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殴斗
正在此时，宝莲掀了帘子出来，眼看此景只做不见，说道：“本来太太来了，老太太请太太出来。”这柳氏方才放了宝荷，将手戳在她额头上，说道：“待我闲下来，再来同你这小贱人算账！”说罢，丢下这里，独自进门去了。
夏春朝又坐了一回，情意渐平，方才叫珠儿将刘嫂送来的票据并克日流水账簿取来，拿了算策画账。
夏春朝坐在炕沿上，喃喃自语道：“我已是妇人之身，那里好去见他。写如许的东西来，当真是荒诞！”珠儿听她说话，方才试着问道：“奶奶这意义是，沈家公子邀奶奶见面么？”夏春朝不答话，面色沉沉。宝儿走过来讲道：“那日你没跟去，你是没瞧见，沈少爷那眼神儿，嘴里说的那话，好不无礼！且莫说奶奶现在已嫁了人，就是还在家里时，也不能如许。”珠儿吃了一惊，赶紧说道：“竟有如许的事？！这沈少爷当真是胆小包天，竟敢行出如许的事来！幸得此事没人晓得，不然让那起小人闻声了调嘴弄舌的，今后奶奶可要如何做人？！如许的事，原就最难说清。这厮当真是可爱，我们员外同他家老爷还是世交，他竟如许废弛我们奶奶的名声！”
踏进门内，柳氏见陆贾氏并不在明间以内。正欲出口扣问，忽听间壁传来阵阵木鱼敲击声响，又有喃喃念佛之声，便知陆贾氏早课未完。柳氏那里耐烦等待，便向长春道：“既然老太太念佛未了，我早餐又吃了荤腥，只怕出来冲撞了菩萨，就先畴昔了。待老太太念完了经，你再去喊我。”那长春却笑道：“太太还是等等罢，老太太亲口叮咛，要太太在这里等她早课完了，她有事要同太太说呢。”说毕，便扭身独自去倒了碗茶递与柳氏，又说道：“这是夙起才冲的武夷山岩茶，太太且尝尝好不好？还是奶奶贡献的呢。”
柳氏未曾防备，忽见一五彩斑斓之物飞入怀中，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倒是支鸡毛毽子，赶紧丢在地下，张口斥骂道：“甚么肮脏东西，浑扔你娘的！”
她核算了几次账目，见并无讹夺，便合了账簿叫珠儿拿了下去。正吃茶闲坐，忽见上房小丫头忍冬出去。夏春朝甚觉奇特，便叫忍冬上前问道：“你如何这会儿过来了？但是太太有话叮咛？”忍冬点头道：“不是太太有话叮咛，是长春姐姐叫我来奉告奶奶一声，说太太往老太太房里去了。”夏春朝闻听此言，正和己意，当即一笑，只说晓得了，便自果盘里抓了一把杏干与她，就打发了她去。
夏春朝听这两个丫头辩论，内心郁气倒散了几分，张口笑道：“我晓得你们两个都是为着我好，就少说两句罢。”说着，便又问道：“甚么沈家送来的帖子？有帖子来，如何不送到老爷的书房里去，倒往我这儿送？”珠儿回道：“就是开和祥庄的沈家，因贴上指明送与奶奶的，小厮就送出去了。”夏春朝这才想起日前沈长予所言买卖上事，她心中烦乱，本偶然理睬，但思及家计，便道：“将帖子拿来我看。”珠儿赶紧将贴自书奁里取出，呈送过来。
只听柳氏骂道：“小娼妇，你是我家拿几两银子买来的毛丫头，也敢欺到我头上来！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家是个甚么阿物儿！才出去几日，就这等做主了！我叫你在这里，你才气在这里搀扶。我不叫你在这里，你明儿就得滚出去这个门去！”她先前被夏春朝顶撞的满腹怨气，现在又被小丫头冲撞，一股脑发作起来。那宝荷不过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那里经受得住这等重话，被柳氏一顿指桑骂槐，骂的粉面发红，羞惭无语，掩面抽泣不已。
当下，宝儿将帖子拿起，也不敢问，扭身就往阁房去，将帖子撕成几片，丢进陶泥香炉内，看着它焚成灰烬，方又出来。
栓柱看太太发了脾气，早就一溜烟跑了。
长春在旁看不下去，便劝道：“太太还是消消气，宝荷年纪小不懂事，太太骂她倒也罢了，一时气坏了本身的身子倒值多了。何况老太太在屋里，闻声这等喧华，只怕要不欢畅。”那柳氏听闻此语，倒更加来气，嚷道：“大的我说不成，莫不是连这么个毛丫头我也管不成了？！”一面又扭住宝荷的耳朵，喝骂道：“今儿谁来也不顶用，我不打下你这小贱人下截来，我便是你养的！”
