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生死茫茫2
左脸刀疤踢他一脚，喝道：“快去催。”
那人道：“人是人，狗是牲口，这都不晓得么？”
玄颠一听这声音不是别人，恰是古钺聪，顿时大为欢乐，心忖：“这小二胡言乱语，师父怎会是高进伦的人。”正欲大步上楼，忽又听一人道：“酒保，这边也打十坛女儿红，切十斤熟牛肉，一盆红烧肉，快快上来。”
玄颠愣了一愣，才知那乌黑的少年是古钺聪所扮，心想：“看来，师父公然不欲让人看破身份。”看来看王易武一拨人，又忖道：“三年前王易武和巴图图历尽千辛运送一大车奇珍奇宝起码林，只为奉迎武林盟主，此人向来谨小慎微，不爱招摇，怎地门下弟子却这般张狂？”见王易武兀自正襟端坐，对弟子所为恍若未见，涓滴没有要禁止的意义。
先盗了匹马，径向西北，碰到镇市，便买酒肉吃喝，他身上本来没有几钱银子，到第二日晌午，已然囊中空空。他是和尚，又其貌不扬，客店小二不见银子，多不让他进门，他只好沿途顺手牵羊再出来。
半晌，只听那酒保颤声道：“大爷有何叮咛？”
玄颠一怔，忖道：“这声音好生熟谙，仿佛在那里听过。”想了一想，却想不起来。
那酒保道：“小的不知，还请大人布告。”
到了门口，见偌大的酒楼竟空无一人，正自迷惑，一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客长也是二楼的高朋？”这些天，玄颠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客气的小二，心境大好，问道：“如何，莫非客人都在二楼？”那小二一听这话，笑容顿时便没了，忽而愁眉苦脸起来，说道：“本来你不是他们的朋友，小和尚，你有所不知，楼上来了一拨恶人，把楼下的客人都吓跑了，掌柜的叮咛，明天凡是来用饭的人，都请别家去。”说着将他往外推。玄颠奇道：“开门做买卖，哪有将客人往外推的事理？”那店小二皱眉道：“你还不明白么，”放低声量道：“听掌柜的说，楼上都是当今武林盟主高进伦的部下，谁也惹不起，快走罢，保住小命要紧。”玄颠一听“高进伦的部下”，扬声道：“姓高的是甚么东西，且让我出来将他们轰走，让你们安安稳稳做买卖。”店小二吓得脸也白了，说道：“小声点，你不要命了么？”玄颠道：“怕甚么，我是武林妙手。”店小二看他一眼，苦笑道：“管你甚么手，也不是他们敌手，小和尚，我这番苦口婆心，难不成会害你不成，快走罢。”玄颠道：“多谢你了，我偏要上去。”推开他径向楼上走去。
“啪”一声脆响，显是那酒保挨了一耳光，只听那人喝道：“他妈的，你既晓得，干么先给狗上酒？”
只听古钺聪道：“小兄弟，那边的客人要先喝酒，给他们拿去好了，再给我们沽来就是。”
玄颠见状，知鬼影阁的人没有认出师父的身份。
他方刚迈步，就听楼上一人道：“酒保，再沽十坛女儿红，切十斤熟牛肉，一盆红烧肉。”
他刚走到一半，又听一声大响，有人猛拍桌子，喝道：“酒保，过来。”
那人道：“你知不晓得，人和狗有何分歧？”
玄颠听到这里，不由肝火中烧，骂道：“哪来的孙子，竟敢拐着弯儿骂师父？”大步奔上楼，正欲现身，忽又想：“时隔三年，不知这些人有没有认出师父，师父有重担在身，倘若他偶然透露身份，我就此出去相认，那可不是乖门徒。”想到此，停下脚步，藏身屏风后，借着罅隙向外看去。
那酒保被他一巴掌打哭了，心中实在不平气，说道：“是这边的客长先叫的，小店端方，先来后到。”
只见西首靠窗处，坐着个满脸乌黑的少年，五官表面与古钺聪相差仿佛，但却近年前所见的古钺聪高壮很多。同坐的另有几条大汉、一名少女，玄颠一个也不认得。另一侧，分三桌坐了二十余劲装男人，当中一人端坐如山，乃是鬼影阁掌门王易武。王易武身侧站着一横眉瞪眼，左脸尽是刀疤的男人，方才打酒保的，定然是他了。
左脸刀疤抢酒，不料对方涓滴也不愠怒，还慷慨相让，一时候无话可说，暗中均不住互递眼色，显是还不甘心。
他个头虽小，为追上古钺聪，一起累死了两匹好马，第三回有了经历，目睹马儿口吐白沫，就上马放它去了，设法再盗一匹。如此又北行三日，这天晌中午分，来到中卫县。从平凉到中卫，沿途地广人稀，并无大县。玄颠一到中卫，当即决定到城中大吃大喝一番，在集市上偷了十余两碎银，来到城中一叫“卫城春秋”的大酒楼，迈步就走了出来。
那人道：“人和狗有个卵的端方，把酒拿过来。”
酒保道：“众位爷，牛肉红烧肉要现烹现煮，没这么快。”
这一日来到平凉地界。平凉位六盘山东麓，泾河上游，东临咸阳、南接宝鸡、天水，毗邻固原、庆阳，汉之名将李广便是生于此地。玄颠昔年也来过平凉几次，二十七岁那年，他因身上银两花完，当晚潜入县衙，盗了几百两官银，本拟大吃大喝，鸡鸭鱼肉、熊掌鹿茸、美酒佳酿吃个够，谁知第一晚多喝了几碗酒，身上的银子被人盗光了，连脚上的鞋子也给人扒了去，他的鞋大人自不能穿，多数是小孩子捣蛋了。玄颠想到此，忍不住莞尔一笑，忖道：“那些年，赃官贪吏固然也很多，到官府总另有银子可偷，这些年，连官府的银子也被朝中奸佞掳走了，去了也是白去。”
那酒保连连回声，说道：“小的这回晓得了。”
思虑只在一瞬，那左脸刀疤要酒保将酒从古钺聪桌上拿过来，酒保不敢不听，但一见古钺聪身边的乌氏六兄弟，却又不敢上前。
酒保如逢大赦，说道：“那……那如何好……”乌老迈喝道：“让你拿就拿。”酒保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忙将酒坛一个一个搬了畴昔，最后一坛酒刚放好，那左脸刀疤又道：“我们要的熟牛肉和红烧肉，如何还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