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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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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兮,昌隆,愿相伴友邻亲朋。

木兮,枯荣,叹循环秋夏春冬。

枝迎南北鸟,叶送来往风。

花蕊眉头微皱:“圣上还指着大理援兵明日花朝节方至,这可如何是好?!”

“叮铃--叮铃--”目睹着一支珐琅彩花簪从花蕊发间自行抽离,悬停于半空。又见另一支仁风翠步摇悠然升腾,两支钗钿在孟昶面前交相碰撞,自顾自地归纳着一场奇特的比拼。孟昶看花了眼,的确不敢信赖人间竟有这般奇事,不觉放手揉眼,完整健忘此时正处瓦楞之上,危难之间。当是时,花蕊猛地用力,连同孟昶一道腾踊而起,飞身回入楼顶雕栏,四脚落地,相偎一体。只可惜那斜插腰间的冰片香扇不慎坠落,翩跹于百子楼底,为聚观之宫人争相掠取。

蜀道难,难于上彼苍,俯仰长咨嗟。

“那小天子(皇上)到底是如何筹算?”妙音与符儿异口同声地问。花蕊面色凝重:“详的我也不知,只晓得明日花朝节必有一场恶战,关乎大蜀国运,亦关乎你我可否探取神珠。不管如何,姊妹们需联袂同心,极力共同才是!”

妙音顺势调侃道:“符尚宫可有出口成章,落笔成文之才,可贵临危受命,恰是大显技艺的好机会!何况--听闻小天子并不列席祭典,成也好,败也罢,权当过过批示使的瘾!”

符儿早便风俗妙音的冷嘲热讽,低头一笑:“九儿倒是思虑多时,祭典一事也定当殚精竭虑。当今九儿有一计,不但可救芊娘于水火,亦可助大蜀祛毒害,甚且保得神珠顺利获得。”每逢符儿类此言,妙音老是一幅不屑神情,妙思自当事事与己无关,花蕊却深知小符定是成竹于胸,便笑道:“九儿向来足智多谋!莫不谈二三事,如果能挽救芊娘,也算我姊妹酬谢了芊娘知遇之恩,且算一桩美事。只是现在芊娘遁隐而杳无踪迹,不知九儿有何筹算,又需我等做些何事?”符儿等的便是这句,遂将盘桓于胸之事一一告解。

“哈!昨日我将成华殿事述与李圣天,其言亦料芊娘无辜,究竟从何提及?”妙音话头另起,很有兴趣。符儿附言道:“依我之见,昨夜事断非芊娘所为!三位姊姊皆于当场,可曾忆得,首支箭自东南向西北直指皇上,世人只见芊娘现身于东之成华殿三层楼台便认定由芊娘所为,而紧着又是一箭自东北而向西南接连射杀两人,因其间隔甚微,且楼阁之上除却芊娘外并无别人,故世人更加坚信芊娘即为弑杀者。初,九儿亦为表象所惑,细察却另有玄机:其一,一箭贯穿两人而致死,非精武力士弗能为也,神女神力尚恐难及,何况芊娘?二来,遇害之舞娘本立于高台,而突入之小娥屈于高攀,箭头却先穿小娥之喉,后入舞娘之眉,如此可见,出箭者应是由低处而射往高处,非芊娘身居三层高楼俯身而射所能为之。”

女娲,补天,炼五彩石坠红毯。

符儿恍悟:“怪不得莲心姑姑声泪俱下,原是因故主往逝,不免痛心疾首,这才交由我主理祭典一事。可这硬生生地要将颂曲改成哀辞,甚是难为!”

符儿正要洗耳恭听,妙音抢白道:“让我来猜猜!如果小九以为首要事铁定关乎神珠;而小五所谓首要事则必定关乎孟昶。”

携姊妹弟兄,献武功武功,添斑斓砖瓦,架浩气长虹。

千沟,万壑,阻不竭蜿蜒展转。

先前为报答唐使,宫廷教坊曾练舞“朝天”,乃由蜀王孟昶亲身谱曲,莲心姑姑填词命意,花蕊夫人依律而舞,按拍而歌。现在恐安抚唐使之不为及,遂临场换意,命刘莲心重填新辞,是觉得祭。可自打舞娘枉死,莲心姑姑仿若被抽丝普通,神散而形槁,只叹运气之无常,人事之有力,乃随便指导符宫娃,令其换辞改制。符宫娃揣测半晌,临时应制,初定将巳时收场推迟至申时三刻,祭典仍选于承乾殿东北角,以慰天上灵魂。

“随驾上城游,东西百子楼。冰片香扇落,问君几时休?”花蕊双手搂厥后颈,盈盈之眼凝睇着惊魂不决的孟昶君,用神力差遣钗钿于身后纵情飞舞,平空画出这四句金光灿烂的小诗,“臣妾倾慕圣君,至心侍主,如有歹意,早便了了,何必在此胶葛!若君仍旧不信臣妾,那臣妾只要……”花蕊神态激昂,抽出怀中所携之神山宝贝累丝嵌宝梳,轻抬玉臂,高举头顶,向下挥去……孟昶下认识侧头闪躲,双眼紧闭。只听“哗啦”一声,睁眼而视,但见花蕊夫人已用宝梳堵截鬓旁乌发,欲要将其散去,以示明净。情急时,孟昶一把劝止,一敞满怀,一个深吻,仿佛在奉告花蕊本身内心的惭愧、信赖与挑选。

江流何潺潺,海鸣何溅溅,龙吟何震震,虎啸何战战!

