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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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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皇城表里乍醒,如晨钟,嗡嗡。

符儿撑口讶异道:“符儿当时也知皇上兵力势单,万不敢想致如此地步!幸得姑姑策划,虽有折损,亦胜利缓兵。若非于此,恐本日已不闻庆功之鼓噪,而闻国难之哀嚎罢!”刘莲心点头,手抚环冢,眼角含泪:“小娥之死,是为替救艳娘;艳娘之殁,是为替救于我!”

平平平淡的情。

木鱼子曰:

刘莲心忽而哽咽:“偌大的宣华苑,符尚宫乃是头一个问起艳娘旧事!”说着便表示符儿前行,两人徐行至漪兰宫后园。眼望着一座新起的环形巨冢,刘莲心感喟道:“这统统都只怪于我!当初若不是因家中一些变故,艳娘断不会与我一道远嫁入蜀,更不至客死他乡,‘病葬’于此,连个追谥名分竟也全无。”符儿少见刘莲心有这般感情宣泄,知其内心处于极度脆弱之际,反过来安抚道:“昭容娘娘之哀本来七分报酬,两分偶合,一分天意,姑姑毋须过于自责!”

“奉圣上口谕,赵将军家世勤恳,幼年英豪,忠心可鉴,勇武可表!擢授摆布卫圣步军都批示使,提控鹤军总领,持飞沙剑免死。另赐皇城宅第,通行内府,拨付良田百倾,告慰族人。麾下控鹤全军,晋位一等,享三品俸禄。敕令所传,见印至玺。谢恩!”

“九儿封了尚宫,怎的不高兴?”妙音左捏一盘椒香胡豆,右拎一壶夜郎美酒,跌跌撞撞地高傲堂长席摇摆至偏台圆桌,撞见角落里独饮的符儿,便靠近前去言语:“难不成见你二姊姊走了,这般不舍?那如果明日我也随李圣天远走高飞,九儿岂不得哀思欲绝?呵呵,哈哈……”

即言芊娘,符儿沉重而安然:“本日卯时,皇上令人燃烧七宝楼,彭氏芊娘已死!”

筵席醉酒

心有慌乱意尚明,符儿择南而逃,来往一处背山面河之地。模糊中偶现一男人背影,直抵西侧山丘。那影子若蹲,披着件莲青麻布便衫,腰间缠一缕乌青麻绳,头上绑了个靛青发带,应是直接抹额而系。更近些,则见得其腰间还配了个雀儿牌,亦是青色流苏,玉牌摇摇坠坠。那男人蹲地,却半日不见动静。

果不其然,安氏由四品婕妤,纵跨三品嫔位,直封二品德妃,紧随花蕊厥后。刘莲心得以晋位从一品御前姑姑。符氏宫娃接彭氏芊娘之职,出任总管尚宫。教坊妙音续弹箜篌,但荣登一等乐伎,排位在首。

画中之人符儿认得,便是那人小鬼大的刘小娥。不幸小娥子忠心护主,惨死于六鹤殿前,却只能埋首在这荒山野地,实在令民气寒。可转念一想,这人间尚且有人挂念小娥,且将此份眷恋用心抹藏在这一幅小像里,活脱脱勾画出一张小巧精美的鸭蛋小脸,如同小娥子立于面前,还是说着些不着边沿的可儿小语。此景可叹,此情可羡矣!

刘莲心万般无法地点头:“若论天意,临时占一分,其他的便是报酬,不管偶合!符尚宫且不知,六鹤殿一役乃莲心为保皇上全面出之下下策,鹤舞之人本也是莲心。当时情势危急,暗里揣测以四殿合围之利,盘曲长廊之障,阻击核心图谋雄师,独留成华后殿一狗洞诱使楚军穿行。”

坟头长草

会同殿上,金光鎏彩,象牙搭台,长毯缀锦,桌宴全开。席间笏板交叉,铠甲披红,果蔬荟景,珠玉盈充。斗酒千尊,相敬各路忠勇;舞姬千面,来谢四方文翁。

“安将军为国负伤,居功至伟!授令摆布匡圣马步都批示使,统领山南西道,赐西域宝刀一柄,持鸾月弯刀免死。随行万众彭州军士,封‘忠武军’名号,各赏白银千两。全军晋位一等,享从四品俸禄。敕令所传,见印至玺。谢恩!”

