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V后新章
章姨父便道：“这下可怎生是好，女儿还在内里，倒如何领她出来？”章阿姨嘲笑道：“你还记得有个女儿，我还道你在前堂上黄汤灌的饱了，早已不记得今儿是做甚么来的了！叫我们母女两个在后院里，被那小贱人下套摆布，审了又审，几乎把一世的名声都断送出来！你却在那里？！”章姨父便抱怨道：“我早说这战略不好，你只是不听。想陆家的长媳，既然当家做主这些年，家里家外的筹划，甚么人没见过，甚么事没颠末？那段夺目但是白给的？我那等劝你，你只说万无一失。现在如何？叫人家摆下连环阵候你，把你们母女两个都装进套里。我们两个丢脸也罢了，又何必赔上女儿？”
陆家摆酒繁忙一日，直至日西时分，来宾方才散尽，众家大家困马乏，怠倦不堪，此节也无需细述。
章雪妍躺在凳上，耳里听着这主仆两个说话，正不知以是，忽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再装不下去，只好爬起家来，瞪眼着夏春朝，面露狰狞之色，咬牙道：“夏春朝，你竟这等辱我，未免欺人太过！”
夏春朝在上头看着，又向章雪妍笑道：“本该与你换件衣裳，但是我是个妇人，衣衫分歧。我家女人倒有两件旧衣，只怕玷辱了表女人，想来女人也看不上，就这般拼集着去罢。”章雪妍咬牙道：“不劳操心！”一语毕，便扭身要走。临出门时，夏春朝忽又冷冷出声道：“还奉告章女人一句话，你既是在册的节妇，自家就该检点些。我虽没读过几本书，却也晓得，这节妇再醮，是要吃官司的。”章雪妍行动微顿，却也未曾再多言语，出门而去。
夏春朝却道：“嫂子这点大可不必忧愁，夏家并无如许的常例。就是当年我母亲嫁过来，连续五年未曾有孕，我父亲也并未纳妾蓄婢。如果哥哥要坏家声，想必父亲亦不会承诺。嫂子自管把心放进肚里，放心保养身子才是正理。”
宝儿退到了一旁，珠儿走到春凳旁，双手一翻，便将整桶冷水全浇在章雪妍头上。
夏春朝听出他弦外之音，赶紧捉了他的手，说道：“白日里你弄得过了，我到这会儿腰上还酸，今儿是委实不成了。你平素只叫我姑息你，你也姑息我一回罢。”陆诚勇怀里搂着她软玉一样的身子，耳里听着她莺莺声软，眼里瞧着她那告饶的柔滑模样，即使心中发痒，却也舍不得她委曲，当下笑道：“我有说要如何么？瞧把你吓的，本来你相公这等怕人。”
夏春朝叮咛人将章雪妍抬回房，放在屋中地下，便挥退了世人，只留两个丫头在屋中服侍。
珠儿上来清算地下，又问道：“奶奶就如许等闲放她去了？当真是便宜了她！”夏春朝感喟道：“不然如何呢？今儿她也算吃了大亏了，张二那事儿本就是假的，当真扭到官府去，弄穿了帮反倒不美。不如就这么含糊着，倒说不清楚。”说着，又含笑道：“自本日起，她的好名声就要传遍都城了，我倒要瞧瞧，我的好婆婆另有没有阿谁脸，把这个令媛蜜斯纳进门来！”
再说那章雪妍自出了夏春朝的院子，走到门上一探听，方才晓得父母已然拜别，雇来的马车自也去了。她在内堂归纳的故事已然不胫而走，陆家家人皆鄙夷她无德淫荡，也无人理她。她没法可施，只好又走回上房。柳氏厌恨她无用，又拖累本身，叮咛了丫头不放她进屋。章雪妍在门上苦求了半日，柳氏方才与了她一钱银子，令她雇肩舆归去。
当下，陆诚勇更不打话，抡起两只铁壁，将这两口一手一个，拎起衣领，一径提到大门上，将手一扬，竟而丢了出去。