夏春朝看了帖子，顿时气结，将帖子一合丢在桌上，叮咛道：“将这东西拿去烧了，叮咛下去，不准人胡说。但有人问起，就说是铺子里的客商投错了贴！”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夏春朝夙来和蔼，鲜少与人红脸争论，即便是柳氏欲为陆诚勇纳妾一事，她虽愤恨至极，也未曾见有一句重话。现在见她这等气恼，不知那帖子上到底写了甚么不敬之言。
这柳氏本是个心狭量窄，没甚成算的妇人，在儿媳跟前碰了软钉子，立时便乱了方寸。
夏春朝接过，见那封套上公然写着“陆夫人亲启”一语，心中便有几分不悦。展开一瞧，却见内里只写着一行字曰：“敬请下月月朔往城西福来阁一叙。”落款是沈虚谷。这虚谷二字便是沈长予的字，乃取“虚怀若谷”之意。
这柳氏只好接畴昔，嘴里却不住咕嘟道：“家里又没死人，如许没完没了的念佛，也不知是在咒谁！”
这珠儿便猜必是为了昨夜陆红姐所言之事，又见她笑容满面，只道是章雪妍进门一事已成定局，无可变动，便劝道：“奶奶也放宽解些，虽说表蜜斯是太太的外甥女，但到底这家里向来是奶奶当家。百口下人不消说，都只听奶奶的叮咛。就是老太太、老爷，看着这些年奶奶在家中辛苦，想也不肯差了。少爷待奶奶情分又极好，旁的不说，就是少爷那出息里，不知用了奶奶多少梯己，美意义喜新厌旧么？表蜜斯就是出去了，究竟奶奶才是正房，一样要听奶奶的管束，量她也到不了那里。奶奶放心便是。”
待忍冬出去，夏春朝便笑道：“这长春丫头倒是聪明乖觉，可见我昔日并没走眼。”珠儿将账簿发还了管家，重又走来讲道：“她这般才不枉了奶奶常日里那般待她。想着前年她娘死了，来求烧埋银子。太太一口咬死了没有钱。本来么，她是死卖到咱家的丫头，她老子娘如何原不关我们家的事。但世道情面如此，都是爹生娘养的，又怎能撇开不顾呢？太太那般勒掯，只叫民气寒。还是奶奶暗里给了她三十两银子，才算办了丧事。又将她哥哥弄到铺子里领了份伴计的差事，不然可要如何好呢？”
宝荷赶紧上来赔罪笑道：“小的一时没瞧见太太，还请太太包涵。”话才说完，那柳氏扬手便是兜脸一记耳光，将宝荷打的鼻青脸肿，低头不言。
夏春朝淡淡一笑，说道：“太太那脾气，是一文钱都要捏在手内心的。”说着，低头吃茶，就罢了。
却说柳氏听了长春的言语，立时便解缆，兴冲冲今后院去。那长春见太太出门，便将忍冬交代了几句，才跟了上去。
夏春朝微微一笑，向她说道：“太太的算盘打的不尽快意，这件事只怕是不成的呢。”珠儿方才晓得本身是会错了意，很有些讪讪的，笑道：“既然如此，奶奶又愁些甚么？”说着，又抱怨宝儿道：“你也不提点我一句，叫我说了这很多废话，倒叫人羞剌剌的。”宝儿撅嘴道：“谁叫你夙来嘴快，旁人还没说上一句，你就先倒了一大筐出来，我那里敢拦你的话头呢？”
夏春朝离了上房，独自走回房中，就在明间内坐了。珠儿递了碗茶上来，说道：“奶奶出去时，刘嫂子来回话，日前奶奶叮咛的腐败上坟采买的物件儿，多数买齐了，开了票据在这里，请奶奶过目。另有管家大娘送了流水账簿出去，她见在廊上服侍，等奶奶示下。另有沈家送了贴子来家，门上小厮接着，也拿了出去，奶奶看不看？”话才说完，就见夏春朝面露不悦，秀眉舒展，宝儿又望着本身连连点头。
正没主张时，忽听了长春的言语，心觉有理，当即起家，连外套也不及穿，就仓促忙忙今后院去了。
柳氏仓促来至后院，进门便见宝荷正在院中同家人孩子栓柱踢毽子玩耍。宝荷一个勾拐没踢好，那五彩鸡毛毽子独自飞到柳氏怀里。
夏春朝心乱如麻，斥道：“这事儿今后不准再提。”宝儿同珠儿都应了一声。夏春朝想了一回，又说道：“叮咛门上的小厮，今后如果沈家再有人来。如是送帖子的，就交到老爷书房去，请老爷示下。如果说买卖的，就让他们往铺子里寻夏掌柜商讨，就说陆家铺子的买卖事由，夏掌柜尽能做主。”宝儿承诺着，就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