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茯苓！”

九儿一见这些小玩意儿，顿感大失所望，推了推一旁两眼发直的小五道：“仙姑乱来我们呢！前次我偷偷溜进虎贲库，见着内里立了好多大师伙，甚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如何这会儿就捧来些头上戴的怀里揣的，真是吝啬。”

巫女们皆围上来遴选着，只见小五第一个拿起一柄“珐琅彩花簪”，斜斜的插在头顶的团子上，复又抢到一枝“仁风翠步摇”，也一并插在团子上，因为发量太少，承不住这些贵重物，竟一个劲儿往下掉。

接后是沾望帝陵珍宝之辉，巫女九人手扶着一大颗祖母绿夜明珠正反绕了三圈，九儿感觉夜明珠在与她说话，可究竟说的甚么，却也说不上来，概因其常常贪睡爱梦，这般场景也见怪不怪了。

九儿揉揉稀松之眼，见其间还是花药杂植且为灰尘所覆，遂知方才之景乃是梦境，不过是个好梦罢。欣喜之余，揣摩着该如何与姊妹们出色报告，一个不留意，只听“噗通”一声，脚下绊着个草药疙瘩，扑了个脸朝下，手腕上之铃铛也散落一地。

九儿恭敬道：“神珠在上，请表示九儿，是否俗姓曰‘符’？”

忽地世人皆转而围至小八身边，见其将“绛色旋涡扣”幻变出一身红杏杏斑斓华服着其身，用“卿雾鬓云角”自行梳理成厚重之髻，使“碧玉广寒珠”衍生为一具光灿灿凤冠珠翠戴其顶，娇滴滴一美娇娘，光闪闪一官人妇，众女好生羡慕，争相扣问小八如何变得，且拜起小八师父来。

传--《箴铭志》四略，史略十属、法略八属、政略六属、珍略四属，由司铭、司珍二贤女执授；

九儿本来昏昏欲睡，含混入耳得此问答，想起前些天读《诗》之迷惑，遂问曰：“何谓‘吉人’？”

师曰：“中正平和，和顺浑厚，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也。”

传--《武功志》六略，兵略七属、数略五属、术略四属、器略九属、天文略五属、地理略六属，由司射、司器贤女执授；

自来无仁者，何故觅恩典。

九儿本无甚成心，见阿大阿二掠获得短长，干脆也挤进人堆里四周搜索。因前日铃内刻字之事缭绕，九儿始终觉着这铃铛与本身出身有关，当其见着斗沿旋着个木鱼形状之大铃铛便动了心，判定收了这枚“锁玉绣金铃”。

小五道：“有么？我却好喜好这些小东西，真想多多个儿戴在头上。”

九儿也不甘逞强，依着师父涤除玄览的教诲，轻松地将绣金铃定格于空中所设之位，贤女师父赞道：“用心一也！”

及至司器贤女在伏虎坛传授神器之用，九儿方才将彩铃发带拆卸开，揣着三神器同其他巫女普通细心聆听着贤女师父教诲：“六合间，万物皆有灵，大家间，事事皆可循。唤万物之灵，通人事之情，至于天人合一，即为道也。道可道，非常道，涤除邪念，心居玄览，是为道；致虚守静，天然恬然是为道；以小见大，以近观远，是为道；善假于物，停歇止戈是为道。故神器者，非长物之所长，乃顺物之所长也；用器之人，非拗器之所质，乃应器之赋性也。”言毕，遂教众女以心灵之念驭使手中之器。

师曰：“人间之恶俗男人也。”

“何谓‘怀春’？”

九儿毕竟觉着有些落寞，一小我躲在角落里细细研讨，暗下决计必然要变出个惊天动地，让这群“小”的们刮目相看。

乐毕，训导斋女执《云龙阁藏书纲目》告曰：先师祖制，传学巫女，试第加封，三年为期，经世致用，不辱任务。

一时候，小八成了香饽饽，就连平时与其多有争论的阿大阿二也凑过来问东问西。

传--《生民志》七略，医略九属、食略十二属、织略三属、筑略七属、手工略八属、房中略七属、神仙略三属，由司筑、司织、司农贤女执授。

本来，在这黛眉神山，神女仙姑早已按古书之法立下端方，凡是外来之巫女者，若说得出自家姓名，便可下山，且来去自在。这一法度曾引得九儿肆意猜想，并常与小五小八说论下山游耍之事如此。

祝词斋女上前，抱其入怀，安抚道：“姓名者，不过是个标记，画错了又如何？罢了罢了，随我回白头峰，今起开戒，杀鸡宰羊。”

