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落月半，蚀骨幽幽。

光阴流逝，峰峦易转，山川分合，万物生歇。转眼间，九儿已五岁不足。

出则占尽，同室相煎。

九儿再往前跨一步，右一半之繁花顷刻间全都变成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如火，如荼。九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烈吓了一回，不由有些颤抖。

九儿虽不懂甚么花语，但觉着听着好听，情感渐渐舒缓起来。不由地向前走了两步，方才还炽热非常的血红顷刻间改换了模样，闪现出一片纯白。

石钟花

山顶开阔平坦，林葱木茂，花草丛生，为腹中圣地。仙姑在此修殿筑阁，为平常起居之所，名曰“长生殿”。又于殿后辟土插花，植各式草药，为经心养护之圃，名曰“梦园”。

九儿阅尽这十番花朵，像是听了十个故事，体验了十种分歧人生，意犹未尽时，青衣圣女向着蓝衣圣女道：“花事已了，苦衷方消，无事归去，万事清闲。”

入则占有，孤影自怜。

云过雨来汗自香，轻歌曼舞倚花房，即使绝色芳华尽。

鹤望兰

这一片斑斓没有让九儿绝望，面前这株株清爽高雅的花朵竟有些神似两位青鸟姐姐。

半日，仙姑丹丸乃成，意欲和水喂食之，却不想只见襁褓空空，不见婴女那边。

九儿鼓掌道：“好喜好这昙花花的美。”

花开此岸，孤单如雪。

大小符由仙姑带回神山前，已有春秋稍长且同遭受同来源者外籍女婴七名，皆由各宫斋女抚养，故大符排行第八，小符排行第九，族人唤作“九儿”。

神山乃重礼尚法之地，自神女仙姑一人下，列“贤女”十人，各司礼、铭、乐、文、射、珍、器、筑、织、农；贤女而下，又列“斋女”百余人，主责一方事件；斋女之下，余者数千人皆为“游女”，为善攻各式技艺者。因神山皆女儿身，无香火为继，故列由神女仙姑下山搜索尘凡之阴阳女婴抚训为“巫女”，祭天礼成后负任务于族人。

身披六色斑斓被，头戴五彩霞冠佩，才子可贵成大美。

木芙蓉

“怎生分歧？”青衣圣女问。

待走近一看，白狼下怀竟悬吊着另一襁褓女婴，摇摇坠坠，叮叮铛铛，时而收回银铃般之浪笑，在幽幽山谷间泛动。

水卷浊湍，江山同眠。

人缘自在天必定，尘凡万物入浮生。

值此仙姑带蔠、苓二女回山之际，族人早已着正服以待，悉数立于山顶圣地，只等仙姑回鸾。

蓝衣圣女尚未言毕，九儿已脱靴捻袜，踮脚没入清浅之水中，想着走得近些去玩赏，却不想瞬时池水又化为高山，生出朵朵罕见之小粉红花来。九儿望言青衣圣女道：“这些花朵我认得，貌似粉白白之石钟花，却不想这般红润润。”青衣圣女言：“此即石钟花，泣血而成者也。”蓝衣圣女道：

鹰击长空，揽月问天。

在地相拥，举案齐眉。

又一次，神女仙姑在圣地设坛占卜，祭奠六合时命人将牲礼抬出，掀盖一看，九儿正抱着一整只荷叶香鸡啃得个十指流油。气得仙姑停了祭奠之礼，挥着神杖重重地打在九儿屁股上，九儿不哭却大笑，翻滚着溜进人群，弄得族人行列狼藉，仪态尽失，九儿却如老鹰捉小鸡般引着仙姑在世人身厥后回躲闪。

青衣圣女手抚九儿头顶，缓缓道：“你年纪尚小，眼里尽是光亮，若想看清暗中，尚需磨炼，若想为暗中带来光亮，更需修行。”

