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田畔问对
刘承训言辞诚心而谏,那体贴之情溢于言表,刘知远严肃的神采闪现出了点含笑,抬手安抚道:“大郎之虑,为父知矣。”
见状,刘知远旋即笑了,非常天然地窜改话题,眼神中满带着核阅:“迩来孤收到了很多奏报,说你在龙栖军中又不循分了。肆意妄为,滥杀军士,擅委将弁......”
刘知远为首,亲身下田,以表“重农桑、务种田”之意。刘知远治河东数年,此前虽有劝课农桑的办法,却还从没有像本日这般搞个热烈的典礼,亲力亲为,来下这“开年第一锄”。此番行动,此中意义,倒是耐人寻味。
但觉刘承祐那平平语气中饱含的杀意,刘知远倒没如何觉对劲外,摆了摆手:“孤广开言路,岂可因言而杀人,寒了河东僚属之心?”
刘承祐沉默,稍顿,答道:“不敢。”
刘承祐既随行而来,天然也参与到这场作秀当中,撸起袖子,卷起裤脚,脱去鞋袜,赤着脚下地。拾着锄具,刘承祐是头一次尝试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并不轻易,耗时吃力,且消磨耐烦。不过刘承祐,倒是显得不骄不躁的,不急不缓地翻着地,仿佛在磨练心态普通。
离得刘承祐不远,倒是驰名粗暴大汉,神采严厉,目露凶芒。抡起锄头,用力地往田里砸,将心中的郁愤之气朝脚下的地盘狠狠宣泄。这是刘知远的爱将,北京武节都批示使、兼领雷州刺史史宏肇。此人出身农夫,却向来讨厌稼穑,这番让他下地干活,哪怕是做模样,都做不好。
随行的文武,要说多甘心,那倒不见得。只是北平王如此,面上总得笑嘻嘻,跟着做出一副勤奋的模样。
听其言,刘承祐余光不由扫向史宏肇。此人看起来是在忧心时势,但刘承祐清楚,这厮只是纯真地不肯做此“卑贱活”,口出抱怨罢了。冷酷地收回目光,刘承祐持续埋头苦干......
说着,刘承祐话音戛但是止,他认识到本身话有些多了,抬眼看了看刘知远,正见其目光灼灼而视本身,下认识地垂下了头。刘承训愣愣得看着刘承祐,自家二弟,公然只要谈起闲事时,方会涛涛不断。
凌晨那场春雨,另有人在感慨那是个好兆头,待下地以后,描述多有不乐意了。被雨水打湿的泥土,分外黏脚,行动间仿佛有股怪力将人往地下拽。耕地这类活,倒是将河东的官老爷们折腾得够呛。但刘知远有令,一人一亩。
“赵在礼、刘继勋等晋臣之亡,前车之鉴,犹在面前。父亲不成不警戒于心啊......”看刘知远对本身的话没甚么反应,刘承训更急,向刘知远举了两个例子。
刘知远的兴趣仿佛挺高,看着兄弟俩,轻声问道:“大郎、二郎,迩来有人建议孤去汴京觐见契丹主,以求保全,你们感觉如何?”
“黄口小儿,敢出不逊之言,鄙视天子?”重视着刘承祐的反应,刘知远目光一瞬,佯痛斥道。
听刘承祐的解释,刘知远谛视他很久,呵呵大笑了几声。笑声中模糊透着些对劲,飘零在四周,引得很多田亩间心不在焉的文武侧目。
重视力很快放到两个儿子身上了,刘承训一贯是属于四体不勤的,行动笨拙,垦作乏力,早已气喘吁吁,正靠在田埂上偷着小懒。反倒是刘承祐,那一锄一锄,淡定平和的行动,共同着沉稳得过分的神采,让刘知远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诧异。
听其言,刘知远没有应对,只是恍有所思,淡淡地看着他。
话音一落,刘承训立即就急了,冲动道:“千万不成啊。契丹虎狼之族,契丹主更是贪暴之君,父亲若去,难道羊入虎口。父亲乃一方伯主,身系河东数十万军民安危,岂可轻离,而入危地?”
