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情是何物10
如此一口口喂食,忙了大半夜,总算将两个香瓜汁水全数喂到陆行云口中。陆行云干裂的嘴唇经哈小巧口中瓜汁浸润,渐渐又红润很多,面色仿佛也不那么青了,一探鼻息,固然微小,但总算平匀了。哈小巧俯身将榻上的毯子调过甚,将打湿一方转向床脚,扯开枕垫丢在一边,悄悄儿将他头并身子缓缓放平,又揭过撂在一旁的被盖给他盖上,坐在榻角看着他,一面等玄颠返来。
那看瓜和尚道:“我自晓得,若非如此,我早也出来抓了现形。”声量不由放低了。
那看瓜和尚道:“去罢,我已叫来两个火房的师弟,以防小贼欺我腿疾,半夜逃脱。”
那看瓜和尚道:“我看管瓜田三十七年,哪一次走过眼,小贼就在玄颠法师房中,若非我腿有故疾,半路就捉到他了。”
另一人道:“那你好生守着,法师房中并无别的前程,待法师睡醒了,再捉了小贼禀报方丈去,我打更去也。”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门咯吱一声大响。哈小巧本就心境不宁,闻声立时惊醒,睁眼看时,只见玄颠立在门外,手里端着满满一大盘肉,身后还挤了十数个大和尚。十数人均皱着眉头捂住鼻子,本来哈小巧昨晚将一桶尿到在房中,此时太阳出来,满屋都是尿骚味,哈小巧久处此中,故而毫无知觉。
一坐下来,才觉倦怠已极,四肢百骸一点儿力量也没有了,一合眼就睡畴昔,但方刚睡着,立又惊醒,只怕陆行云有甚异动。就如许折腾到天气微明,陆行云再没发热,神采也垂垂变白,她才稍稍放心,将头悄悄靠在床头就睡着了。
到了禅房,仍不见玄颠踪迹,哈小巧心忖:“我前后去了怕有半个时候,这小和尚莫不半路又睡着了?”揭开陆行云额上“尿布”,发觉早已被烘干了,又探手去摸他额头,仿佛不似方才发烫,反而触手冰冷。她怔了一怔,忽而收回击来,惊忖道:“他莫不是死了?”用食指指背去探他鼻息,幸得另有微微热气传来。她四下一望,借着月光见墙角放着半截蜡烛,当下将蜡烛放在床头点亮了,去看陆行云,一见之下,顿时盗汗直冒,只见他神采愈发惨白,烛光下竟有些发青,嘴角另有些许红色碎末,想是口中冒出的沫子被烧干只之故。哈小巧心道:“我留他一小我在此去寻水,莫非反而害死了他?”她不会岐黄之术,也从未救过谁,却不止一次见过爹爹重伤后也会发热,知首要就是给病人补水,若体内无水,人必死无疑。她看着唇干脸焦的陆行云,这才想起怀中香瓜,忙将瓜倒在床上,取一个在手中,在床脚悄悄一撞,那瓜立时裂开,但见瓜瓤嫩黄、瓜子饱满。她将香瓜掰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到陆行云唇边要喂他,可陆行云不省人事,没法本身吃瓜。哈小巧望着陆行云,又看动手中香瓜,拿起一片香瓜放在手心,握手成拳,将小指头方向对准陆行云嘴巴,用力捏下去,可那香瓜不比西瓜,她用力满身力量,弄得满手都是瓜汁,却一滴也未曾掉进陆行云嘴里。
另一人抬高嗓音道:“你轻点声,吵醒了法师,法师打了方丈,师父又该罚我们了。”
哈小巧一顿脚,急得几乎哭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真没用,寻不到水也罢了,还害死了他。”她站身起来,望着陆行云,心想:“偌大的大慈恩寺,莫非连水也寻不到一碗么?”想到此,迈步就向禅房门走去。她刚要开门,忽听一人道:“错不了,我亲目睹小贼到禅房里去了。”哈小巧听得有人说话,已是遽然一惊,待想起说话之人,更是非同小可。那人就是方才在瓜地大喊捉贼之人。
又听一人道:“师兄,你可看逼真了?”
哈小巧有些焦炙,就在这时,陆行云双唇微微动了一动,没有发作声音,但从口形看说的是“水”。哈小巧心忖:“我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让他活活渴死?”望着香瓜,见瓜瓤软烂非常,饱含水分,又想到一个别例,她将瓜瓤抠出来,悄悄掰开陆行云下颌,将一小撮瓜瓤放在陆行云口中,不想瓜瓤停在口中,落不下喉去,哈小巧急出汗来,将陆行云悄悄扶起一些靠在床头,在他背后轻拍,谁知如此一来,瓜瓤俄然在喉中呛住,下不去也上不来,陆行云喉头发痒,胃中独一的残水一时倒涌而出,喷得哈小巧身前、榻上到处都是。如此一喷完,陆行云便躺倒在床上,这一回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哈小巧听有人在外守着,忙轻手重脚回到房中,将蜡烛也吹灭了,心忖:“这大和尚毕竟是削发人,量来不会如何为难我,但是他如果缠住我,只怕要误了大事。”但听不远处偶尔传来咳嗽之声,知那和尚不敢靠近禅房,却必然要守到天了然。她回过神来望向陆行云,只见他一动不动,伸手去探鼻息,已是时断时续,气若游丝,只怕出去找到水也已不及。她将香瓜握在手中,倒是半点体例也没有,心中更是思路万千,一忽儿想:“他害死古大哥和龙儿姐,死了就死了,我干么要救他?”一忽儿又想:“古年老是大豪杰,怎会上他的当,他如果被冤枉的,我岂不成了见死不救的人?”想起陆行云数次舍命救己,倒是被本身害成如许,心下又好生自责。想来想去,毕竟救人之心占有上风,暗道:“不管如何,先救活他再说。”是时月色正浓,清风徐来,哈小巧悄悄望着陆行云,又看看香瓜,仿佛想到了体例。过了很久,她决然本身咬下一口饱含汁液的香瓜,缓缓靠近陆行云唇边,檀口微张,把甜美的瓜汁喂到陆行云口中,“咕嘟咕嘟”,陆行云固然昏倒,但本能所趋,瓜汁一到口中,当即吃下肚去。
怠倦被吓得一干二净,她一口气跑到寺门口,所幸不见看瓜人追来,她将香瓜放在矮墙上,本身先爬进寺,再将香瓜兜在裙中,径直回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