花蕊话锋一转:“但是,眼下为国除害一事甚为忧心。”“当然忧心!小天子内无寸兵,而外援未至,就像惊弓之鸟,不时处于惶恐当中,恐怕一个不留意,要么被张业夺了,要么给南楚灭了!”妙音玩弄动手指头,肆无顾忌地品论着。

花蕊又问及符儿刘城墙所领南汉救兵何时能抵,妙音一旁谄笑,符儿却一脸无辜:“刘城墙就是一浑水摸鱼的主儿,哪有甚么救兵,不过是骗了蜀王又骗楚王,颠来倒去,故弄玄虚罢了。”花蕊慨叹道:“这倒正如圣上所料。”

间隔花朝节仅余一日。晌午。金华宫起居阁。

惊魂过后,孟昶斜躺鄙人,一手紧扣瓦砾,一手仍旧逗留于花蕊胸前。花蕊蒲伏其上,腿脚勾住飞檐,哪怕一个松动,两人便能够摔下五层楼台,落得个骨碎粉身。趁现在稍有一丝喘气,花蕊仓猝解释道:“皇上曲解臣妾!妾非蜀人,不假;入宫侍主得芊娘互助,不争。但芊娘昨日所为出臣所料,艳娘之死更是本日方知,皆与我无关!”孟昶欲辩,放手侧身,却又闻一阵瓦响,数百瓦砾滂湃若雨,碎落楼底,引来行走其间之妃嫔宫娃立足仰观。

花蕊聪明,听此一问,方知情势好转,为陈述过往之大好机会:“回禀圣上,花蕊本为孤女,幼时为一道姑所救,善于洛阳城西北郊之黛眉神山,习得些微道术。道姑乃大唐生人,得宝书名曰《天罡弥珍》者,载有神珠水云流落西蜀。经多方刺探,得知困于宣华后苑,自是受命前来取回。”

符儿镇静道:“果然如此,倒是了结我姊妹一桩苦衷。”

孟昶道:“往者已逝!”花蕊见其面色冷僻,自相揣测:“窈窕兮唐舞娘魂归故里,吁嗟兮蜀宫室表里同悲!皇上这是在为舞娘之死悲切?”

“三来,我,我不谨慎在成华偏殿撞见两名负伤楚士,意欲逃窜,不知可否左证?”妙思怯生生地从角落里接着符儿所言说开去。花蕊旋即起家,轻理衣衫:“如许看来事情便了了了!不过另有一事相告:依皇上所言,所谓江南李唐舞鹤之人竟是我大蜀后宫李昭容所扮,想必那如许处容军人亦为我大蜀拱卫圣驾之军士所演。此乃奥妙之事,万不成传告别人!”

“小娥走了,金华宫里恍忽觉着清冷了很多。”符宫娃暗里揣摩着,不觉已迈入金华宫内殿。“哟!本日吹的么子风?符尚宫此时不该找个小黑屋子躲起来揣摩新辞么?怎的也有闲情与我等无聊之人会晤?”将来得及向花蕊夫人见礼,符宫娃已被从旁的妙音挖苦了一番。

“皇上!”花蕊夫人忽而感觉孟昶君话里有话,腿脚不由得有些松动,稍稍今后挪了半步。“爱妃莫要曲解,朕只是感激!昨夜夫人以身挡箭,情之急,意之切,何来勇气?”花蕊松了口气,半笑道:“如果箭指臣妾,夫君是否亦会相救?”

“哼,舞娘?夫人乃真不愧七宝楼舞娘之首,想必得了那彭芊娘很多光顾!”孟昶步步紧逼,一手抓住雕栏,一手擒住花蕊玉臂。“这是何话?臣妾愈发不懂了!”花蕊音声颤颤,孟昶来势汹汹:“夫人不懂,朕却晓得!甚么青城县徐国璋员外郎之女?甚么‘五仙’乱世舞流光?夫人到底是何人?入宫又为何事?”

花蕊含笑道:“四姊姊所言不差!晨日里,皇上已许我神珠一事,待除却国之大害,圣上则愿割舍承平之基。”

剑门险,高峡远平地,枝叶遮望眼。

孟昶诡秘一笑:“恐怕夫人企图不但于此!若所言当真,为安在入宫之初不直言禀明,反而联手芊娘,助马楚图谋西蜀?”