这章家两口跌了个狗啃泥，半日爬不起来，好轻易自地下扎挣起家，又滚了一身的土，好不狼狈。这两人未曾推测陆诚勇竟能下这等狠手，气的浑身颤抖。那章阿姨发了刁泼，更不肯善罢甘休，就要再去寻陆诚勇的费事。陆诚勇却早已关门出来，并叮咛门上小厮将大门紧闭，任凭这两口如何拍打叫骂，毫不肯开。
她放着章雪妍先不发落，走回房中换了家常衣裳，梳头匀脸已毕，宝儿将茶送了上来。夏春朝接过茶碗，在炕上坐了，一面吃茶，一面向两个丫头道：“今儿请的客人实在多，人多手杂的，不知另有没有旁的甚么毛贼，出去浑水摸鱼偷了甚么去，记得待会儿叫你旺儿嫂仔细心盘问盘问。”她意有所指，那两个丫头又岂有听不出来，会心一笑，皆不言语。
夏春朝临出门之际，忽想起一事，回身向柳氏笑道：“有句话要叮咛太太，一时只怕忘了。这手脚不洁净的主子，不能放在家里，早些打收回门，也免今后的祸端。”说罢，望着迎夏一笑，独自出门去了。徒留柳氏主仆两个，坐在堂上，骂不断口。
夏春朝听了这话，只觉不耐烦，就说道：“这倒不劳嫂子操心，我原也不靠这个。”一语未毕，便岔了话头问道：“哥哥同嫂子迩来如何？自前次嫂子小产，也有一年了，还没个动静么？”王丢儿听问，神采顿时垮了下来，低头嗫嚅道：“我内心也急，吃了很多药，只是不见个效验。你哥哥虽未曾说甚么，老爷倒是问过几次，我空自焦急，也没甚么体例。”夏春朝昔日也传闻了几句，但是后代命数，非人力可为，她亦无别法，也只好劝道：“嫂子临时宽解，白焦急也不是个别例，反倒焦坏了身子。子嗣一事原是难说的，父亲当初有我哥哥时，也将二十五六了。嫂子同哥哥也还年青，想必过上两年也就好了。”王丢儿却苦着脸道：“我只愁你哥哥等不得，这两年就要弄人出来了。我好轻易才把娘家带来那两个小蹄子配了人，又怎能容他再弄些狐狸精出来气我？mm如果见了你哥哥，倒是替我劝劝。”
夏春朝浅浅一笑，说道：“倘或章女人循分守己的待在本身家中，我要欺你还没处儿欺呢。你本日是自讨其辱，又能怪谁？！”章雪妍额头红肿，面有血污，遍体湿漉，狼狈非常，向着夏春朝忿忿道：“本日之事，你我心知肚明。我自来就不识得甚么张二，亦未曾去过甚么西北大营，你如此构陷于我，心肠暴虐如此，不怕遭报应么？！”
合法此时，忽听陆诚勇暴喝一声：“要打就滚出去打，陆家不是你们撒泼的处所！”
主仆两个说了一回话，珠儿俄然想起那张二，便问道：“奶奶，张二那厮要怎生措置？虽说是奶奶安排的，但百口人眼里，他但是当真偷了咱家的东西。”夏春朝浅浅一笑，叮咛宝儿另端了盏茶上来，细细吃了两口，方才说道：“将他放了就是，不必多做理睬。”珠儿惊奇道：“这般措置，奶奶不怕今后难管人么？”夏春朝促狭一笑，说道：“这怎会呢？我们这是为了表女人名节着想，宁肯自家亏损，息事宁人罢了。”珠儿会心，也跟着一笑。
熟料夏春朝尚未熟睡，被他这一阵揉弄，不觉星眸惊闪，醒转过来，睁眼一瞥见是他，不由笑道：“几时返来的？一声儿也不言语，倒吓了人一跳。”陆诚勇揽着她腰肢，一手揉搓着掌下细嫩的皮肉，一面笑道：“才返来，看你睡着，不想吵你，谁知你还是醒了。”夏春朝睨了他一眼，嗔道：“不想吵我，还是要作弄，生生把人弄醒了，又来讲这话。”陆诚勇笑了笑，说道：“想到月尾就要离家，我内心就舍不得，只想同你多亲热亲热，好一慰拜别之苦。”
夏春朝经了这一日辛苦，早已有几分疲惫，但是亲戚面上，心中即使不耐还是陪笑相待，说道：“嫂子来了，刚才我忙着号召亲戚，倒空了嫂子，嫂子勿怪。”一面说，一面就叮咛宝儿设座上茶。
夏春朝见这嫂子出去，内心方才想起她还未拜别。