相较于刘继勋,赵在礼则显得更冤了。耶律德光针对此人讲过些不如何和睦的谈吐,说赵在礼引发了“庄宗之乱”。倒这是究竟,当初赵在礼在邺都,受众裹挟,婴城而叛。厥后又与前来讨伐的朝廷兵马,一同拥戴后唐明宗李嗣源为帝。不过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耶律德光这契丹主以中原之旧乱而罪之,牵强得连秋后算账都搭不上边,明显只是想要立威。
“让大郎、二郎过来歇歇!”抬指,刘知远朝摆布叮咛着。
晋阳城外,汾水之畔,一场颇具范围的作秀已然上演。选了一大片还算平整的地步,在刘知远令下,河东节度部属的肉食者们都不得不放下身材,扛着锄头,亲身于田亩间耕耘。
迎着刘知远质询的目光,刘承祐神采仍旧生硬着,眼睛如常眨闭间,安静地答道:“军中骄卒,不听将令,鄙视上官,我只行军法罢了。至于委弁任职,军中强者为尊,儿以能者上,庸者下,仅此罢了!”
能够感受获得,刘知远说这话是言不由衷,只是表个态罢了。刘承祐腔调则毫无起伏,淡淡然地叙来:“父亲据关隘,拥重兵,功大于国,名誉昌大,石重贵那庸碌之君都知惮惕,更遑论契丹主。父亲若去汴京,必不能还,纵使苟得性命,亦为砧上鱼肉。现在中原无主,中原沉湎,父亲有河东觉得仰仗,正该克意进取......”
当初晋少帝与契丹初绝好,乃至南北兵戈剧起,刘继勋当时官居宣徽北院使,参议此中。刘继勋入汴,耶律德光拿此事问罪,欲锁之赴黄龙府,以“疗”其风痹之疾。
赵在礼深感东行之患,在路过洛阳之时,又为番将所摧辱。厥后先到一步的刘继勋被索的动静传来,更是忧忡难安,或是害怕,或是没能想得开,找了个机遇自戕于马枥之间。
赵在礼、刘继勋都是后晋藩臣,一为晋昌军节度(雍州),一为匡国军节度(同州)。在耶律德光入主汴京之时,与很多后晋节度都做了一样的挑选,亲身去大梁觐见,以表虔诚。可惜殷勤而去,都没有落得个好了局。
“江山动乱,社稷沉湎,说不准甚么时候就要兵戈了!”锄头大力一挥,扬起一土块,扶腰而立,史宏肇朝刘知远方向瞄了眼,嘴里碎念着:“也不知大王作何设法,不忙着整武备战,竟有闲暇来这地里玩弄锄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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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应了声,刘承祐坐下,喝了口水,然后冷静地听二人扳谈。
“大王,您先歇歇吧。”年纪毕竟大了,在刘知远有撑腰行动时,服侍在边上的一名牙将,立即迎了上去,殷勤地搀扶着。
近前,刘承祐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父亲。”
刘知远并不逞强,放下锄头,拭去手上的些许泥尘,走到田畔上铺陈的一方毯席,坐下,接过水袋痛饮一口。目光游移,察看着周遭文武的环境。
闻赵之死,耶律德光大抵也是感觉本身玩过火了,便开释了刘继勋。但刘继勋心中早是郁愤难填,更知恶了契丹主,前路暗淡,再加有疾傍身,很快便病卒于家中。
得知刘知远召见,刘承祐仍旧缓缓将脚下一方泥土锄翻了,方才慢悠悠地朝刘知远走去。
言罢,瞥向刘承祐,只见次子脸上仍旧没有一点动容,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轻咳了一声,说道:“二郎,你有何观点?”
仲春二,龙昂首。
“坐!”刘知远正与刘承训商谈着甚么,抬眼看了看刘承祐,表示他坐下。
“进言之人当杀!”言简意赅,刘承祐冷冷说道,表白了态度。
赵在礼与刘继勋二者,名誉德行虽不著,特别是赵在礼,每历节度,则行重征暴敛,士民无不苦之,视之为“眼中钉”。但以中原方镇节度之职位,觐拜大梁,终究却落得个暗澹结束,这给统统仍在张望的后晋藩镇,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