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流（四）
放下周衍，苏离悄悄的立在殿门前，看着来交常常的宫女们，俱着一色宫装，忙繁忙碌。
乾为天，乃是六十四卦第一卦。
如许想着，苏离倒有些等候那一天的到来。
倚红却已拿在手上，念诵道：“乾为天、为圜、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还要看么？”“不必了。”苏离淡淡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你倒是手脚快。”
令苏离欣喜的是，如妃果然生下了一个儿子。
却见一行太医仓促忙忙畴昔，看着那方向，仿佛是凤藻宫。
苏离攥着铜钱，目光微闪，半晌后将铜钱紧紧握在了手心，“速战持久。”
飞翠抱着周衍在外头戏耍，围了一圈的宫女。不时能传来阵阵欢笑声，苏离喜静，便独坐在窗前习字，也只叫倚红一人奉侍着，究竟上，也是有事情要叮咛她做。
这屋子里，除了主仆二人，已没有旁人了。
笑里藏刀的典范人物。
“我记得大皇子，仿佛是叫谨，这名字，啧啧，可真是……”拉长了腔调，“用心良苦啊――”苏离并不转头，不太轻声笑道：“这么一来，倒是猜不出皇上的心机了呢。”“德妃在宫里放肆放肆也是常事了，皇上起这个名字，也是别有深意。”倚红懒懒的靠在书案上，神采飞扬，“你又在打甚么主张？”
苏离嘴角抽搐，“我只是叫你遣走她罢了。”“不是一个意义嘛。”倚红一脸安然，“我又没在宫里杀了她，比及她出了宫，她背后的主子那里还会怀旧情！”已经不顶用的人，只会成为弃子。
当然，若能看着德妃和如妃鹬蚌相争，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无妨说说。”苏离推开窗子，看着外头那海棠花，悄悄入迷。
“送走了她，有些本相，只怕就会永久化作灰尘了。”苏离低声感喟，眸光暗淡。
倚红笑得很有深意，“你这番话可有些意义。”“不过是说说卦象罢了。”苏离身姿袅娜，走到门前，蓦地回顾，笑靥如花，“你说是不是？”倚红心中有甚么，刹时崩塌。这个女人，的确是……
“将《易经》寻出来我瞅瞅。”苏离在雪浪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乾字。
“我倒是感觉，乾这个字，另有另一层意义。”冷不丁的，苏离说道：“《易经》内里，仿佛另有亢龙有悔一说。”苏离信手一抛，那枚铜钱稳稳铛铛的落在了倚红手心，“爻位到了上九，已位至顶点，再无更高的位置可占，高慢在上。进退不得，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苏离抚额感喟，皇上如何尽会起些让人遐想翩翩的名字。
不留半点陈迹，一贯是她的风格。
“乾卦亦是刚健畅旺之活动，如飞龙在天空飞舞。”倚红说着，掩袖而笑，“我俄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来。”只将眼瞅着苏离：“你要不要听？”苏离放下了笔杆，将纸一点点，撕成了碎片。
不，乃至连笑容，都身为罕见……
刨铜钱，实在也不过是为了得知本身内心最实在的设法，因为在抛出的那一刻，对于正反，已经有了挑选和希冀。
不过，常常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离想要坐山观虎斗，怕是那两位，也怀着如许的心机。这宫中的女人，凡是处在上位的，没有哪一个，不是颠末千锤百炼。谁也不是傻子，任由别人当枪使。
“好吧。”倚红意兴阑珊，微眯了眼，单手遮着阳光，“我倒是有些猎奇，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我也猎奇。”苏离深深感喟：“畴前还想要刨出来，现在看来，这大树枝桠太多，根深蒂固，不要说连根拔起，就是触碰枝干，都大为不易。”
苏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仰天祷告，只盼如妃这一胎，是个男孩。
倚红双手抛着两个小瓷瓶，看了她好几眼，收起瓷瓶，施施然在书案上撑起了双臂，“想好了没有？”见劈面的苏离纹丝不动，也不知从那里找出一枚铜钱来，“不如抛这个，你选正反吧。”
“放心，到时候我给她下药，保管神不知鬼不觉，让她病上一场，到时候不走也得走。”倚红笑嘻嘻的，涓滴不觉得意，“倒是方氏，你筹算如何措置？”“太后赐的，我能如何？”苏离冷声道：“也就这么着吧，起码这一名，还是明面上的。”
不然，周衍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德妃的大皇子天然是被护的极好，世人只会觉得，这承乾宫中的小皇子，最易动手。当然，苏离是不会给他们机遇的，当初进宫，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筹算。
皇上大喜过望，当即赐名乾。
这承乾宫，曾经人来人往，是除了甘泉宫以外，这后|宫的中间。到现在倒是门可罗雀，果然是世事易变，情面冷暖世态炎凉。这原也是苏离预感当中的事情，皇后已经不在人间，这承乾宫，已经没有了主心骨。
“将黄姑姑遣走吧。”苏离用手扇风，“这时候可真热。”“你终究决定让我送她一程了？”倚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闲着好久了，真想找人动手呢！”苏离云淡风轻的偏过甚瞥了她一眼，“留她一条性命吧，打狗也要看仆人不是。”
倚红就不说话了，过了半天赋不知从那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这类药是慢性的，发作的时候会咳血，顶多挨个一两年。”又将另一个小瓷瓶举在她面前，“这个来得快去得快，三两个月就差未几了。”
倚红勾起了一抹浅笑。此人，还似她熟谙的时候一样，杀伐判定，毫不拖泥带水。
明显是十三岁的少女，为何沉寂的如同不起波澜的古井水，可真真是叫人感觉奇特。
德妃现在的傲然，除了是太后侄女这一重身份外，还来源于有一个能够依托的皇宗子。而如妃大要上的让步三分，不过也是因为没有撑腰的儿子，行事不免也就气虚了些。只要这一胎是儿子，这宫中，可就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