露华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朕不是你的夫君,朕本来只是艳娘的夫君,可现在艳娘却死了!是你,是你与芊娘同谋,是张丞相的用心叵测,是马希萼的虎视眈眈,将朕的艳娘给害死了!”孟昶掐住花蕊白净通透的苗条脖颈,伴着气愤,暴露狰狞。

青泥盘盘,勾连天梯石栈。

妙音巧笑道:“花蕊夫人一口一个圣上,怕是与那彭氏芊娘一样,无端被卷入这场江山易主之争。”花蕊并未回嘴,倒是退坐于妆镜台前,凝睇着花镜:“好一个‘无端’!四姊所言虽是打趣,但花蕊却情愿信赖芊娘之无辜!”

百子登楼辨真假万里朝天掩真假

千山,暮雪,掩不住至心一片。

木鱼子补全《万里朝天曲》本辞:

盼留东西客,酒饮千百盅。

驼铃声声,虎魄胡饼肉干。

伏羲,推演,言四方万里朝天。

月当空,静水照花容,佳苑表里通。

桅杆颤颤,珍珠鱼虾海盐。

花蕊委曲道:“夫君可曾记得,大婚当夜,卧榻之侧藏之三尺兵刃?臣妾当初不得夫君信赖,怎敢妄言取珠之事?不幸今后常常侍君,仍无消弭,是以防臣妾害君之不成?”话已言尽,孟昶寡对,于飞檐瓦片间劈面对峙。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妙思本独坐从旁未言一语,这时却冷不丁儿地横插一句:“昨夜听世子言,大理国中有异变,援兵怕是早已折返,不能来了。”

花蕊虽不为其没出处之呵叱所摄,但胸中早已百转千回,定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皇上本日行动可分歧昔日!”

间隔花朝节仅余一日。上早。漪兰宫百子楼。

孟昶神思游离:“念尔侍之经心,如果独为此珠,朕倒是愿予。只是……”花蕊仿佛看到一丝但愿,言辞诚心道:“若君情愿割舍,花蕊代神山高低以示感激!寻回神珠复命,花蕊无觉得报,只求夫君怜悯,让臣妾伴君此生。”

笑开颜,神女临巫山,燕雀挂朱弦。

“弗救!”孟昶果断地点头。花蕊怔了半晌,替孟昶开解道:“倒是没有之事!臣妾只不过是平常宫妇,哪有情急之危?”孟昶冷冷隧道:“夫人并非平常宫妇!这漪兰宫之主,百子楼之仆倒是平常。”花蕊眉头微皱,恍然大悟:“怪不得圣上相约晨登百子楼,本来是觉得臣妾与昭容反面。”停罢执扇遮脸,巧笑:“喏,臣妾这柄冰片香扇还是李昭容与赠,若不信,尽可唤得艳娘一同前来登楼!”

花蕊几近堵塞,双手用力掰住孟昶冰冷的铁掌,腰背尽力抵住脆弱雕花的雕栏,泪眼俱下,挣扎不已,奋力从牙间挤出四个字:“容我解释--”被绝望与痛苦充满满身的孟昶那里听得进解释,紧闭双目,听到的只能是杀妻之敌临死前的求救与嗟叹。花蕊见势不妙,唯有反其道而行!借孟昶之力,肘击雕栏,顺势后躺,只听“哐啷”几声,本来不堪一击的雕花雕栏就此被推倒,胶葛不已的两人一同翻滚,悬停在飞檐西侧的瓦楞碎玉间。

花蕊奋力救援,一个翻身,将孟昶君轮骑于上,本身却覆躺其下,置身险境,只为让孟昶间隔上翘之檐角更近,不至有性命之危。孟昶受此惊吓,早已将气愤之事临时搁置一旁,又见花蕊行动非普通女子力量所为,遂迷惑道:“慧妃究竟是何人?”

妙音对劲道:“李圣天的人倒是已至城外驻扎。”

妙音嘲弄得逞,随机变更了神态,故作奥秘道:“小九也许尚不知你五姊姊晨日里的故事罢!那份惊险,那份缠绵,全部宫里都传遍了!”

乌云散,羌笛玉门关,大雁把信传。

“猖獗!艳娘之名岂容尔等直呼?”孟昶言辞冷峻。

一时候,孟昶辨不出真假:“但是那龙跃池底承平之基?”

花蕊心头一阵紧,只手后撑于朱漆雕栏,纵有万千原委,一时候竟被孟昶诘责得语塞:“夫君!”

花蕊无法地摇点头,止涉道:“四姊老是唯恐天下稳定的那一名!”而侧身面向符儿道:“早些事临时不提,现在邀姊妹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三位姊姊迩来安好?九儿正要一一拜见,未曾想在五姊姊寝宫相会,甚是刚巧!”符宫娃瞥见花蕊鬓发微乱,妙音翘足倚塌,妙思绣剪荷包,想必四下里并无别人,干脆便以姊妹相称。

花蕊眼角噙泪,点头称是。

黄沙漫漫,相对无缘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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