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6 甘糖之饴
晋安即就是后代的福州，地处南陲濒海，本地已有诸多特产诸如樟脑、沉香等香料，又得通海之利，象牙、玳瑁等奇珍，更有珠玉宝石等诸多重宝。林氏得其天时，把持货源，可知赢利极丰。
公主手扶着莹白泛黄、象牙雕成的小弓，语气不乏奋发：“我倒要看看，今后谁还能折断我的弓！”
公主脸上另有几分游移，实在是因为未曾做过这类目没法纪之事。
沈哲子拉着公主行入邸舍中，拍拍她后背说道：“他家人胆小妄为，害你颠仆，现在已经尽数被我擒下来。取他一些货色偿罪，又有甚么大不了！即便有胶葛，不须你操心。”
公主不知这些红沙糖代价倒也不出奇，就连沈哲子，也只是在迩来生长自家副业时，才对时下的制糖技艺有所体味。
除了这弓以外，小女郎腰际还缠着一个箭壶，内里装着十几根骨质的箭，那箭簇鲜明都是玳瑁打磨而成，明显装潢意味要大过了合用性。
回到余杭庄园，沈哲子先叫来沈牧，让他先往会稽去，请老爹派一部郡兵来镇住舟市的场子。与林家买卖来往不乏荆、江之地武力强宗，或有人家用心交好林家而集结部曲来抢人，此事不得不防。
看惯了自家格局清楚、层次清楚的账目，再看林家这混乱的记账，沈哲子便有几分不适应。但是很快，他就被那些账目细则内容吸引出来。且不说那些数额惊人的买卖，单单这些买卖来往的人家之多，便令人大感吃惊。
单单在这一份账目上所呈现的人家，南北俱有，所发货的地点，也不但独限于吴中和建康，像宣城、豫章、武昌、江夏乃至于长沙一样都有来往，几近包括了大半个江东！哪怕并不清楚这此中利润多少，沈哲子也能设想到如此大的买卖来往，当中所包含的利润之巨！
“罢了，你喜好就好。”
公主听到这话，臂膀又觉模糊作痛，又见沈哲子这么卖力为她出气，心中更是喜极不知该如何表达，拉着沈哲子的胳膊晃了晃，然后才喝彩着冲向那琳琅满目标货堆。
兴男公主倒很满足，摆动手说道，继而又确认一遍：“是不是真的不消给钱？”
沈哲子让主子过来将公主遴选的东西都登记一下，他是不筹算付钱的，但等今后与林家的胶葛处理了，总要意义一下，表示自家可不是妄图他家财贿，到当时想必林家也不管帐较这些末节。
“这两件是送鹤儿的，这几件待我回建康送阿琉，另有……”
“不消了，已经够了！”
这类用甘蔗榨汁制浆而后晒成的红沙糖，较以后代的红糖成品仍有不同，在时下仅仅只是甘蔗不便运输而采纳的折中之法，简朴加工的粗成品，杂质太多，焦苦酸涩，并不能直接拿来食用。需求用水消熔化开，再用丝帛层层筛取，滤出尚算洁净的糖水，才气用来炮制点心，制作各种饴糖饮品。
有了这不测发明，沈哲子心内诸多设法都迫不及待要去试一试，再也没了陪公主闲逛的表情。眼看着主子们将那些蕉叶包裹尽数搬上车，便拉着公主往外走。
单单看到这份账单上所记录的人家，沈哲子便认识到今次对林家脱手，阻力实在不小。但这并未让沈哲子意念有所摆荡，南货是商盟不容错过的利润点，而沈家眼下的好处已经与全部吴中连成一片。各方纵有不满，却也无可何如。
瞧一眼被公主翻滚得狼籍不堪的邸舍，沈哲子又叮咛一声：“清算一下，守好了这里，不要让人随便出入。”
沈哲子正思忖之际，公主已经挑完东西返来了。看到这女郎手中所持的东西，沈哲子便不由恶寒，悔怨将她带来这里。
至于他，则筹算暂留余杭几日，一方面居近措置一下后续事件，另一方面则是想试一试可否将白沙糖熬制出来。土法晒制的精致红沙糖已经有这么大利润，那更精美的白沙糖代价可想而知！
林氏位于余杭舟市的邸舍，地临长街，面向大河，此时早被沈家部曲给节制起来。沈哲子携着镇静难耐的公主行来此处，下了牛车后便指着那邸舍大门对公主笑语道：“这内里诸多货产，南疆奇珍奇货，看中了甚么，随便拿取！”
小女郎又从怀中摸出一柄犀角匕首，笑吟吟对沈哲子说道：“别的也拿了，我才不会客气，手臂到现在还疼呢！”
“别的你不再选一下？”
