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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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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表示符儿跟从祖尚宫深切内殿,乃见一青衣女子斜签着身子倚在桌几上,侧脸凝睇窗外,形神雍容高雅,或有芊娘之姿,却多了份难以言传之深意。

刘莲心嘲笑道:“哼,我正说呢,戋戋一个黄毛丫头,如何当得了文书大任。不过,既然花蕊夫人在圣上跟前死力保举,临时试你一试,命你草拟《令箴》,着成守范。”

公生明,廉生威。后代之冠冕。只要公且常公,廉有羁系,以是民不畏官。

符儿推却道:“莲心姑姑谬赞,小符岂敢。”

符儿一头雾水,执手韩尚宫道:“小符做了何错事须得搬离静云轩?”

刘莲心不耐烦道:“不就是拟个极简之宫中文书,各种全不会,事事皆问我,要你做甚?”

“符长宫好找!六局来人,请马上移步中正殿!”符儿昂首一视,院外立着三人,领头的着六品官服,看模样来头不小。符儿只好将小猫从怀里放下,心有戚戚地跟班几位尚仪拜别。

耿宫娃笑道:“莲心姑姑未曾奉告?”

驱鸡为理,留犊为规。

符儿亦学着猫儿有模有样地回应着:“咪--妖--”那小花猫仿佛听懂了符儿情愿靠近的心机,将小脑袋耷拉在符儿胸前,小爪子肆无顾忌地挠着符儿的领子,纵情享用着阳光下慵懒的味道。

“符儿谢过两位姐姐!听君所言已大抵有了些端倪,这便拟了来,稍后请两位姐姐参详。”符儿送走辛氏与耿氏,单独闭门于内阁。趁着余热未尽,赶紧摆设纸笔,又安排元符尚木枝、形意影幻纱、锁玉绣金铃于桌案几角上,凝神于宝贝,凝神于笔端:

符儿经世甚少,论及政令体制只能溯源黛眉神山。

中正殿乃掖庭议事之地,每当后宫女官有涉人事异动,殿内便是鼓噪不已。可这授职典礼刚过一旬,怎的又生窜改?何况还让六品女官亲身来唤,符儿心中自是忐忑。

辛氏、耿氏执手相喟曰:“符娃子聪慧过人,纳之六局,侍之莲心,必早登风雅之堂。此番拜别,不知何时才气同食共榻!”三人抱作一团,极尽拜别之情。

“本朝建国时,先帝为酬谢昔日同打江山之将相,赐与磨难与共之老臣诸多宽待。而其中官吏却借机害民虐庶,肆无顾忌搜刮民脂民膏。及至当今圣主即位,诸臣竟更加肆意妄为,私开监狱,敲骨剥髓,逆天行事。宫城表里多敢怒不敢言,皆盼孟主早日替天行道,整饬贪吏,还官于清,还治于民。”韩尚宫言之凿凿,符儿听之切切,模糊起了一丝会心,讲错道:“为首的但是那宰相张业?”

公生明,偏生暗,万世之导引。何如公不常公,偏乃恒偏,以是民不平官。

符儿点头答:“未曾奉告。”

忽觉心中暖风乍起,翻开承载着诸多笔迹之形意影幻纱,符儿乃想起幼年下山时所闻有关廉官者二事,一则为春秋卫国姜氏大夫以摈除鸡鸭之理喻指导生民之为:耐烦解民之难,不可强力之夺;二则乃汉室寿春县令带牛上任,后生牛犊而不取,离职时果断留犊而去。遂又得八字:

符儿低头答曰:“多谢姑姑教诲,小符铭记在心!”

辛宫娃测度道:“估计是花蕊夫人吹的枕头风,一来可保举姊妹,二来可借后宫浮名创前朝之事迹,助其夫君肃除奸佞。至于‘令箴’体用,我亦不甚明晓,只知行安慰鼓励之警句,多三字、四字短句,易于记诵为上。不管如何,符娃子得细心撰文,谨慎言语。”

符儿胸中郁结,不能言语。

符儿踏出芊娘屋邸,行至院落,方才那只嫩黄毛色玩皮小猫又凑过来打着转转。符儿蹲下身子,密切地将其抱住,和顺地切近猫儿。“喵--”小猫撒娇地在符儿怀里呢喃着。

首句定下,符儿略微败坏,感喟了望,又回神近瞥手边的元符尚木枝,想起为学之年司礼贤女曾明示实施德政之三类吉祥:一曰害虫不犯境,二曰鸟兽受教养,三曰孩童有仁心。又告之周鲁官宓‘鸣琴而治’,以乐动人,人皆受薰而和乐朴素,政通人和,百姓乃得安居。遂接下铭之八字:

念之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长,扶养安绥。

辛宫娃从速趋往门边,探视一圈后将内阁之门紧紧掩住,转头道:“这倒是犯不着!只不过听闻莲心姑姑在宫中是个出了名的怪人,时而殷勤,时而乖张,谁也摸不清其真正所想。但因身材气质颇佳,后宫寺人宫女们皆称其为‘青面老妖’。”

见韩尚宫仓促拜别,辛宫娃笑道:“老韩声声非论政事,却句句直指前朝,看来符娃子此文与其说是后室‘令箴’,不如说是前朝讨檄‘官箴’之前身罢!”