符儿恍悟,接过话道:“此计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五百控鹤军之力,再算上场间三百处容军人,对于楚军偷袭应是不足!那为何……?”

安温馨静的离。

从那边来?

轰轰烈烈的收场

刘莲心破涕为笑,不住地怕打着圆冢,回身行至园子背面的荼蘼架下,清算起一柄冰片香扇和一件带血的莲蓬衣,从符儿身前缓缓走过,一边自言自语:“艳娘,小娥,随我归家!”

符儿猛地捉紧妙音手臂,杯中之酒倾了一半:“姊姊明日果然要走?”

“国史大人李昊,乃当朝师表,领文武风骚。正气走笔,严辞声讨,嘉言德行,劳苦功高!朕本日委尔重担,协持赵氏太保,主理户部,加尚书左丞,同平章事。另有徐光溥、薛昭蕴、欧阳炯、赵崇祚等摆布文士,与撰通稿,归并考虑,为国辛苦。肇赐嘉名载册,通赏三实足金。皇家文阁刊印书柬,一概首奉其阅。敕令所传,见印至玺。谢恩!”

安眠安眠。

歌舞一旬,停罢首传佳讯。廖公公音声高亮,眉色飞扬,宣旨道:“飞沙将军赵崇韬!”

“臣在!”赵将军携其父兄同守一桌,置罢酒樽,拱手听令。

途谜中,偶入一片荒凉,只要桃花朵朵情愿妆点。绣鞋轻踏,却见泥湿土滑,忙寻草间揉擦。跃过溪涧,但有鸟鸣;横过绿苔,只闻雀鸦。疾行土丘上,企图寻个坦途,乍现面前,原是深坑如盆,狼籍如野,腐臭如渣。将心作呕,恍然大悟:身之所至乃“野狐落”,目之所及乃“宫人斜”,脚之所踩便是--坟头土包一座。

柳池春水如豆,表皮轻皱。似藕生池下,模糊点破莲花。皇城水落而石出,街头巷尾,平增加少群情。拱手谈江山,扶摇直上青炉烟。

妙音将符儿一把推开:“哼,我晓得,九儿才不是真正担忧我与你二姊哩!只不过目睹着神珠到手,无人愿将其送回神山复命罢了!”妙音哈着酒气,说着酒话,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又飘飘然地吵着要敬花蕊夫人一杯热酒去了。

或是蓦地闻声身后有声响,男人忽地起家,若只惊兔般卷了一包笔墨纸砚去。符儿内心揣摩着:“这是哪间门房的公公潜入熟谙的宫人坟头祭拜?”目睹那男人侧身仓促逃窜,便是成心不想示于人前,或是趁本日朝中鼓噪,偷偷溜至此地。符儿见机地视若不见,扭头捡起飘落地上的一幅尚未勾画完整的侍女小像,真端的儿吃了一惊。

“臣代父领命!”朝堂之下立着一名玉带小子,此乃安思谦宗子安守范,小小年纪,已承家父风韵,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子豪气。

刘莲心忿忿道:“先行入瓮的五十楚军倒是依计打击。殊不知此计为那彭氏芊娘撞破,暗中助力马希萼,刚才引数百楚士突入成华殿埋没,乘机而动。当是时,场间所谓南唐处容军人也只是个幌子,实际皆由西蜀控鹤军罩面充之,皇上与众臣危矣!”

望着妙音远走的身影,九儿心中更加觉着空空落落,干脆弃了酒宴,寻摸着随身所携之一枝与一帕,单独绕着摩诃池子在东风中踱步。满池的桃花映入视线,令人浮想连翩。符儿溯源而上,便是想寻个平静处,豪侈地独处一番。

朝堂表里皆呼“万岁!”,阵容浩大,一浪高过一浪。世人翘首瞻仰,亟待下一旬置酒封尊。

符儿俯身挑捡几块大小均匀的石头子,将小娥绣像划一地压于坟头,呆呆地望,痴痴地想:“如果某一天,本身俄然不在人间,荣哥儿是否会如此般顾虑?是否也会寻着个坟头祭奠?”如许一想,符儿心中又是一段伤感。

愈是实实在在,愈是假假惺惺。

会同庆功宣华宴青冢祭拜坟头奠

到那边去?