开蒙学传志授略舞神器涤除玄览

至于最后中意之“形意影幻纱”，九儿刚拾起时就觉着轻软适中，可作擦鼻涕使，方才收起来。至此，巫女九人皆挑得随身之三件玩物，可仙姑说是神器，巫女们却一点儿也没觉出。

小八见此，便心疼地将这些散落的小东西一一捡起，遂留下“绛色旋涡扣”、“卿雾鬓云角”、“碧玉广寒珠”三件存为所选。

翌日，又将流星坠支解开来，将起先刻有“符”字之小银铃翻捡而出，悉数缝在影幻纱边沿，并将绣金铃坠其一角，一条“金银铃发带”便手工制成。九儿随便撩开端顶之发挽了个小团子，对劲地将彩铃发带绑于团子上，尚木枝斜插其间，活脱脱一个清风观里的小道姑，铃铛之声四周环抱，走一步则响一串。

司铭贤女告之曰：“巫女上山，即为下山，操之何急？莫不如好学苦练，三年期满，自有任务待尔等出世。”九儿谢过仙姑及众贤女，自随祝词斋女于归。

随便是授虎贲库之神器。明月斋女引着九巫女至起初备好的五斗物件跟前，任由其遴选三件梯己之物。一斗金银钗钿，一斗奇彩华服，一斗玉石玛瑙，一斗益智玩器，一斗阴阳神具。

紧着又听闻“噗通”一下，九儿摔了个坐儿，从屁股底下取出个硬疙瘩，“哈哈--茯苓”，九儿惊叫着拾捡起来，念念有词地拍打着这坨石头般坚固的草药疙瘩道：“小茯苓，不乖乖，跑出来，使坏坏。叫你不乖乖，九儿吓呆呆，叫你不乖乖，把你藏起来。”正说着，便将此药塞入怀中，翻过篱笆，伙同小五小八一行寻仙姑至上殿。

卯时三刻，神女仙姑登坛横杖，宣曰：“祭天师明开宗传书为学大礼，起--”雅乐齐鸣，寒鸦于飞。

九儿见自讨败兴，便也不与贤女辩论，佯装困意绵绵，各自睡去，心头却缭绕着“舒而脱脱兮”几句。

九儿顾不得爬起来，网罗着掉落的铃铛，这但是她身上除那朵纹绣小花外独一与她出身相干的物件儿，遂格外珍惜地集合起来，又一颗颗拍掉渗入之泥土，蓦地瞧见铃铛内侧皆刻有一“符”字，像是发明了宝藏，天然更加欣欣然起来。

仙姑可贵一笑，领着九儿回至夜明珠前，表示让其在神物跟前说出亟需叨教定夺之事。祝词斋女等诸位贤女斋女也一并留下一旁观之。

九儿此前曾亲眼得见司筑贤女乞助神珠筑桥事，时显腐败而示以笑容。方今示之以误，即言符姓之事不立。九儿受此打击，不免心头紧促，冷静不语。

三今后，为神山为学开课之际，巫女九人遂集于燕子峰衔云馆。

清者一定清，淫者一定淫。

师曰：“女子思慕夸姣之风景也。”

“如许甚好，那就请恕九儿大胆测度，我本应姓‘符’，兵符之‘符’，可否言中？”听九儿言之凿凿，琴弦骤崩，琴音顿破。

仙姑心头大惊，却按捺不发，遍想各种线索，应未有保密之人，应是机遇偶合，这才稍息自言道：“天意如此，资质如是，授之蒙学，教之方略，早早替天行道才好。”遂言及九儿：“此事需从长计议，尔等且归去，莫不成贪婪急念，七今后行大礼方可发起。”

仙姑神采稍变，扶琴而立，厉声问曰：“如何得知？”

一日，贤女言《诗》，引《论语·为政》言：“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天真’。”

仙姑轻抚着七弦古琴，缓缓道来：“先人制下的端方，岂有废除之说。”

是日，卯时一刻，天刚拂晓，圣地神坛遍插惊黄大旗，巫女九人跪立神坛正南边向，执祈祝事件。数千游女聚而立之，束危冠，饰额珠，着严服，执白笏，无一人倚斜，无一声闲语。

只见阿大紧盯着锦盒里的“宝石彩英坠”直至两眼发黑也没见其有任何窜改，阿二卯足了劲儿吹动手内心的“穿云沁风针”也未有转机，贤女师父摇着头道：“用心躁也！”

九儿辩言：“若拒，则男人实为粗鄙之俗物，为何‘思天真’之《诗》经数次增删却仍未删减令‘礼乐崩’之淫邪，反倒全文存之，岂不是自相冲突？若迎，则女子非贞女，男人亦非恶俗之人，乃情投意合之事，朴拙纯粹之情，于‘思天真’题相融会，故九儿现在情愿释解为后者。”