那迎夏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便很有些讪讪的。夏春朝正眼也不瞧她，独自走到柳氏跟前，张口说道：“太太省些力量罢，反正看戏的人都去了，这又是做给谁看呢？”柳氏哭声戛但是止，抬眼瞪着夏春朝，咬牙恨恨道：“小蹄子，这下可趁了你的心！能调拨的勇哥儿六亲不认，遍天下也寻不出你如许的好媳妇来！”
夏春朝顺着看去，内心会心，嘲笑点头道：“你去就是了，这里交给我。”陆诚勇点了点头，这方回身抬步出门。
柳氏不料儿子自进门来再未曾看本身一眼，只同儿媳说了几句话就又去了，不觉又气又恨，更加放声大哭。
陆诚勇见此景象，料知老婆繁忙一日，必然神乏力疲，倒也不去吵她。只微微一笑，出门叮咛丫头打水梳洗已毕，脱了衣裳，钻进被内，搂着老婆就要同梦周公。
宝儿不明以是，只是依言办差。珠儿却已然了然，嘻嘻笑着，随夏春朝出去。
章雪妍沉默不言，夏春朝又道：“姨太太两口都已被我相公打收回门了，章女人既然醒了，不如也去罢，留在这儿也是自讨败兴儿。”说着，又叮咛摆布道：“拿条手巾，给女人擦擦脸。另有大夫开的治芥蒂的药，也叫女人拿上。”珠儿听闻，便走去拿了条干手巾出来，连大夫开的两剂药一并交予章雪妍，又向她笑道：“女人好好揣着，别掉了。这但是治女人弊端的良药，我们奶奶心慈，晓得女人家里一贫二白，差未几就要乞食吃了，已替女人付了药钱，女人可别孤负了我们奶奶的一番情意。”
夏春朝却不加理睬，只叮咛丫头道：“说了这一日的话，好不口渴。到房里往我拣妆里取毛尖来，叫宝儿炖一盏来吃。”珠儿应了一声，就要出门。那迎夏乖觉，赶紧上来笑道：“奶奶要吃茶，太太房里有极好的六安茶，我去炖与奶奶吃，不必叫珠儿姐姐又走这一遭。”
夏春朝便斥道：“把人何如成阿谁样，就是个铁打的娘子也挨不过你，现在又来讲这便宜话了。”陆诚勇对劲非常，翻身将她压下，低低笑道：“果然如此么？本日就罢了，明儿我但是要验的，你若扯谎，我可不饶你。”他兴趣已浓，夏春朝岂能发觉不出，面红耳赤之下，啐了一口道：“我不听你这荤话，你放我起来，我们正端庄经的说话。”陆诚勇还要磨蹭，倒惹夏春朝羞恼起来，斥道：“你再要混闹，今儿就到外头炕上睡去，我这屋里不留你。”陆诚勇这才罢休。
进得室内，公然见床上纱帐半垂，夏春朝卧于其上，盖着一床纱被，枕上乌云狼藉，一双乌黑的臂膀露在外头，双目微阖，桃腮带赤，香梦正酣。
夏春朝嘲笑道：“你身为朝廷在册的节妇，却来勾引有妇之夫，若这世上真有甚么报应，就该第一个应在章女人身上才是。本日你做了些甚么功德，你自家内心清楚。我也当真是不能明白，一个未出阁的女人，如何就能轻贱到这个境地。你守不守节，与人无干。如果你为身后倚靠筹算，再要嫁人，人间男人颇多，你嫁谁不成，为何定要黏着我家相公？你既欺到我头上来，我天然不能容你。我本意只是将你赶开便罢了，谁知你本日自家奉上门来。你既然志愿受辱，我又何必同你客气？”说着，她星眸一转，点头笑道：“是了，想必章女人是听信了我家太太的言语，自谓进了陆家的门，便可当上个二奶奶，好坐享繁华了。只可惜女人被奸人乱来了，陆家外头我不敢说，内里倒是我当家。别说我家相公毫不肯要你，便是纳你进门，你也要日日来与我叩首存候，给我当奴作婢。你道可有翻身的时候么？章女人既然这等爱财，不如归去挂了牌子,倚门卖笑，财路倒还更广些。依着章女人姿色才干，赚取些花粉钱，想必不是甚么难事。”