此岸花

随即，在司礼贤女的主持下，圣地众女乃行大傩之礼，将白狼捆绑于神柱之上，二女婴置放于神柱之下，由招魂斋女画符，咒怨斋女念咒，驱邪斋女舞剑，阴阳斋女弄幡，游女千人围柱以唾之。

说话间，全部六合仿佛下起了鹅毛大雪，透明如冰、洁白如雪，解冻了斑斓，凝固了时候。

乌梅肃声道：“将此孽障弃于殿内罢，你且回返，三往厥后取。”祝词遂去，乌梅亦入于内殿，只剩下小符女在襁褓中玩耍。

青衣圣女欲领着九儿持续向前，九儿却俄然觉着身材沉重，迈不开步子，当其毕竟使出满身力量踏步前行时，盛开的竟然是她最为熟谙的芍药花朵，喜得她尖叫起来道：“姐姐，姐姐，快看九儿肩上这朵芍药是否有这园子里的都雅？”

九儿刚走一步，空中便延长出一条曲折小径，将全部园子分别为阴阳两界，右一半尽是阳光，左一半覆盖暗中，右一半花开香遍野，左一半模糊植草药。

次年，符彦卿奉诏镇守北乌仑山口，是以招降党项各部，遂举家北迁。

红颜相伴友情钟，红豆相思爱情浓，尘凡相依亲情重。

来日或迟，仓促相逢。

恨则欲裂，几近癫狂。

三日不到，祝词斋女便回乌梅仙姑殿前请命：“仙姑赐法！此婴孩已三日不吃不喝，三夜不眠不休，使女法力不济，还望仙姑指教。”

想这五年风景，此女由一颗花生米粒长成稚幼小苗操碎了多少族人的心，上至各司贤女，中至各宫斋女，下至各房游女，无一不对其爱恨交叉，纠结万分。皆是以女作歹造善为一身，天真淫邪为一体。

峰下碧水寒潭，峡湾盘曲，鲜有人出没。又因上山之路崎岖盘曲，波折丛生，怪石林立，崖壁如削，且土质松脆，长年飞沙走石。自二十年前，乌梅仙姑携族人入山后，绝少外人突入。

青衣圣女言：“这是鹤望兰，也是曾让我欢乐的花朵。”蓝衣圣女接着念来：

虞美人

爱则痴傻，直至成伤。

担道义不担官衔，跪六合不跪强权，畏生命不畏艰险。

祝词斋女却不觉得意，伸开双臂，蒲伏于前，表示仙姑愿为其扶养。

一次，司珍贤女正擦拭各色宝贝，绢布所及处，宝贝熠熠生辉。忽地挨着一滩软绵绵，原是九儿趴在一大颗祖母绿夜明珠后呼呼大睡。贤女不忍唤醒，任其熟睡，第二天将至，竟仍旧未醒，反倒是急得祝词斋女四周找寻。

概因食狼之乳，九儿生长得特别努力。当其他八女嗷嗷待哺时，九儿已能说会笑；当同龄八女满地匍匐时，九儿早已上树上房，无处不见其踪迹。

蓝衣圣女道：

逐着神鸟，来到仙姑的长生殿后，神鸟持续往前飞，竟往“梦园”里去。“梦园”乃族人禁地，九儿却不太在乎，想这整座黛眉山，九儿几近都闲逛过，唯独这“梦园”尚未一探究竟，这不由让九儿镇静起来，轻松翻超出红色篱笆，径直往里走去。

青衣圣女道：“这园子里的花皆各有特性，你且随我渐渐赏来。”九儿因而再往前走一步，等候着下一站的斑斓震惊。

铁芍药

在天相恋，比翼齐飞。

九儿精着哩，听其这般语，知其欲归，赶紧道：“姐姐，方才只见着右一半夸姣风景，左一半暗中覆盖下的草草药药尚未得见，想必埋没着多少故事哩！”

