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细水长流
秋玉笑得直呛气儿，伸手就要拧红凝的嘴儿，边咳边道：“就你本身是不出世的仙女，把我们这群人都排揎了一通，真是好不害臊。”
“我救了她，叫她多等等也是该当的。”红凝噘嘴笑道，脚下却不断，裙似生风般一起远去了。
飞鹦心头震惊，眸间光波流转，声音清越道：“报恩不在轻重，当为细水长流。女人的恩典，飞鹦记下了。”
“谁说不是呢，哪像我们这些个孤鬼儿，自家的坟头都寻不着。”秋玉容色寞寞道，“朗月家里既有人来领了她去，此后自有一番别的六合，这当是她的造化。”
秋玉娇笑着凑了过来，笑嗔道：“哎呦，我们这红凝女人何时成了这救世济人的观世音菩萨啦。”
“只为女人尝个新奇。”飞鹦嫣然一笑，敛裙跑远了。
红凝绣眉一竖，掐腰道：“凭他是除妖的法海，还是捉鬼的钟馗，我不动凡心，不入尘海，他们又能奈我何！”
“我在府中又那里缺甚么，你且拿到阛阓上换两个银钱，补助家用也是好的。”红凝寻了个由头，执意不收。
“死丫头，连你也来编排我。人生得漂亮，偏这张嘴儿不饶人，真真可爱。”秋玉面皮一红，随即啐道。“赶明儿，我可要好好瞧瞧，看哪家托塔天王能镇得住你这妖儿！”
红凝只得点头轻叹，伸手掀了挡尘的素布。只见那篮中的葡萄个个水灵，一嘟噜一嘟噜的码着，实在敬爱的紧。红凝心中灵光一些，不由喜笑于面。
红凝瞧见了秋玉，远远地挥手招她过来，体贴道：“二女人身子如何样了？这都三日了，连个屋门都没出，端的让人挂记。”
“晓得了，你且把那丫头带到前面角门那块等着，我随后就畴昔。”红凝懒懒说道。
飞鹦将身侧篮子塞与红凝，笑道：“家中贫寒，只这一篮葡萄倒能拿得脱手，但愿女人不要嫌弃。”
且说红凝脚不沾地，一起疾行到了角门。
“说得跟没见过好东西似得，先时那甚么老玉镯子，我都舍过。这时，不过就与了根簪子出去，看把你心疼的。”
“嬷嬷快别理这蹄子，今早想是吞了生姜，这辣辣的火气还没下去呢。”秋玉笑戳了红凝一指头，又柔声问那老嬷嬷道，“嬷嬷来寻红凝，但是有甚么事儿？”
这日，沈辛夷院中一如前昔，屏退了一众服侍的丫环婆子。偌大的院里，寂然如雪洞普通，一丝活力也没有。
“嬷嬷这话说的好生窝心，就许你们隔三差五的偷空会赌。我在这儿歇歇脚，怎的就招了你这一通抢白，且又没碍着你的事儿。”红凝手里的帕子甩的似打秋千普通，嘲笑道。“嬷嬷既是有事，尽管找你环儿女人回话去，我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女人。”
那老嬷嬷四下打量了一番，见红凝两人正握着嘴儿谈笑，忙堆笑迎了上来，嗐声说道：“红凝女人真格在这处歇乏呢，可叫老身一通好找。起先，还觉得是环儿女人诓人呢。”
“是夫人担忧，这才拘在屋子里不让出来的。”秋玉眸露忧思，叹声说道。“且昨儿夜里叫梦给魇住了，直直折腾了一宿。方才安稳下来，夫人巴巴地守着，竟是一刻都离不得人。”
“可不是，咱俩当初若不是遇见了夫人，目今还不晓得在哪处里煎熬呢。”秋玉闻言不由慨叹道。“二女人能寻了返来，也定是夫人暮年积下的阴骘。”
那老嬷嬷虚拍了本身一嘴巴，赔笑道：“瞧老奴这张臭嘴，没得惹女人厌。”
红凝见秋玉眸中水色润润，笑着转了话头，打趣道：“谁跟你是一样的人儿，你的坟头儿在青云那，别来跟我混攀扯。”
红凝眸色晶亮，言语间微有些哽咽，她成心扯开话头，遂偶然闲扯道：“秋玉，你说说朗月那小丫头，好个没知己。临走也不晓得知会我们一声，就这么悄没声的让人领走了。”
“但是前儿那事唬得？”红凝惶恐道。
“呸，一群丧天良的混账东西，迟早阎王殿前打趸算旧孽。”红凝冷哼一声，厉声骂道。“及到了那日，我红凝就算拼着不入循环，也要看着这群狗彘物儿打下十八层天国，永久不得超生。”
亦是是以，这几白天，子期的一应衣食起居，皆是有沈辛夷亲身摒挡，并不假别人之手。一日中从早到晚，沈辛夷同邵子姜更是切身守着阁房，连个丫环也不准出去。
“那老身先去了。”那老嬷嬷应了话，自到前院寻人去了。
“不过一根簪子，顺手的物件。”红凝撇了头，尤嘴硬道，“再奇怪，整日带着也瞧厌了。”
现在且说自那日至今，子期遇劫已有三日，沈辛夷仍心载惶惑意，行有恓恓然。
“是是。”秋玉连声应下，笑道，“是奴婢小家子气，红凝女人快快起驾吧，免得叫人家一通好等。”
两人正谈笑间，便见院外转出去一个老嬷嬷。
红凝倚了门框，闲闲说道：“那日，我拉你一把，是因这世道将女子皆看轻了。你若固执于报恩，没得将我红凝瞧扁了。”
“好丫头。”红凝娇笑一声，艳若朱霞澄塘，天生一股聪明风骚。
那叫飞鹦的小丫头业已候了很久，当下见了红凝，也不说话，直直跪下便磕开端来。
“谁说不是，二女人是心尖上养大的人儿，那里见过那些肮脏事儿。”秋玉搅动手里的帕子，顾恤道。“那么个小人儿，让拐子掳了去，哪有不怕的。”
“可不是嘛，老身是来传前院张管事的话。”那老嬷嬷眯着眼瞥了眼红凝，见她悄悄挺了身子，才又说道，“门外有个叫飞鹦的丫头，非要来谢女人的恩，如何说都不走。张管事见了，说要女人本身畴昔瞧瞧。叫老身来叮嘱女人一声，我们府中一应都是齐备的，暂不缺使唤丫头。”
飞鹦执意行了全礼，方才固执道：“飞鹦虽是闺阁女儿身，亦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语。只是家中祖母老迈，女人的恩典不能立报，当真惭愧。现在，也只要来给女人磕两个头，以全道义。”
秋玉喷笑出声，打趣道：“像我们如许的丫头，那根簪子换两个还另不足，你倒风雅。”
“我说今儿如何不见那支红宝石的簪子，还只当你是腻歪了。本来是做功德，积德去了。”秋玉嘴里啧啧出声道。
秋玉送了一盏核桃酪出来，便悄悄退了出来。刚挑了帘子，遥遥便见红凝正甩着帕子，倚坐在廊下的矮栏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秋玉伸手抬了红凝的尖玉下巴，细细打量着她鬓角的细银发簪，只见那簪头透雕成玫瑰花式，虽说模样小巧，倒也显得不俗。
红凝顺了顺衣袖，将前几日花楼游街的事与秋玉细细说了，才又撇嘴道：“我就趁便搭了把手，还能看着那小丫头入火坑不成。”
要知红凝所喜何事，且看下回分化。
红凝叫她唬了一跳，侧身避开，急言道：“我年事不大，哪用得着你来存候，这不生生的折我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