珠儿向旁一躲，怪叫道：“女人可站稳了，别一时跌死了，又怪在我们头上，我们可接受不起。”夏春朝自发本日已玩弄够了章雪妍，也恐逼得狠了，惹她狗急跳墙，便道：“行啦，你既知表女人有病，就替她擦擦又何妨。快些替她清算了，打发女人出门，时候不早了呢。”珠儿得了叮咛，笑嘻嘻道了声“是”，便将手巾扯过来，与章雪妍胡乱抹了两把。章雪妍立着也不转动，任她施为。
陆诚勇见她提及家务，只好将放浪之态尽皆收了，点头道：“今儿那件事，那张二是你找来的？”夏春朝料知瞒不过他，干脆奉告了一遍，又道：“阿谁张二，原是赌场里的一个拆台。本年正月上，他在外打赌赔了，几乎叫那放贷的打死。还是夏掌柜看不过，替他还了钱，那债到现下未曾还清，故而他不敢违背我的叮咛。”陆诚勇说道：“本来如此，我说这丁小三才与我下药，如何转头又去替表妹偷递财物，倒是你做下的手脚。刚才在太太房里听你说，当着人前我也没问，本来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章阿姨亦被打了个愣怔，半晌方才回神，向着章姨父大吼道：“章成儒，你竟敢打我？！你这个浊才料、老杀才、老咬虫！普天下断生了男人，我爹娘才会将我嫁给你！你靠着我们母女用饭，竟还敢朝着我伸手！你再打我一下尝尝，我今儿不跟你拼了的！”嘴里嚷着，丢下女儿，就要上来同章姨父冒死。
章姨父却道：“你昏了头不成，且不说本日这事儿没头没脑，其内幕形究竟如何，你我一概不知。就是女儿当真同这陆诚勇有了私交，他现在已是正三品的武将，又得天子喜爱，恰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俗话说官官相卫，那些老爷们天然都是向着他的。我们布衣之家，怎能同他斗？不如还是先归去，待女儿返来，问过了再做筹算。”章阿姨本自有些城府心机，刚才不过是怒极之言，听了丈夫一席言语，肝火渐消，也就不再言语，跟他一道乘车归家。
王丢儿鄙人头坐了，又赶紧说道：“那里，我晓得mm事多，那里敢怪？也多亏了mm如许无能，这些事才气这等井井有条。如果换了旁人，还不知如何热乱。”夏春朝晓得这是阿谀之言，听在耳里倒也受用，当下一笑，同她叙些寒温闲话，又问道：“一日里只顾慌乱，倒忘了问，家中现在如何？父切身子可还结实？哥哥同业哥儿还好？哥哥是跟着父亲在铺子里做买卖，行哥儿倒做何谋生？”王丢儿忙答道：“叫mm挂念了，家里一应都好。老爷身子安康，平常没病没痛的，我同你哥哥还策划着老爷本年的五十大寿。到时候，mm还上门逛逛。”夏春朝一笑，说道：“那天然是要去的。”
章阿姨怒道：“你何曾劝我来着？来前在家，你除了去衙门当差，便是同着那班狐朋狗党出去胡天胡地，又吃又赌。我要寻你说句话也没处儿寻去！弄到现在，见事情不成了，又来放这马后炮！”章姨父说她不过，又夙来低头下气惯了，只问道：“说这些个也是无用，女儿还在陆家，倒怎生处？”章阿姨调侃道：“你也不消焦心，左不过一会儿就归还归去了。你还希冀，他们留着雪妍过年不成？”说着，又咬牙切齿道：“往昔只看姐姐来信，原道勇哥儿是个重情重义的。谁知这天下乌鸦普通黑，本来也是个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的，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既然这等，趁着女儿伤重在他家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到衙门告他们一个逼淫妇女的罪名！我看他这三品大员另有没脸面做下去！”
