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难得糊涂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案旁一盏香茶被张靖撞翻在地，茶水泼了一地。
张靖不解道：“脱手如此断交，陈启的主子所图到底为何，老奴实在是想不通。”
邵长韫垂首沉默，很久无语，半晌火线叹道：“母以子贵，子因母尊，二者相互相生相息。此出偷换之计，是儿借母之手施之，还是母借儿之名施之，难辨矣，难辨矣。”
“莫非无迹可寻。”张靖不由诘问道。
次女赵文华，黛眉绛唇貌，咏留飞絮才，小巧剔透世无双，天生水晶肝儿、七窍心。因家姐作保，才成了谢永忠的续弦。
“爷就这般算了。”张靖催问道。
张靖顿觉心头一阵荡漾，骇然道：“爷的意义是……”
“且留一线吧。”邵长韫双目微涩，淡然道：“子姜，总归是要嫁入谢府的。”
“张叔，他的目标是子姜。”邵长韫手背青筋暴起，手中的棋子让他攥得噼啪作响。一股凉意自心底直冲而上，邵长韫语气颤抖说道。“本日若不是子期心血来潮与子姜换了马车，我本日……就要落空子姜这个女儿了。”
“是谢家人下的手？”
邵长韫脸上掠过薄薄一层喜色，嘲笑道，“子姜嫁于谢家二小子，怕是碍了某些人的眼了。”
“车辕处被事前截断，又细细的上了一层漆面讳饰，这才未曾被人发明。另断裂之处，有被重击过的陈迹，似是报酬。”张靖沉声回道。“如此观之，陈启主子另有其人。”
幺女赵文贞，吹弹歌舞样样精，诗词歌赋首首通，绣口微启话小巧，素手委宛书经纬。业已嫁与圣京第一皇商凤临为妻。
幺儿谢庭嵘亦是嫡出之子，为谢永忠续弦赵文华所生。提及这赵文华的出身，却要从这卫国公赵恒一门提及。
邵长韫长眉舒展，额前阴云沉沉，清冷道：“倒是利索，此线已断。”
邵长韫面上波光流转，心中倒是一派惊涛骇浪。方才破庙当中，罗亿偶然之言业已让他不寒而栗。谢邵两家攀亲之事，萧帝不容有失。如此观之，当真应了谢嵩之言，谢邵两家所处之境如临深渊，稍有不慎，纵挫骨扬灰亦难了此局。
“我赶至破庙之时，庙外已有几具乞丐尸身横卧本地，蓬头垢面，个个都是癞痢头肮脏身。”邵长韫微微仰首，牙根咯咯作响，悲叹气塞道。“若不是罗亿顺手杀之，子期难保矣。若本日那马车未曾换过，那子姜……这是要毁了子姜名声啊！”
张靖悚然动容，嗫嚅难言。“大蜜斯但是要嫁入谢家的，他们如何下此杀手。”
彼时，静夜风平，暗夜如墨。欲知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细述。
邵长韫扶额深思，语气渐次疲软道：“因那条‘立贤不立长’的家训。”
这赵氏三女，寒木春华，各有千秋。而后各种纠葛，亦皆由此而生，此系后文，临时不表。
此次子谢庭玉，便是这丫环顾氏之子。谢庭玉身为庶出之子，谢邵两家联婚本轮不到他。可刚好何氏生前便将本身侄女定于了谢庭岳，且谢永忠膝下又无年事相称之子。邵长韫便默许了邵子姜嫁与谢庭玉为妻。
“若依您之意，顺此推算，凡得益者皆有怀疑可言。”
邵长韫触及愁肠，心中哀凉。他不知本身所托夏衡之事，是否真能保住他邵氏一脉。他缓缓阖下双目，掩下眸中的滚滚风云，惨笑道：“能让萧帝如此部下包涵的，只要谢家。”
邵长韫饮尽盏中余茶，口气笃定地说道：“玉芙蓉已死。”
“天下诸事，讲究因果相环。若陈启此计得成，我谢家女子，必然是以申明狼籍，轻则受万民唾骂，重则损身死亡。到时，谢邵两家必将难成朱陈之好，此为果矣。”
这赵恒虽说盛壮之年便死于疆场，可他膝下所余的三个女儿，倒是个顶个的风骚品德。
谢永忠三子谢庭瑛亦是庶出，其母郑氏之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JL县县丞。郑氏得以入府，还是因着何氏身子骨渐弱，做冲喜之用。
“是。”张靖神采沉郁道，“玉芙蓉所乘马车的车辕突断，车内所载之人马上毙命。”
“如果天之贵子，只怕是要斩剔龙筋了。”张靖执手又落一子，惊起些微轻音。
宗子谢庭岳为嫡出，其母何氏出身不高，仅是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之女。提及来，这何氏当真也是个没福分的人儿，自生了谢庭岳以后，身子骨渐次倦怠，竟是连床也下不得了。无法之下，便将本身的贴身丫环开了脸，与了谢永忠为妾。
“张叔，您的脾气还是还是这般。”邵长韫缓缓摇首，发笑出声道。“至本日，我才知陈启为别人耳目。余下皆是一无所知，且玉芙蓉一线已断。”
“无益可图或无益可谋，方为因也。”张靖深思半晌，搭言回说。“现在太子不决，群龙夺嫡之争日盛。谢家所立阵营已明，难保不是其他皇子党派恐谢邵两家联婚，三皇子权势更胜往昔，才会出此恶计。”
张靖眸中满含肝火与骇然，咬牙恨道：“竟是狠绝至此，爷可知是何人之手。老奴虽说老迈昏沉，但当年跟随老主子的工夫尚在，杀个成双还是自发小可的。”
“嫡庶之异，如云泥之别。且谢府又有此等家训，谢家诸子怎会不争。”邵长韫凝色说道，“子姜出嫁，无疑滋长了谢庭玉的势头，其他诸人怎会不生别的动机。。”
“爷晓得是谁了。”
“张叔。”邵长韫淡然无波地轻唤一声，幽幽说道：“平常天下，芸芸众生，聪明易寻，胡涂可贵。”
也正因如此，在谢嵩卸爵避世后，谢永忠便袭了襄国公一爵。与其父谢嵩分歧，这谢永忠膝下后代双全，共育有四子一女。
本来，前襄国公谢嵩膝下子嗣薄弱，只要嫡子谢永安与庶子谢永忠两人。崇德四年，谢永安因护驾倒霉被削籍除名，失了袭爵的资格。
“天之贵子，心有九窍。攀亲之事是萧帝亲下的圣旨，且萧帝多疑谨慎，诸位皇子必不会蠢到于此事上做文章。”邵长韫哂笑一声道，“若真是皇子的手笔，就不但是罗亿暗里相阻这般简朴了。”
“爷觉得是谢家几子下的手。”
且说张靖见邵长韫沉默不语，心下如掷火海，恨声道：“不过戋戋一个国公之爵，何至闹到煮豆燃萁之境。”
现在且说张靖开了房门，两人登时私语一番，那小子便将本身所探动静一一相告。说话间，张靖神采倏然一变，挥手将他打发下去。
长女赵文瑾，眼若秋波委宛，身似持花颤然，貌比嫦娥胜三分，倾国倾城当如是。暮年便许于三皇子萧衍为妃。
“古语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邵长韫面沉似水，眸中厉芒一闪而现，缓缓说道。“一计得生，必有所图。”
邵长韫沉默少时，缓缓道：“那架马车可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