九儿打了个冷颤。

仙姑会心，点头默许，祝词斋女遂起家，来至白狼跟前，悄悄抚摩着白狼的脖子，解下襁褓，暴露小符苓银盆般的粉红嘟嘟脸。

生当人杰，运途多舛。

去日或早，冷静相送。

死亦鬼雄，惊鸿在天。

九儿自语道：“一样是洁白无瑕的花朵朵，为何此花竟使得九儿作呕？”

待形神稍息，咤见两只青鸟变幻作一青一蓝二芳华圣女，摇着轻纱呼喊着：“蜜斯妹，快随我来。”

双女为妖道掳掠后，符彦卿一向耿耿于怀，多次派人四周探听，前去找寻。无法妖道得意逞后便杳无踪迹，令符府高低毫无眉目。

花叶生生不相逢，繁华世世已成空，苦心运营如灯灭。

是日，仙姑乃至，世人皆惊。只因仙姑此番回山，除度量一婴孩外，还摈除着一匹清癯白狼，悠但是往，意气低垂。

一次，掌勺游女刚一揭开锅，发明九儿爬进自家锅里熟睡，差点儿将其蒸煮，吓得其当即放下锅盖，紧念“阿弥陀佛”。

青衣圣女道：“芍药乃花中之王，花朵乃夸姣之象，一朵映在你眼里，一朵绣在你身材，一朵留在你内心，究竟哪朵最都雅，不如问问你本身。”

早听闻“梦园”里种神花植神药，九儿本想着能逢上个奇怪物把玩把玩，一眼望去，却没瞧出个子丑寅卯来。各色花朵倒是应有尽有，草药也种类繁多，但花未盛放，药未舒张，且交叉杂植，不见特别之处，九儿竟有些困乏，一头钻进花药丛中，拿出觉来睡。

花似非花是离愁，迷雾散尽上高楼，云霞飞炼锁清秋。

玉小巧上小巧玉，金银台前凌波仙，落神香妃单独舞。

荼蘼花

四围聚十六峰，叠嶂耸翠，雾霭升腾。诸峰皆亦补葺台阁，且气势差异。诸如白头峰顶立“报恩塔”，洁白其身，清爽如玉；或如凤凰岭上筑“凤凰台”，因其长年云海出没，佛光四射，若于高台上跳舞便如置身瑶池般如梦如幻；又如睡仙峰里造“游仙窟”，琉璃为砖，彩玉为柱，玛瑙铺地，水晶砌穹顶，白天里四体通透，奇光异彩，黑夜里昂首便可观皓月银河与满眼繁星。

蓝衣圣女踌躇着是否将芍药花语念与九儿听，逗留半晌，还是念叨：

小野菊

族人打猎斋女本筹算奏请神女仙姑将此次抱回之女婴皆赐赉其哺育，听闻其笑，踌躇再三，只表示情愿扶养其度量者。

花好月圆，醉梦悠悠。

其他有望乡峰之“凭栏阁”、卧虎峰之“伏虎坛”、藏龙峰之“青龙寺”、造钟峰之“钟鼓楼”、翠屏峰之“翠屏轩”、独立峰之“孤芳亭”、紫霞峰之“云水榭”、燕子峰之“衔云馆”、息壤峰之“老君宫”、华盖峰之“柏帝庙”、玉女峰之“清风观”、抱犊峰之“寒秋祠”、莲花峰之“绝情寮”。

一日，九儿闲来无事，按例在山顶的青草垛上晒太阳。俄然，耳旁响起几声鸟鸣，只觉两道黑影呲溜烟儿划过额头。九儿一跃起家，发明两只青鸟回旋在头顶，一只呈青灰色，黑爪红喙，一只满身皆为水蓝色，感受冰冰冷凉，且透着光，仿佛水晶做的咧。

尚将来得及弄清其由白转红之经历，六合间又换了新颜，九儿央着青衣圣女：“青姐姐，我与方才那花花甚是有缘，能让九儿再看它一眼吗？”

