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信
长春在旁冷眼看了半日,方才开口笑道:“姨太太、表蜜斯不如先家去,我再归去找找看。反正表蜜斯没去几个处所,轻易寻得。表蜜斯也家去寻寻,记错了也未为可知。”章雪妍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章阿姨便更未几说,带了女儿离府而去。长春立在门上,看章家车马远去,方才转回内宅。
夏春朝想了一回,只听夏掌柜又道:“李掌柜说,因他们店里要货甚紧,也知这事难堪。如若我们肯卖,就按着时价,翻两倍上去。”夏春朝闻言,面沉如水,沉吟道:“这般说来,他们倒当真是要的急了。”夏掌柜听她这口里的话活络,忙说道:“我内心思忖着,如果按这个代价走,倒是能比以往更多上几倍的利。何况,他要的量大,我们现存的那些货,顿时就能清空,就不怕压货了。这运河开了化,各地货商连续进京,京里百般货垂垂多起来。我们不趁此机会,多赚一笔,今后可就没这个价了。奶奶若顾虑那几位老主顾,我们家货行这几年定时按量的给他们备货,从没涨过一文钱。货的品格,不敢说顶级,在这京里也是算的上的。如许的事,在别家断没有过,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二人正说着话,不防陆红姐俄然自背面走来。陆红姐远远瞧见这两人在树底下隐着,悄声走上前来,听了几句,当即开口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说甚么呢?”
夏春朝听闻,淡淡一笑,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家不比那些积年做干货谋生的老字号店铺。我们原是新铺子,之前才开张时,买卖平淡,多亏了这几位饭庄酒楼的掌柜照顾,又四周替我们鼓吹,方才有本日之景。现在我们涨价倒也还罢了,如果连人家一早预定下的货都给了人家,岂不叫人寒心?敢说我们见利忘义,背信毁约,这是商户人家的大忌。我们这遭是挣了钱,今后却再没人肯上门,岂不是自砸招牌?做人,还是不要忘本的好。”
陆家干货行虽买卖热烈,究竟根底未深,且货行买卖,讲究快进快出,为着不压本钱,铺中存货未几。何况干货买卖做了几年,亦有几个老主顾,铺子里的存货大半已为他们预定。现在要做和祥庄这两单买卖,只得从那几位主顾手里抠出货来。但是当真如此行事,必将是要获咎人的。
本来陆诚勇为腐败上坟之故,特特加快了路程,现在已在近郊一县城落脚,不日就要进京。
章雪妍心中对劲,面上也不露行迹,只笑道:“长春女人这等聪明,又那里用得着我叮咛呢?”
夏春朝便说道:“夏掌柜刚才言到,和祥庄开了两桩大单买卖过来?”夏掌柜点头答道:“不错。两日前,和祥庄的李掌柜过来,说他们铺中现在很缺几样干货。这眼瞅着就是腐败,他们店主沈公子预备在店里上几样时新点心。四周问遍了,几大干货行都没有存货,只好到我们这儿来问问。”夏春朝便问道:“他们要些甚么,要多少?”夏掌柜便道:“就是花生、松子两样,这也是市道上常见的干货,只是他们要的多。花生要二百斤,松子一百斤高低。”
陆红姐笑了一声,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们行出来,我瞥见就随口说说。既然没有,你又慌些甚么?”言罢,便对长春道:“表姐初来,于我们家中门路不熟,你快些领她归去。别任她胡走乱闯,迷迷途途的,反去到那不该去的处所。”长春含笑承诺了一声,便要引着章雪妍归去。章雪妍却不转动,浅笑道:“本来阿姨这里,另有不能去、不得见人的处所。”陆红姐说道:“倒不是不能见人,只是我家中人多事多,账房仓房,人来人往的,一时家里走失了人丁,又或丢了甚么,只怕伤了亲戚和蔼。”章雪妍见这话不对路,不好再说,只得跟着长春去了。陆红姐便也一起去了上房。
且言夏春朝安抚了柳氏,又转到堂上。那夏掌柜正在等待,见她出来,赶紧起家。夏春朝笑道:“家里本日来了客,后宅事多,空了夏掌柜,勿怪。”夏掌柜赶快笑道:“老太太、太太都看重奶奶,天然凡事都倚仗奶奶。也多亏奶奶无能,不然这很多事怎得个调度。这恰是能者多劳呢。”夏春朝微微一笑,在上首坐了,那夏掌柜便也落座。
夏掌柜一一承诺下来,又看夏春朝再无叮咛,便起家告别了。