王丢儿又道：“行哥儿仍在学里读书，因他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老爷的意义叫他再进一步，也算灿烂门楣了。反正家中不缺衣食，也供得起。”夏春朝点头道：“父亲主张的有理，我们家几代商户，好轻易出了个读书的苗子，不要藏匿了才好。听闻今岁三月，圣上喜添一子，成心加开恩科，这倒是可贵的机遇，叮咛行哥儿上心些。若错了畴昔，又得熬上三年了。”王丢儿道：“mm说的是，老爷也是这么说呢。”说着，又奉承笑道：“得行哥儿考了功名做了官，也是mm你的脸面。你在婆家，也更光彩些。”
夏春朝似笑非笑道：“她如何安身，同我有甚么相干？”陆诚勇望着她不言语，半日才道：“几年不返来，你的性子倒是有些改了。”夏春朝点头浅笑道：“昔日百口儿都说我脾气软和好说话，以是才让家里生出这些奇谈怪闻来。弄到现下，连个外八路的亲戚都能逼迫到我头上来了，我再不立起来，还希冀今后在这家里待下去么？”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算看明白了，你同他们也是一样的。求着我的时候，千也说好万也顺利。但有半分不顺意，就要摆入迷采来与我瞧。自今儿起，我谁的神采也不看了。你当你的官老爷去，我不平侍！”一语毕，她便上前扯了枕头被褥，就要往外走。
岂知陆诚勇那里同她女儿有这茬子账，只被他们一家三口闹得气血上涌，火冒三丈，又听了她这一番倒三不着两的话，更加怒了。
本来，本日出了章雪妍一事，夏春朝足足一日都在气头上。若论平常，她也断不至此。但是本日陆家世人连着那章雪妍将她激的恼了，直至现在气尚未曾消。又看丈夫说话不称意，肝火更加畅旺。
陆诚勇赶紧拉住她，问道：“你那里去？”夏春朝说道：“你在这屋里，我同珠儿宝儿她们睡去。”陆诚勇又气又恼，扯着她不放，说道：“我何曾说你甚么来着，你就要如许。”夏春朝道：“你嘴里不说，你内心想，不然也没那些话说了！”
这章雪妍败兴而来败兴而归，一份便宜也未曾捞到，反倒讨了一场耻辱在身。她这一日担惊受怕，白受了些皮肉之苦，又被泼了一身冷水，兼且忧心如焚，那柔滑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等磨折，归家便大病一场，足足半个月不能下地。自此今后，章家更将夏春朝恨入骨髓。
陆诚勇只作不闻，四下看了一回，并不见父亲陆焕成，遂走到夏春朝跟前，低声问道：“老爷那里去了？”夏春朝答道：“老爷说堂上有客未去，不好让人家空坐，就先去陪客了。”说着，又轻声含笑道：“你也去罢，这里有我呢，无妨事。”陆诚勇听闻，不置可否，只往床上看了一眼，却见章雪妍仍未醒转，声气不闻。
章姨父人虽窝囊，到底是个男人，被老婆当众唾骂，自发颜面扫地。又见章阿姨扑来，不觉将手一推，便把章阿姨推在地下。章阿姨跌坐在地，更如疯妇普通，长啸了一声，一咕噜自地下爬起，就要再冲上去。