潇潇袅袅婷婷烟，渺渺轻寒玉纤纤，误入淤泥而不染。

水面清圆，锦城妆点。

幻景幻景已成真，洞悉宿世与此生。

青衣圣女叫住九儿：“可要细心看了，这冰昙花但是转眼即逝的。”

仙姑晓得天数，每次下山前，总会设坛画符问天占卜，每次回山，也总会带一二婴孩至族人家中代为扶养，是为“巫女为嗣”之制也。

青衣圣女对曰：“缘是因其无根且偶然罢，你且观远处之木芙蓉，倚水相伴，缘木而生，干净令人亲之，佼佼令人敬之。”蓝衣圣女云：

一幕花开惊天下，一轮明月任洁白，一夜情真结情果。

九儿闻过不由轻叹：“此花真不幸，到也有敬爱处。”话音刚落，漫地里簇生出一束束个头小小的黄色菊花，在砂土石砾间拔地而起，富强的模样。蓝衣圣女道：

一股生命兴旺之气击撞着九儿，让她鼓励，令她欣喜。而随之于薄雾浓云中摇摆生姿的虞美人却使九儿惊奇：“姐姐，这花花好生漂亮，却与先前所见之花花皆有分歧。”

忽地听闻后殿时而有笑，乃至。惊天人也！女婴正吸吮着樊笼内白狼乳汁。乌梅慨叹作孽，三今后虽为祝词斋女领回，但准予其每日出入后殿一次，以白狼之乳豢养。

忽地旱地化作一汪清池，摇摆着朵朵轻黄而淡白的柔滑小花，暗香扑鼻，仪态万千。青衣圣女道：“这是单瓣水仙，俗称金盏台，与重瓣一簇者分歧。”蓝衣圣女乃言：

冰昙花

金盏台

青鸟们瞅着九儿，细细呢喃着，九儿也望着青鸟，别致捉摸着。垂垂地，九儿没了魂儿似地追着一双青鸟奔向远方。

礼毕，神女仙姑将白狼囚禁于长生后殿之冥王大牢，打猎斋女将所领养之女婴抱回造钟峰居处，祝词斋女亦将“银铃女婴”抱回白头峰小屋扶养。

九儿娓娓道来：“此花虽具女儿之媚，骨子里却透着铮铮男人气，只怪云雾迷眼罢了。”

言毕，青蓝圣女化作两道虹光，交叉回旋，消逝不见。九儿望其晕眩，竟渐又睡去。

蓝衣圣女微微一笑，细细道来：

出于荒冢如草芥，善于阡陌非等闲，劈山碎石历坚固。

缘起一时，芳华永存。

神仙神女闹神山梦里梦外游梦园

花开此岸，残阳如血。

稍稍大些，九儿特别之事数不堪数，更加不成清算。领着小六小七下圣水沐浴，半途借端登陆竟把别人家衣裙抱走；捉鸡拔毛挖坑烘烤，未熟透便给小八喂食，害得小八拉稀；小五抱病，九儿去仙姑殿内偷丹药，打翻了炼丹炉；还常常调拨阿大阿二和小三小四打斗，本身在一旁看热烈。

咒怨斋女夙来言语暴虐，结印向着银铃之婴咒语云：“此女主淫，来日为娼。”

青衣圣女面露笑靥：“你会再见到它的。”正说道着，漫天飘飞之荼蘼花簌簌落到九儿肩上。蓝衣圣女念到：

青衣圣女道：“蜜斯妹不必惊骇，这是红色此岸花，又称曼珠沙华。”

蓝衣圣女随即以寻梦令之调为九儿解着花语：

鱼翔浅底，风云笑看。

本来，此妖道自号乌梅仙姑，居洛阳西北郊之黛眉神山。

木鱼子曰：

九儿心想：“奇了，园子里的花花和药药甚么时候这般划一都雅？”

缘尽一世，回想永久。

惝恍迷离，梦入非非。九儿只觉脑筋有些晕眩，四肢无甚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