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细风潜叶
司马锡却笑道:“哪有何歪门正道的心机,只怕是将军曲解了吧?”
这一喝声虽不重,但甚严肃,反倒真将慕容将军唬住了,他镇了镇,又在殿内踱来踱去转了几圈,巍巍大汉的软靴蹬在地专上却毫无声气。
司马锡倒是淡定地笑道:“答允将军的一分不会少,反倒是会更多。”
“将军有话好说,何必动气伤肝呢!”
女刺客。
慕容大喝一声,当即窜改脖颈,瞋目圆瞪,桓皆对视那眼,亦是大惊,夺路而逃,但电光火石间,慕容已身赴窗外廊下,也未知用了哪种轻功,只一把揪住了桓皆的衣衿。
桓皆晃闲逛悠朝司马锡书房那处走,远远便瞧见那朱漆雕门紧闭,书房门外有成济守着,神情颇试警悟,桓皆见了,瞬时心中一动,一股热血冲上心头,这场景颇是眼熟啊!
慕容疾言厉色,说着边将身子向前俯倾,如同活动的一座大山逼近,那豺狼般的眸子寒光直射,换做旁人早已吓破了胆,而司马锡却令道:“坐下说。”
只见那大家高马大,身形魁伟,端倪英挺,无关疏放,面庞上的线条似由长年风吹日晒显得分外粗暴,平常汉人大略身长七尺,而此人竟有八尺,一身粗布衫裤,脚蹬五色丝细革靴,通身极新洁净,如此布衣之人竟能入得司马锡书房与他相对而侃,不说是乔装恐怕都无人信了。
慕容嘲笑了声,缓缓靠近司马锡之耳,厚唇颤栗,轻声道出了三个字,而倒是这简朴四字,竟叫气定神闲的司马锡瞬时变了色彩,只见他微霜之冉悄悄颤抖,鹰眼于顷刻间突射了一道锐光,旋即规复一潭深泉,虽是顷刻,可他的惊心却已然未是藏住。
“莫与我摆那些无用的。”那被称为慕容将军的人还是愠着火,仿佛来头不小,连司马锡斟的酒也不买账,道,“我鲜卑夙来受汉文明影响,皇家亦是秉承汉制,莫觉得本将军不知你们汉人的兵法,休要与我动那些歪门正道的心机!”
“那日赵中官亦是站在将军现在所站之处,与本王暗害,战略本身并无忽略,错只错在那赵中官碍于身份不便亲身脱手,便派了个部下小寺人来办,不巧,露了怯了。”
慕容道:“本来我们是如何谈的?边疆守军放水,慕容部攻陷晋边疆城池,唱个双簧,再引晋军派兵出征,佯装两军交兵,你们从中贪污那些军饷粮草的好处,得利分慕容部一半,现在呢,你们却真刀真枪杀起来了,杀我们个措不及防,那日我那二等将军真是措不及防!他到死也未明白是如何死的!你们大捷归去领功,我们鲜卑呢?你那一半军饷,全然也不敷贴我这一万兵士的折损!这算甚么?你们汉人的话来讲‘过河拆桥’?”
“讲求那些虚的作何?”慕容将军狂吼着,“何况,你这司马老狐狸,报与我们一半军饷的帐也未是真罢?”
桓皆说罢边兀自退下了,成济还是那副城府颇深的笑容望着他拜别,天然,桓皆怎会拜别,他一分开成济视野便当即转了个弯迂回至书房背面,一如当夜他于墙角窃听司马锡与黑衣人密谈普通。
“且不说那王苏之,前时你又言办个甚么赏字大会,叫谢扶瑄无处翻身,成果呢?”
“千载难逢的机遇,又叫你做砸了,本将军现在瞧来,你南岭王确是浪得浮名!当真是置信错人了!”