夏春朝于她这番言辞早已烦厌，只淡淡说道：“便是我将少爷调拨到这般的，太太又能如何？”柳氏不料她竟劈面认了，顿时一怔。只听夏春朝道：“似章家这等不知廉耻、扭股糖普通的亲戚，我连见一见都嫌脏，真不知太太看上他们哪些？就是当个叫花子来打发，也要看他们配不配。即使表妹是太太的外甥女，一双手还要分个手心手背，谁家的婆婆如太太如许里外不分的。太太且好生想想，不要这等不知凹凸，今后多少好日子呢，别自家搅的家反宅乱起来。”说着，顿了顿，又道：“表妹在太太这里不便利，我那边倒是清净。我先带表妹畴昔，待她醒来，我天然安排妥当人送她归去，太太不必挂记。”一言未毕，当即叮咛人抬了春凳上来，要将章雪妍挪畴昔。
这姑嫂二人说了一回话，外头便有人来报，称夏家父子已然解缆，要奶奶也清算了快去。王丢儿闻言，赶紧起家，借夏春朝的嫁妆理了衣装，便起家去了。夏春朝亲身送到院门上，看她走远，方才归去。
夏春朝却不言语，将她重新到脚看了两遭。迎夏被她瞧的遍体生凉，强笑道：“奶奶只顾瞧我是怎的？”夏春朝点头含笑道：“好一个聪明丫头，不枉了太太这般汲引你。但是你点的茶，我可不敢吃，谁知内里有些甚么。”迎夏听闻，便知那事是弄穿了，陪笑道：“奶奶谈笑了，我即使粗苯，点个茶还是能的。何况茶里还能有甚么，左不过是茶叶、红枣，就是水讲究些，奶奶常日里爱个甚么口味，奉告我一声便是。”夏春朝笑而不语，仍旧叮咛珠儿道：“你快去，我现在吃个茶也如许难了。”珠儿笑了笑，回身快步出门。
待这主仆二人走到堂上，只见章雪妍还是躺在春凳之上，双眸紧闭，声气俱无。夏春朝在椅上坐了，向珠儿问道：“这表女人也昏了好久了，如何还不见醒来？”珠儿掩口一笑，说道：“想必女人刚才撞狠了，要下一贴猛药才气醒转呢。”夏春朝恍然大悟道：“原是如许，却才被姨太太两口儿一通乱闹，我却把这事给忘了。表女人本日被人指证与人私通淫奔，以死明志撞了脑袋呢。”她口里说着，一双杏眼望着下头，公然见章雪妍身子微微发颤，不由又是一笑。
本来夏家父子尚未解缆，王丢儿天然不能先走，又因上房里大闹了一场，不好久坐，她无处可去，天然还只能来寻夏春朝。
陆诚勇再未曾见过她这个模样，赋性不善言辞，不知如何是好，只拦腰一抱，将她拖上床来，压在身%下，怒道：“你是我娘子，做人娘子的，哪有把相公撇下守空房的事理？！”夏春朝亦怒不成遏，口不择言道：“既是这般，这娘子我也不当了，明儿我们就散！”
却说陆诚勇被章阿姨一番言语激愤，将他佳耦二人扔出门去，就向着门上小厮叮咛道：“今后再不准这家人上门走动，谁若放了他们出去，得我探听出来，必然打断他狗腿！”众小厮突见少爷如煞神普通，将太太的亲戚提了扔将出去，各自吓得魂不附体，仓猝应下。
陆诚勇送走了客人，回至房中，却见丫头宝儿正在门上守着，便问道：“你们奶奶呢？”宝儿向内里指了指，又摆了摆手。陆诚勇心下会心，亦未几说，亲手打了帘子，迈步进门。
世人不防此变，尽皆呆了。常日里只见这章姨父跟着章阿姨，唯唯诺诺，瘟头瘟脑，屏气凝神，现在看他俄然掌掴章阿姨，不免都吃了一惊。
夏春朝披衣下床，走去了倒盏茶吃。陆诚勇便坐在床上，双手环绕，哼哼道：“现在新兴的，相公同娘子欢好，要先请旨上奏，不然便不能行。娘子这内室严令，倒比军规还更严苛些，叫我那些同僚听了去，还不知如何笑呢。”夏春朝瞥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要同他们说，你自讨的倒赖我。”陆诚勇拿她无可何如，只好软磨硬泡的赔不是。夏春朝不睬他这些，只说道：“有件事我倒要奉告你，丁小三我已打发了，他是太太领进门来的，明儿若太太问起来，你去同她回罢。有日子没到铺子里去了，我明儿要去瞧瞧。”
