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烟波仙苑7
再向里行数步，苇叶掩映中，模糊约约见一清池，清池四围翠竹香菱摇摇落落，奇草仙藤牵枝引蔓，北向几座石阶，近水处一大石台，平顺宽豁，净水泻寒，芰荷吹暖。此时天朗气清，池泛碧烟，极尽灵动。
古钺聪抢先，两人随掉队到屋中。只见大厅内均铺展着浅淡色毛毯，正中端端方正放着一个约莫四尺的朱漆方桌，上置四只翡翠杯，身后雕凤围屏，摆布六根绣花金柱，每根圆柱上盘绕着一条健旺的金龙，金龙相对处，倒是三五只彩蝶，栩栩如生。梁材间彩画沉寂，交缀以刺绣飘带，绣着花鸟鸳鸯之类事物，风起处，翩然如飞。
众主子齐声承诺，心想难怪这位大护法一点架子也没有，本来并非同一人。
一行走过一条青石铺成的小道，进到若虚谷天井中，另一番奇景造化顿时映入视线。只见院外白墙环护，墙上绿草花枝整饬得有如天裁，院中甬道盘曲，有假山假石装点，正中两间垂藤门楼，三面抄手游廊，摆布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一暗，各有兴趣。房顶朱瓦碧甍，檐口勾心斗角，反宇飞檐，雕甍绣槛，可谓穷工极态。正门两侧各一张古色的檀木板刻一副春联，笔力清遒超脱，上联：“一湾水曲似月宫，瑶池涤尘心，顿起烟霞泉石念。”下联：“五色沙堆成山岳，好天传逸响，恍闻丝竹管弦声。”恰与若虚谷之名呼应，既有隐世之好，也得丝竹之妙。
古钺聪看得赏心好看，叹道：“大到房舍院墙，小到杯盏雕饰，到处都是这般用心，住在这里，可比神教安闲多了。”
老者下认识向后一缩，颤声道：“千万不成，主子多么身份……请大护法饶命。”
林中槐做个手势道：“这位才是神教大护法，本宅的老爷。”众主子见古钺聪不过是个十余岁，大为惊奇，老者神采更是错愕，颤声道：“主子有眼无珠，主子该死，请老爷饶命。”
老者道：“是。”叮咛身后两人道：“快去杀鸡宰羊，把窨中好酒也搬出几大坛来。”看了一眼林中槐，说道：“不知有多少人下榻苑中，主子这就叮咛人去铺床设帐。”
三人坐下说闲话，没多久，两名手捧木碟的婢女走出去，将碟中雪亮的碗筷容器一一摆开，紧接又出去两名婢女抱上桌大坛酒水，酒水放好，先前两婢女早端来数碟菜肴。
李凌风道：“小女人说的大魔头已被关进天牢了，这位是新任大护法，这位是新任三护法，都是教主身边的红人，你们要好生服侍了。”
小女人显是不知说错了甚么话，迟疑半晌，伸手正要掌嘴。古钺聪伸手拦住她，说道：“这园舍的仆人十三年前分开时，你才刚出世，这里又与神教隔断，神教中事，你只能听来，天然不知是真是假。”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我年纪相称，今后见了我可别下跪了。”小女人想来平素甚是胆小，见到古钺聪，眼中殊无惧意，笑着点了点头。
想是常日跪着说话惯了，那人站起家后，有些不知所措，说道：“主子贱姓王，是烟波苑的总管，身后这些都是烟波苑中的主子，这个是马夫，这四人是仆人，他是花匠，他是厨子，这些是婢女。”
众主子闻此，不再对峙，都缓缓站了起来，身后一约莫十二三岁小女人道：“都说大护法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没想到和蜜斯普通，都是好人。”
古钺聪听他说话战战兢兢，心想：“他口中说舍不得蜜斯，只怕是教主不让他们分开。”见世人仍俯跪着，说道：“各位叔叔伯伯都起来罢，不管大师之前有甚么礼数，今后今后，见了我都不必拘泥了。”
古钺聪走上前去，托起他胳膊道：“白叟家不必如此。”
古钺聪看得心神奋发，说道：“此苑名为烟波苑，想来恰是是以碧池得名。”
那人连连道：“这……这……”
古钺聪问：“敢问白叟家高姓？”
古钺聪听林中槐说过，烟波苑仆人已有十余年不在苑中，奇道：“你们平素都住居在此？”
古钺聪道：“我既是宅子仆人，是不是都要听我的？”
李凌风大声道：“大护法旅途劳累，快快备好酒菜为大护法拂尘洗尘。”
肉香扑鼻而来，古钺聪大啖口水，一看盘中肴馔，一个也不认得。李凌风也是半斤八两，啧啧赞道：“好多肉！”只林中槐，奴婢每端上一道菜，他都不急不缓道：“这是热窝斑鸠”，“这是红烧野兔”，“清蒸鹿筋”，愈到厥后，眼睛愈渐睁大，说道：“这是清炒竹荪？这是香菇银耳汤么？”不一时，婢女又端来一盘白切羊腿，一盘红烧野猪肉。
林中槐亦道：“恰是，不想时隔多年，这里竟一点也没变。”
古钺聪道：“教主将此地让我居住，就不会因为这些端方难堪你们，教主如果问罪，我一力承担就是。”
王总管道：“老爷旅途劳累，快快进屋歇着罢。”一面躬身延入客堂。
王总管道：“是，二十三年前，主子跟随蜜斯到此，十三年前蜜斯分开后，主子等舍不得蜜斯，这些年仍在此地关照天井，未曾涓滴怠慢。只因苑中无人，十三年来除了教主派人来逛逛，便罕见人至，主子常日将这儿打扫洁净，便在谷中垦地种菜，自给自足。”
王总管道：“是，是，不过，不过……”
古钺聪臂上微一使力，将他拉了起来，说道：“白叟家，你起来发言。”
王总管立喝道：“大护法也轮获得你评说，掌嘴！”
四人步出院内，正待进屋，忽听院门外咚咚脚步声响起，不一时，已有一人抢进院内，身后紧跟了二十来人，抢先一老者一进院门便俯身跪地，说道：“主子未知大护法老爷来临，迎迓来迟，请大护法恕罪。”声音甚是惶恐。院中二十余人早一齐跪倒存候。
王总管道：“使不得，大护法是老爷，我等是猪狗不如的主子，千万不成乱了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