内江之水悠长,连绵数千里,自北而南来。经流羊马城西,津润河岸柳堤。柳发新芽如绿花,点点沐东风摇漾。长亭驻马,饲草待归家。

万岁万岁,或是

孟昶一一应许。会同诸位持酒喝彩,称道:“乱世西蜀,万岁承平。”

水门杩槎捡起,城外落花顺水,攒聚摩诃池内。

妙音谙练地给符儿斟满,一杯不晃,一滴不洒:“如此说来,你我姊妹本日定要喝个酩酊酣醉,才不枉订交这十余载。本日一别,明日我便要骑上西域白马,遍走天涯!来,喝!喝个痛快!”

符儿道:“娘娘大义,小娥大勇,皆是因生逢乱世、身不由己。比方你我,纵有百般不肯,仍旧以一己之力维系着飘摇乱世,力之所及,方可接受;情之所予,只为心安。”

愈是葱葱茏郁,愈是冷冷僻清。

“符尚宫!?”符儿低头深思,竟不觉身后已行之一人。听闻其声,充耳熟谙,转头即视:“莲,莲心姑姑!”刘莲心微微点头,掀起新换的一品朝服裙裾,向着小娥坟头跪地三叩,冷静地做完一整套祭拜程式,乃起家立定,朝着地上经心摆放的小娥画像舒心一笑,方才与符儿称道:“可贵符尚宫亦有这般真情透露,小娥泉下有知,定会满心欢乐。”符儿不便推让,便另起话头道:“姑姑但是先行祭拜了昭容娘娘,不知娘娘棺椁现在安设那边?”

会同鼓乐,扇舞缤纷。一旬浊音渐隐,朝中“顾命三老”拄杖近行,奉酒樽于少君,请愿归隐。太傅大人赵廷隐笑眼盈盈,称崇韬、崇祚二子得蒙皇上垂爱,感激涕零。太保大人赵季良勉强应和,只言“年龄已老”如此。唯有顾命大臣王处回,一把鼻涕一把泪,屈膝蒲伏于地,但求皇上开恩,赦免其子德筠极刑。

“好一个‘只为心安’!”刘莲心苦笑道,“自入蜀宫来,莲心不时忠于职守,事事为皇上计,统统便是只为心安。岂料嫡亲之人接踵为家国而死,余下我孤苦一人,将心无所安设。曾多少,驾梦重返故里,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吴人,哪怕所遇皆是‘风风雨雨’,也比面前看似‘安安稳稳’来得逼真。”

刘莲心沉寂一阵,似经思虑而言:“实不相瞒,我已与唐特使计,克日则将出离蜀国纷争之地,回至故里,做些莳花锄草之事,了结此生。可惜临行前不妙手刃芊娘,为亲人报一箭之仇,乃是心头遗恨啊!”

锦江之水幽幽,莳花罗城屋檐下。花农探头顾摆布,不见车马。欣将盆花摆放,待人估价。

风风火火的祝祷

丹霞亭子红胜火,蓬莱亭子白似仙,保卫着托在水中的凌波殿。粉色的桃花翻飞,在澄蓝如洗的天,在清透如玉的水,在漂渺如幻的殿。符儿慨叹着这美得令民气醉的真维图景,想着竟有多少人无缘得见,又是伤感,又是眷恋,又是光荣,又是遗憾。不知不觉已行至水门边。眼下已是无路可走,只能回返。

合法孟昶在会同大典设庆功宴封赏前朝诸臣之际,花蕊夫人亦在宣华苑内重光殿下摆设宣华盛宴邀饮后室宫妃,打赏后庭宫人。

朝阳当空,蜀宫高低鼓噪,如战鼓,隆隆。

符儿酒量尚好,虽喝酒十斛,却还是复苏:“犹忆下山之时,神女点绛,你我姊妹通达。姊姊有言:‘出离神山,永不回返!’其豪言壮胆,至今缭绕九儿心间。但是世事情幻,谁料一贯内敛之二姊姊竟愈发勇敢,当机立断,单独随那段世子连夜返往大理去了。可惜我姊妹四人,未相分袂,便已是天涯永久。但求来世有缘,再相聚廖叙。”

又道:“彭州刺史安思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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