外头窥听多时的桓皆倒是猜疑,更是伸长了耳朵,不知不觉中只将面庞贴得更近,头探得更高,他发上束着的冠巾映着日光,稍稍将斜影投于窗棂之上。
他熟稔地扒上窗户,许因前时窃听尝到了长处,又或许吃准了无人敢在南岭王府司马锡眼皮子底下窃听故而松弛防备,虽是白日,桓皆竟也大着胆量,讲身吸附在墙上,拿炯炯的眼眸直往窗棂里灼。
正揣摩这,却不料屋内那人俄然怒了,一拍桌子大喝:“司马王,你们中原人便是如此对待昔日盟友的吗?”
“慕容将军,重视你的用词,本王并无贪污,只是征用罢了。”
南岭王府这头,桓皆多次三番挫败于扶瑄,心中之郁结作一团乱麻,而经他那夜朝廷顶撞以后,司马锡亦是萧瑟于他,直叫他更加郁结。桓皆不以为本身有错,但触及皇上逆鳞是真,司马锡委宛叫他在府中沉寂检验了几日,但毕竟也检验不出个以是然来,这日日头恍恍忽惚又高升,他吃饱喝足,到底自夸不是池中物,又动了心机,想了想,还是去寻成济来谈谈。
“可你前时答允我的可不是这个数量啊!倘如果这个数量,那个还与你同谋演这出?”慕容道,“本日你若不把我这应得之份交出来,我慕容部全部高低势不让你安宁!”
“本将军会曲解?可那城外黄土下的一万条鲜卑将领的性命会曲解么?”
“哦?”
“王苏之虽为料想以外,但本王已然拦了谢扶瑄前来,不然局面将更难以节制,将军不但不戴德,怎的还抱怨起本王来了?”
而这三字,却字字千钧。
“何人在外!”
里头果然有人!
“桓冼马好,前时王爷命桓冼马归去熟读《春秋》,可有些获益呀?”
“我怎会不知你司马王早已步了后路。”慕容嘲笑,“万般烂事你也可推得一干二净,不过是折损部下的替死鬼罢了,但有一事你推不掉。”
桓皆侧耳谛听,却发觉此人似操有一口与那黑衣人普通的胡人丁音,说话铿锵有力,腔调中却有孩童学语般的奇特,且此人说话比那黑衣人更是含混不清,桓皆听了一阵,才渐渐明白他大略所言之意。
桓皆现在心中已有旁的筹算,天然涓滴不想与成济多聊,便道:“受益很多,多谢王爷指教,王爷既然在里头忙着,那桓某就未几做叨扰了,告别。”
司马锡却气定神闲,道:“本王倒是猎奇,将军要如何使本王不得安宁?”
“好一个大胆窃听的狂徒!”慕容大喝,声音似那虎啸山野,可震惊六合,几近将桓皆的耳朵一时振地失了聪。
而那头成济虽年过半百,可眼神却格外的亮,桓皆离他百丈开外,竟已然瞧见了他,桓皆见成济似正盯着本身方向,也便只好上前,行了个礼道:“成管事好,成管事当真劳累了。”
“前时答允此事万无一失,厥后北境竟还是派来个王苏之开战,王爷前时所言的‘本身人’呢?那王苏之大开杀戒涓滴不包涵面,现在已折损我一万良将,又与我画那种大饼?本将军再信你这老狐狸的大话便是有鬼了!”慕容将军说着便要将指头戳向司马锡脸上,司马锡还是那般盛气之颜,慕容将军一身汉人农夫乔装,已然去了刀剑,司马锡更是毫不害怕他。
“一万多人就这么白白折损出来了,这但是我的精兵强将,训了一整年,前时答允我的呢?叫我如何有话好好说?”
“军饷确是真的,这点将军可放心,这数年中原军阀混战,皇家的钱囊也紧着,出征自拨不了多少款。”
司马锡赶紧陪笑道:“慕容将军那里的话,我们汉人有句鄙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将军先坐,有话我们坐下好好说。”司马锡说罢便提起那壶正温于火炉上的酒,与那人案前上的紫金二足觥中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