄悄摇摆,恬逸安闲。这是皇宫中最清幽新奇的处所了吧。
“妾身见过赵婕妤,不知婕妤传妾身过来有何事?”王美人在宫女的搀扶下施礼,行动非常不便的模样。
“是啊,太后要我们献舞,他也不设法庇护。更可爱的是还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再不认错,我就不要理他了。”合德鼓着嘴,她负气的时候老是一副娇蛮模样,让人不忍心回绝她的要求。
我本就有些困乏,恬柔的表情更是让我阖目睡去。昏黄间,我听到合德和刘骜在私语着甚么,但思路早已跟着星斗摇漾,坠入迷梦般的银河。
“两位娘娘请下车。”几个宫女打着灯笼将我们引进了澜月宫。
“鸳鸯在梁,戢其右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殿内鸦雀无声,连合德那曼妙如丝的歌声也变得幽远起来。我摇摆着身姿,只觉面前人影憧憧,烟霞渺渺,人也跟着惝恍起来,仿佛本身真的化身为一只飞燕,已分不清是在金盘上起舞,还是在云雾中穿越?
“哦?”
“婕妤,这下糟了,倘若王美人腹中的龙种有闪失,太后毫不会放过我们的!”小萼吓得神采惨白,我只感觉一阵难受,不由跌坐在草地上。
合德翻开灯罩,取出内里的夜明珠递给我。我们在公主府也曾见过夜明珠,但面前这两颗明显是珠宝中的珍品,它们足有鹅蛋大小,光滑圆润、晶莹透亮,在黑暗中披发着让人迷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