刘莲心见状对劲地起家,径直向门边走去,边行边撂下话道:“光阴尚早,今儿个拟好便罢,明日解缆前来我晴鸾阁时一并呈上。”

符儿心中猜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宫女,如何归由高高在上的正二品殿前姑姑教管?如果芊娘之意,怎的方才不就直说?莫非--是小五所为?”

符儿豁然道:“为人臣子,行忠君之事,作规劝之文。《令箴》集众家之所长,言尽于此,若仍不采不纳,则祸将近矣。”

符儿惊奇道:“敢问姑姑何谓“令箴”?又何故立箴?合用于前朝或是标准于后室?”

感不易至心饰伪念故交落笔成文

耿宫娃道:“那就怪了!莫不是莲心姑姑用心刁难你?”

宽猛得所,民风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

政在三异,道在七丝。

五行二十句凡八十字《令箴》一气呵成。符儿当即相邀于辛氏、耿氏,二人称叹:此令若下,岂止让后室各宫历历在目,前朝百官亦皆隐惕其心。但恐怕文虽现好,推行却难,难在大家心底承认并遵行之。

遐想乌梅仙姑为神山执掌,顾虑众女如同心捧圣嗣普通,经常天将尽黑乃食膳,天未大明方着衣,事事亲力亲为,大家敬之爱之。神女之下,贤女十、斋女百、游女千,人者虽众却分司腐败,无决计倡廉而大家皆能谨守扬善,人神共舞,和乐完竣。遂提笔写下首行四句共十六字:

符儿正欲解释,又闻之:“你可晓得能跟从我摆布但是多少人盼望而不及之事!小小宫娃应晓得珍惜,而后万不成自顾自行事,坏了宫中端方!”

猜想之际,符儿蓦地听闻青衣姑姑雷霆般呵叱:“去哪儿了?如何来得如此之晚?”

为人父母,罔不仁慈?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木鱼子曰:

见符儿昂首之态,青衣姑姑转而和缓道:“我叫刘莲心,青莲之莲,花心之心,唤我莲心姑姑便好。”

入殿,见辛宫娃与耿宫娃于门边等待,符儿轻语相问,辛宫娃悄悄使了个眼色,谨慎道:“符长宫内阁有请,祖尚宫、韩尚宫已等待多时。”

耿宫娃紧着问:“如此之要文为何交由符娃子来作?”

符儿独自往内阁去,只见祖尚宫笑容相语:“符长宫还不快与韩尚宫好好道个别,一会子搬离静云轩便是可贵相见了!”

符儿喜笑,笑本身怎生忘怀赵九兄论责权贵之言,有云:权杖者宽仁与峻厉皆应有所据,乃使民风得以改良。万不成让百姓遭到侵害,莫要使生民身陷痛苦。不幸生民已在这烽火中多番蒙受罹难,就连上天亦心有不忍、泣涕涟涟。乃知赋税车轿源自百姓,国富兵强倚仗生民。至此,符儿乃觉文思泉涌,伏案写下八句:

望着刘莲心摇扭捏摆走出内阁的身影,符儿心中顿时感觉空空荡荡。还好韩尚宫与辛宫娃、耿宫娃三人一并赶来,符儿乃稍稍接了点儿人气。

“莲心姑姑久等,符长宫带到。”祖仁氏向青衣女子行过礼,又为符儿绍介道:“这是尚宫局殿前姑姑,而后便是你在宫里的带路人,凡事皆要按姑姑之意行事,切莫孤负。”

赵九公理之语尚在耳畔缭绕,柴荣仁义之言已在心中响起:当权者身为百姓之父母官,怎能不以仁慈相待?所支付之俸禄,皆是百姓的心血换来的啊!符儿百感交集,握笔之手颤抖不已,全神灌注于笔端,留下这最后一句:

韩尚宫制止道:“后室非论前朝政事!何况老臣贪腐甚众,岂是一人所为,乃一朝之风矣!言尽于此,余的各自体悟,这亦是符长宫立行宫室所必经。”

符儿细心机忖着,向韩尚宫简言道:“其间有三问:一问‘令箴’何体?二问立箴何用?三问用箴那边?”

生民为虐,上天乃泣。赋舆是切,军国事资。

韩尚宫警告道:“‘非论上之是非’乃身为臣下者之本分。莲心姑姑授重担于此,定有其事理。我且只能奉告符长宫所问之二,至于其他,倚仗悟性乃成。”符、辛、耿三人皆庄严以授之聆讯。

“祖尚宫可先行退去,我有几句要紧事交代于符长宫。”待祖仁氏分开,刘莲心乃对符儿道:“听闻符长宫勤于思虑,长于嘱文,可有其事?”

耿宫娃又道:“符娃子未曾相问?”

符儿先是摇点头,又点点头道:“已然相问,却不肯相告。”

“符长宫好运气,刚进宫不久便已投身莲心姑姑帐下,官途定是不成限量。”耿宫娃羡慕不已。辛宫娃赶紧打断道:“耿娃子可又忘怀了宫中忌讳,我看符娃子一脸不悦,定是碰到甚么难事。”符儿盈盈道:“还是辛姐姐懂我!现在确是深感力不从心,还望三位互助。”韩尚宫和悦道:“且说来。”

符儿初度拜见,被这刘莲心拊掌摩挲之态弄得是七上八下,预感而后之路必定崎岖,无法之感在心肺间淡淡渗入出。

韩尚宫开释道:“勿要忧心,净是功德,只盼小符好学而时习之,不忘初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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