传学之礼近序幕时，众游女伸开双臂，抬头望天，大喊三声“去！去！去！”大礼乃成。

师怒曰：“荒唐！黄口小儿，休言男女之事。”

“姑姑，先人有言‘自唤名姓者出’，此法可曾废？”九儿开门见山地问。

话声略下，九儿怀着惴惴之心期盼着神珠示以腐败，可眼瞅着明珠里渐呈絮状浑浊之物，且丝丝盘错，勾画出一副人脸模样，眉眼耷拉，呈垂丧之态，嘴角向下，似无法之选。

传--《艺文志》五略，文略二十属、乐略七属、书略五属、画略五属、弈略三属，由司乐、司文贤女执授；

传人语云：--开宗大礼，传书巫女--焚香插旗，告禀先人--数点志略，案图司职。各路神女领命，皆沐浴清衣斋戒祝祷，统统效尤初年授书之时。

合--五志二十六略一百八十五属一万四千四百六十六辑八万九千六百六十六卷。

幸得是选本而非全本，九儿等巫女跪坐于下，每授一略，皆迎头叩首，五志传下来，几近要了九儿的命，犯起眩晕来。幸亏小八轻言提示九儿姓氏之事尚未得问，这才让她有了支撑，复又活出现来。

却说那日众巫女皆挑得三件神器，各自视如珍宝，或用锦盒藏之，或供奉于神龛，或束之以高阁，唯有九儿，与其说是得神器，不如说是得了三件玩物，当日则将“锁玉绣金铃”脊背上凿了个洞，用“形意影幻纱”穿之，系挂于“元符尚木枝”上，三神器即化为一体，九儿唤之“遗梦流星坠”，口里念着《摽有梅》，手里晃转着流星坠，直直地打那树上的果子。

木鱼子曰：

九儿满心欢乐，当真地使起了尚木枝与影幻纱，木枝愈来愈长，幻纱愈变愈大，巫女们皆喝彩起来，称九儿为“神女”。目睹着两神器之边沿已超出巫女目之所及，九儿却有力收还，幸得贤女互助才得以收回，不至于变成祸乱，九儿不觉羞红了脸。

世人皆欲四散开去，九儿从速飞奔至仙姑近旁，撒娇道：“好姑姑，可曾忘了九儿名姓之事？”

司礼贤女卖力传授《经籍志》，开篇乃言：“著作者，生民为本，本上修文为武，武略地，文自主，而后铭，铭后著作论六合，成经籍。为学者，经籍为始，虽不了然于意，熟读之，修为之，而后铭，铭后习文辞武功，生民立。”意在申明蒙学以经籍为首要，经籍以儒略为开先，续言之：“儒略九属：礼、易、乐、诗、书、孝、春秋、三书、小学。”随即依序而传授之。

传--《经籍志》四略，儒略九属、释略十一属、道略四属、诸子略八属，由司礼贤女执授；

九儿乃言：“《野有死麕》云：有女怀春，吉人诱之。则应释为男人勾引怀春女子。而后女子呼曰：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九儿不解，究竟其女子是拒是迎？”

后又翻滚出一根“元符尚木枝”，刚好与金铃配了个对，想着若把金铃口中之玉取出便可作木鱼使，而这木枝枝就是个天然的木鱼锤，叮叮咚，叮叮咚，能够念歌哩。想着想着，九儿噗嗤噗嗤笑出声来，嘲笑本身怎会有如此奇奇特怪之设法。

睡去便是醒来。

忽又看到一把“累丝嵌宝梳”，从速揣入怀中，再又瞧见一副“宝石彩英坠”，却叫阿大夺去。巫女们自小为斋女所养，常日里皆袭一身素色，实难见得这些个五光十色，自是精挑细选或你争我夺，免不得将个把珠子掉落在地。

师曰：“此为贞女欲拒之言。”

卯时二刻，斋女百人莲步徐来，将藏龙峰青龙寺云龙阁之志略数本，卧虎峰伏虎坛虎贲库之器物数具，华盖峰柏帝庙望帝陵之珍宝数件托至神坛。

小八问曰：“何谓‘思天真’？”

还是小五第一个唤起了她的“珐琅彩花簪”，目睹其颤抖着渐渐升腾于半空，随即又急着托起“仁风翠步摇”，却不想两支钗钿在空中竟相互碰撞起来，打得不成开交，急得小五跳脚。

九儿便取出怀中之铃，欲言铃内刻字事，却不想倒腾出下怀之药疙瘩来，一扑溜滚落在地。仙姑呵叱道：“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