言至此处,夏掌柜微微一顿,吃了口茶,方又说道:“这两单买卖太大,小的不敢擅专,问问奶奶的意义。”夏春朝闻听此句,天然心知肚明。
这二人惊了一跳,长春赶紧见礼,章雪妍便笑道:“原是表妹,表妹不在前面奉侍老太太么?如何走到这里。”陆红姐看了她两眼,心中暗道:我还未曾问你,你倒反客为主起来。嘴里也笑道:“老太太睡着,不消那么多人服侍。我传闻阿姨同表姐来了,就来看看。你不在屋里同太太说话,在这里和长春鬼鬼祟祟说些甚么?”章雪妍见她问的直,倒不好接口,只笑道:“我出来净手,看这垂丝海棠花开的极好,就看住了。又同长春女人说了几句话,倒如何说的上鬼鬼祟祟。”
长春却不敢收,极力推拒。章雪妍执意相赠,又笑道:“长春女人不肯收,便是看不起我了。想是我豪门薄宦之家,拿出来的东西,不入女人的眼。”长春听她如许说来,倒也不好再力拒,只得临时收下,内心思忖着:收下也好,待会儿拿给奶奶,看她如何理睬。当下,她赶紧笑道:“女人如许说,那当真是折煞我了。既然女人厚爱,我也不敢不收,今后凡是女人有甚么事,尽管叮咛我便了。”
夏掌柜汗颜不止,赶紧说道:“奶奶说的是,我倒被这蝇头小利蒙了眼,就生出如许的心来了。”夏春朝含笑道:“夏掌柜也是一心为着我家中的买卖,我岂会怪你?”夏掌柜又问道:“既是奶奶如许讲,我便回了和祥庄?”夏春朝口内不答,心中策画道:虽如此说,我娘家同沈家到底是世交。他现在正有难处,我却不肯互助,今后父亲再同他们来往,只怕不美意义。何况,我与他都是买卖场中人,何必平白获咎人呢。想了一回,便说道:“我内心也算过,我们家铺子里的存货,除却那几位老主顾预定下的,约莫还能匀出一百斤高低的花生,五十斤摆布的松子。你便实话奉告那李掌柜,冲着沈夏两家的友情,我不要他给我涨价,就这些按着时价拿去,再多也没有了。他们都是须买卖人了,天然明白我们的难处。”说着,略停了停,又道:“我们家庄子上还存了些客岁的干果,你领着他们去庄子上看货。如果顶用就拿去,如是分歧意,那就罢了。”
夏春朝未及回至内宅,听闻此讯,赶紧叮咛家人领了那土兵到下处接待酒饭,就把信拿了出去。
夏春朝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二百斤花生,一百斤松子,他们当饭吃不成?点心用干果是极其有限的,他们要做多少,竟要这很多?”略停了停,又笑道:“这事儿倒也蹊跷,他和祥庄偌大一摊买卖,常日里竟没个稳妥的货商么?何况这花生松子又不是甚么紧俏的货,怎会缺如许多?”
章雪妍便愁眉道:“这可如何好呢?不是我吝啬,那手帕是拿杭州熟罗裁的,上头另有霓裳轩的刺绣。那霓裳轩现在已不做针织买卖了,它家的绣品市道上已经难找了。如许一方手帕,也要十多两银子呢,何况是再也买不着的。”章阿姨听了,便斥责道:“既是如许,你如何不把稳些?你去过些甚么处所,见了甚么人?”章雪妍说道:“一贯只在阿姨屋里坐,没有往别去。”说着,略顿了顿又道:“倒是先前出去净手,撞见了表妹,说了一会子话。到这会儿,手帕可就不见了。”章阿姨说道:“这话倒好笑了,莫不是你表妹还能贪你一条手帕?”
夏掌柜回道:“奶奶说的非常,当时候我也问了。但是那李掌柜提及,他们店中徒弟技术独到,同人间统统做法皆有分歧,这两样干果既是常平常用,所需便多。本来他们也有货商供应,只是本年运河开冻晚,那货船路上又遇了打头风,江上风波一拍,竟将船给打翻了。人虽没事,那整船的货却都折在了江里。和祥庄这下子便断了货,很多走俏的点心皆要断了供应。这李掌柜连日问了很多家货行,货色是有,只是没这很多。他们家沈公子便打发了他来我们家问问。”
待小厮将信送来,她仓猝将信挝到手中,内心砰砰直跳,展信一读,顿时大喜过望。
才打发了夏掌柜出门,门上又有人来报,说一土兵受陆将军指派,前来送信。
章家母女在上房坐了半晌,见无话可说,便告别去了。柳氏使长春送她二人。走到二门上时,章雪妍伸手向怀中一掏,却摸了个空,不由脸上就带了出来。章阿姨在旁瞧见,便问道;“甚么事?”章雪妍说道:“我的手帕不见了。”章阿姨问道:“你丢在那里了?你这孩子,丢三落四的,想必是落在你阿姨屋里了。”说着,就使长春归去寻。长春只得走归去,寻了半日也不见,又返来讲道:“上房的地扫的干清干净的,连根针也寻出来了,只是不见女人的手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