在路上，沈哲子便开端思忖关于沙糖脱色、熬制白沙糖的各种，并连连叮咛主子往舟市内去寻觅需求用到的东西质料。沈家在舟市中闹出这么大动静，避开人耳目是不成能，以是他要人采购的货色极多，真正能用到的却只寥寥几样，用以混合视听。
难怪余杭这些人家哪怕占有天时之便，仍要对林家低头吃瘪。人家把握如此之大的客户群，底气实足，如何会因戋戋几家而有所曲意姑息。若受不了这份气那就别赚这份钱，自有大把的人列队等着做。
听到这话，沈哲子笑容更欢乐，乜斜公主一眼，更不屑其以表面评断爱好的风格。话说厕所里刮的霜白土制成的冰饮，这女郎也饮得很高兴。相对于邸舍中其他豪侈品，这些泥土一样的红沙糖在他眼中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换别的好不好？”沈哲子感喟一声劝道：“你一个闺中娘子，老是把玩弓箭，实在是……”
沈哲子指着中间一个光彩透亮的玳瑁琴板问道，他是但愿这女郎能放弃遴选的这些凶器。
林家的天时是把持货源，而沈家的天时则是死死克住他家。林家占有晋安，满打满算不敷十年时候，即使一时阵容不小，但也并不具有能跟沈家拼个鱼死网破的气力。若不想被悠长打压就此低沉下去，只要低头合作一途！
今次对林家脱手，除了给公主报仇出气之余，撤销林家的气势才最首要。沈哲子坐在一张胡床上，叮咛刘长将林家比来财贿来往的账目都汇集过来。
大抵林家也设想不到，在这余杭舟市内竟然有人敢如此胆小妄为，直接查抄了他家的铺面！
正待举步分开，角落里一个蕉叶包裹的大包却吸引了沈哲子的目光。那大包裹已经被钝器戳开一个洞，暴露内里所装暗红色、泥块状的东西，心中一动，便行畴昔捏出一块来放在手中察看半晌，嗅一嗅又抠下一点粉末放入口中品了品，终究肯定这是红沙糖！
“真的能够？”
再看向四周，近似用蕉叶扎捆包得结健结实的包裹不下数十，就算每个包裹仅只几十斤，这也是几千斤的分量！起初沈哲子看那账目上有甘饴一项，另有些不明白，现在看来，应是指的这些红沙糖了！
“走，回家去！”
沈哲子丢掉手中板结的糖块，旋即便拍鼓掌站起来，叮咛主子道，神态中不乏奋发之色。
但即便是如此，沈哲子方才翻看账目时，这类名为“甘饴”的商品，售价仍在一斤百数钱往上。这还只是批发价，到了真正的发卖地，代价必定还会飙升数倍！
公主行过来，看到那破坏的包装暴露平平无奇的东西，不由皱眉道：“那么多珠宝货色你不选，偏要挑衅这些砂土做甚么？”
打发走了沈牧以后，沈哲子便又请来族叔沈伊将自家在余杭的部曲人力尽数集合在庄园中，同时抽调十几个信得过的荫户工匠来庄入耳用。比及职员连续到齐，他才命人架起大锅，筹办开干！
在对林家脱手之初，沈哲子已经有了蔗糖相干的设法。但是在这邸舍中未曾看到眼下时人榨汁惯用的果蔗，账目上也未曾看到甘蔗字眼，便觉得应是存在了别的邸舍里，没想到就在面前！
公主却不知沈哲子表情如何，只是兴趣盎然将她好不轻易遴选出来的东西作分类，想得倒是殷勤，就连沈牧都有幸得了一件。但是她这份殷勤，却让沈哲子感慨不已，母亲总乐意将沈劲丢给这女郎把守，看这态势，可知那小兄弟长大后会被教诲成甚么本性，老娘迟早会悔怨的。
这所邸舍在内里看去并不如何惹人谛视，只是平常的铺面罢了，可一旦行入此中，才知别有洞天。或因起初林家人被擒得仓促，房间中货色堆放混乱，诸多珍货都散落在地。很多旁处都是价比金银的昂扬豪侈品，在这邸舍中则再平常不过。
一边说着，她又将遴选的很多物品都抖落出来，大多是此类骨制兵器饰品，或有装点的宝石珍珠，邸舍中此类货色，几近被她尽数遴选出来。看到这各式百般十多种兵刃，沈哲子张了张嘴，已经不知该说甚么。
“把这些蕉叶包裹，捡几个搬回庄里去！”
沈哲子所立不远处，便有一个破坏的竹筐，内里装着满满的、未曾加工成品的玳瑁，土坷垃普通，底子看不出一丁点海货奇珍的光鲜。放眼望去粗一估计，单单在这邸舍火线堆放的货色，怕是就代价百数万钱！而在邸舍火线，另有几个非常弘大的堆栈。只是不知先前混乱之际，是否有人趁火打劫来捡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