章雪妍被她这一通言辞，热诚的气血上涌，面前金星乱飞，浑身颤抖不住，好半日才咬牙道：“你不过一个商户女儿，仗着有几个钱，才有本日的风景，又有甚么可对劲的！”夏春朝点头笑道：“但是这个商户女儿就凭着银钱踩着你的头，你又能如何？我虽是商户女儿，却还晓得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何写。想那书香家世的蜜斯，企图人家财帛，自贴皮肉，甘心做妾，那才真叫轻贱呢。”
章雪妍本日迭逢惊变，至此时已是心神不宁，又被个丫头调侃，只觉那字字句句皆化作刀剑直戳心肝，不由身子一晃，又几乎栽倒。
便在此时，宝儿提了水桶出去，说道：“奶奶，水取来了，做甚么使？”夏春朝向着珠儿一努嘴，珠儿会心，赶紧走下去接了水桶，含笑说道：“你歇着去，我来。”
这章氏佳耦还要作态，忽被陆诚勇喝断，不由尽皆怔了。章阿姨哼了两声，向他嘲笑道：“我说勇哥儿，你也别冲你阿姨挺腰子。你才当了几天的官，就在亲戚跟前摆起官架子来了！你姨父在外县仕进时，你还不知在那里吃奶！你不敬我这个长辈便罢了，也该看觑你表妹一眼。别弄得撕破了脸皮贴不上，我们各自丢脸！”她满觉得章雪妍身子已归了陆诚勇，陆诚勇即便是个不讲交谊之人，总要爱惜两份颜面，以此为胁必然能迫他就范。
那章雪妍如死人普通，僵卧榻上，任凭搓弄。柳氏欲待上来禁止，何如他们人多势众，又皆服从于夏春朝，有力反对之下，只好眼睁睁看着一世人簇拥着章雪妍去了。
夏春朝吃了两口茶，又说了几句闲话，只是不提如何措置章雪妍。宝儿毕竟诚恳，憋不住便问道：“奶奶，章女人还在我们堂上躺着，奶奶预备如何？”夏春朝杏眼一抬，微微一笑，说道：“让她躺着去，急甚么？”珠儿在旁插口道：“只怕待会儿少爷就返来了，表女人在外头横着，倒碍了少爷同奶奶说话。”夏春朝这才笑道：“这倒是，我几乎忘了。”说着，将茶碗往炕几上一撂，叮咛了一句“去提一桶冷水来。”便抬身向外去。
陆诚勇交代门人已毕，回身走回上房。进门便见柳氏在圈椅上坐着，两只眼睛红肿，抽泣个不住，见他出去，更加大声泣涕起来。
她越说越怒，全不细思，逼着章姨父马上就要到衙门去鸣冤告状。
这两人喧华了一回，见门里悄悄无声，并没半小我出来，只好作罢。
少顷，夏春朝又道：“你去传话，就说我叮咛的，马上将这张二放了。为免人嚼舌头，叫他自东角门出去。再叫旺儿把丁小三提到二门上，打上三十板子，撵出门去。”珠儿承诺着，就往外走，才到门上，就见王丢儿往这边来，便回身道了句：“夏大奶奶来了。”又向王丢儿笑道：“大奶奶来看我们奶奶？倒也来的巧，阿谁甚么表女人才去。如果大奶奶早来一刻半刻，还不好说话呢。”王丢儿知这是小姑子身前奉养的红人，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几年不见珠儿女人，倒出落的这般水灵，跟条水葱似的，又这等会说话，怪道你们奶奶疼你。”珠儿晓得这王丢儿是个啰嗦的脾气，不欲同她多缠，虚应了几声，便抽身去了。
夏春朝听他这口气不好，眼眸一转，便含笑问道：“如何，心疼你那表妹？”陆诚勇笑了笑，说道：“你别胡想，哪有此事。”夏春朝点头道：“是我胡想，还是你内心有鬼？我是设想她了，你待如何？若不是她硬要来惹我，我也不会与她这场丢脸。你不去说她不好，反倒来派我的不是？”陆诚勇叹道：“我并没说你有甚么不是，只是这手腕未免太烈了些。本日这事儿一出，表妹的名声是必然毁了。她今后在京中要如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