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西风猎猎1
欧阳龙儿也道：“他们两个和我们明儿就要各奔东西了，一齐去热烈热烈罢。”
朱天豪晃了晃头，说道：“仿佛好些了，又仿佛更晕了。”
欧阳龙儿道：“好，先搬来一坛。”
白苗凤、黑万通二人已骑郑雄所赠汗血宝马先行一步，古钺聪固然有伤在身，但颠末一夜静养，竟能自行上马，当下乘一浑身乌黑的哈萨克马，前呼后拥出宫。
幸亏随行寥寥，又早有预备，到了晌中午分，诸事已然齐备，古钺聪率乌氏六弟兄告别了皇上、聂贵妃，一起出宫来，宫中侍卫、几个寺人，以及威武殿众奴婢纷繁出宫相送，欧阳龙儿、哈小巧、水月、朱天豪和何胡来四名侍卫也都乔装改扮，混入随行中鞍前马后圜随。
水月听到动情处，想及分袂之伤，泪水也忍不住从簌簌滚落下来，她虽不会喝酒，仍将杯中烈酒喝了下去。朱天豪已喝得七分醉，但脑筋尚还复苏，见欧阳龙儿俄然敬酒，皱了皱眉，说道：“我醉了，不能再喝了。”
古钺聪闻此，方才承诺。知府自是欢天喜地，引世人一起到了本地一官绅大富的府上，从正门进入，径直到了后花圃中，那富绅得知此次来的是二品大将军，皇上身边的红人，竭尽浪费之能事，当下屏开孔雀，帐隐芙蓉，大摆筵席。
欧阳龙儿戚戚然道：“天豪哥，我之前常常欺负你，今后天各一方，便想扭你耳朵，扯你头发也不成啦。”说着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说道：“也罢，明天还要赶路，那我们就以茶代酒罢，”对一旁酒保道：“老伴计，你们这里有没有茶水？”
欧阳龙儿趁古钺聪离席之际，抱起一坛酒径走向朱天豪和水月，先为两人满满斟上一杯，再为本身斟上，问道：“你们热不热？”水月道：“还好。”烛火中悄悄看着欧阳龙儿，眼中尽是不舍。欧阳龙儿一手拉着水月，一手拉着朱天豪，说道：“水月姊姊，天豪哥，我们三个自小在都城长大，向来都和亲兄弟，亲姊妹普通，可现在，姊姊与乔爹爹情断恩绝，天豪哥你流浪他乡，无家可归，我爹爹仍被关在大牢，不知甚么时候才气一血冤情，我们三个本日一别，可不知何时能再见，我……我……”说到最后，声音兀自哽咽起来，举起酒杯道：“好姊姊，天豪哥，我们干了这杯酒，一祝你二人白头偕老，二愿我三人交谊长存，永久都是好兄弟，好姐妹。”说罢举杯一饮而净。
次日一大早，一寺人传来圣旨，要古钺聪本日出发，并诏曰务必押回拜月贡如此，古钺聪领旨谢恩。
世人朝登紫陌，暮践尘凡，途中非止一日。古钺聪在京中这些日子手足束缚，事事拘束，现在重履江湖，水宿风餐，只觉胸臆豁朗，心神大舒，何胡来等人初出都城，又方脱大险，亦觉事事新奇，到处皆是名胜。第三日向晚时分，大师到了保定城下，朱天豪道：“古贤弟，众位兄弟，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今晚我做东，请各位至城里最好的堆栈好好欢畅欢畅。”世人连日风尘，都已甚疲，闻此齐宣称好。谁知方入保定城门，就见保定知府率两百余名大小官员夹道相迎，说是请古将军一行不管如何至府上吃杯薄酒，以便略尽地主之谊。古钺聪不肯再与官府中人纠葛，当下回绝。那知府知他是皇上钦点的二品大将军，见他神采不悦，只道本身阵仗不敷，诚恳不敷，当下又是哈腰，又是赔笑，改口说已在城中一富商府上备了好酒好菜，请古钺聪务必赏光。
酒保慌镇静张退下，不一时领了两人抬来一只大瓦缸来，酒保又到厨房中取来三只青花碗，先斟上一碗恭恭敬敬捧到欧阳龙儿面前。欧阳龙儿举碗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可贵你们小小保定府，也有这等佳饮，此次归去我定要向皇上美言几句。”
何胡来暗中道：“哥哥，往年使者每到一处，知府都要极力凑趣阿谀，各式奉迎，我们还是外甥打灯笼，还是的好。”
世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大吃大喝，知府叫来全城最好的歌妓，轻拨玉阮，弹弄琵琶唱着，酒过三巡，知府递了个眼色，众官垂垂拥着古钺聪上前，与歌妓戏狎玩耍，说是与民同乐，古钺聪见百官奢糜腐蚀，丑态百出，想及西北百姓贫困贫窭，深受剥削战事之苦，推开世人坐回席上。那知府见他怫然不悦，心下好不焦急，只道古钺聪好财不好色，盛宴将毕，便借口有事请教，将古钺聪请进房中，闭了门另自管待。
那酒保似早就站在一旁听使唤，踉踉跄跄走上前来，说道：“大人可问得巧了，敝府昨日适值从关外运来十坛冰镇红茶放在地窖，若蒙不弃，主子这就搬来供奉大人们消暑解渴。”
欧阳龙儿定定看着两人喝完，问朱天豪道：“天豪哥，都说茶能解酒，你喝了茶，酒醒了些没？”
朱天豪也动了情，心想：“这红茶是方才搬来的，料也无事。”他已有七分酒意，这设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举起碗来，说道：“我们必然能再见。”一口就喝干了。水月却叫人取来匙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那酒保连声说谢，欧阳龙儿道：“愣着干甚么，还不为两位大人斟上。”对水月、朱天豪道：“这杯红茶汤，就当是我三人的别离酒，水月，天豪哥，愿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
到了宫外，京中百姓都挤在大道两旁，或手捧鲜花，或敲鼓鸣锣前来送行，好不气度。古钺聪眼望人群，不由想道：“此番情境，想来年年如此，老百姓只知皇上派使者至西北押送贡物，那是吾皇威及四海，天下富盛之象，谁又晓得当中凶恶，”转念又想：“京中人事纷繁错综，民气叵测，小到丫环婢女，大到王公贵胄，大家勾心斗角。人处此中，事事如履薄冰，不时如临深渊，又何止押送拜月贡这一件事。”想到朝政被刘雷傲把持，皇上也不得自在，更觉在朝为官不如做老百姓安闲欢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