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宫闱深深6

烛光中，古钺聪见此书房虽大，却绝然藏不住人，心想：“他们虽不认得我，却必然认得龙儿，龙儿若给他们搜到，八王爷罪名岂不又多一条。”一想及此，伸手按了按欧阳龙儿，表示她不要稍有动静，一人掀帘走出。

满屋书画，不下万册，东西两壁堆放得整整齐齐，北首当中一张红木几案上随便放着两本书，右边一本是《齐民要术》，左边一本《盐铁论》，摊开的一页乃是《管子?轻重》，册页上尽是红笔圈点，几无灰尘，显是八王爷不久火线才浏览过。古钺聪望着满屋书籍，叹道：“八王爷经年天南地北做买卖，还要读书万卷，真了不起。”欧阳龙儿道：“爹爹的本事，可不止是读书做买卖，他在乐律、书画、修建、天文地理上成就可都不凡，小时候爹爹要我多读书，可我就静不下来。”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忽而不说下去，过了好久，方道：“现在即使我想学，爹爹也不能教我了。”古钺聪安慰道：“聂贵妃也说了，皇上如许做必定有他的事理，八王爷必然不会有事。”欧阳龙儿点点头，悠悠说道：“在我年事很小时，爹爹就常常对我说：‘我们孙家要把买卖做遍天下，东到东洋，西至波斯，北荒南蛮，都要有我们孙家的店铺。’当时我不过四岁，哪听得懂他的买卖经，厥后，爹爹编了一首小诗，要我必然记着，‘一去二三里，店铺四五家，商贾六七人，八九属孙家。”说到这里，盈盈泪光又在眼眶打起转来。古钺聪道：“这首《山村咏怀》是宋邵雍所作，八王爷如此填改，是要幼时的你便利记诵。”欧阳龙儿道：“你说的爹爹也给我说过很多次，我虽不爱读书，但爹爹常常给我说，我就记着了，厥后我才晓得这个邵雍字康节，是个得道大师，当时大师都风俗叫他邵康节。”古钺聪笑道：“你对读书也不是一窍不通嘛。”欧阳龙儿挥动粉拳打向古钺聪肩膀，又哭又笑道：“谁故意机与你附庸风雅，我们从速找找看有甚么发明罢。”两人搜索一阵，毫无眉目，欧阳龙儿主道：“奇特了，天子哥哥……那胡涂皇上既已查封我家，为何府内一应事物都涓滴未动？”见古钺聪一脸茫然望着她，接道：“你不晓得，凡是皇上命令抄家查封，家中财物均要收返国库，可方才我们一起走来，却不见少了一件事物，这书房也是一样。”古钺聪道：“如此更证明了，皇上此举并非果然要将八王爷打入天牢，当中必另有深……”“意”字未说出口，忽噗一声吹灭灯烛，低声道：“有人来了。”欧阳龙儿道：“那里？”古钺聪不知来者何人，伸手重捂了欧阳龙儿的嘴。

只听得梭梭数声，已有人自房顶上结绳而下，不一时点亮了屋中灯烛，古钺聪隔着布帘觑看，只见光影中站了四人，当中一名佝偻着背的寺人四下看了看，忽而“咦“了一声，另一小个子寺人问道：“大人有何叮咛？”那老寺人道：“不对劲，这支蜡烛不足温。”其他三人吸了吸鼻，均是一声惊呼，一人道：“不好，满屋烛烟味，刚有人来过。”屋内寺人顿时慌乱，只听那老寺人道：“屋内朋友，还请现身。”很久不见有人呈现，一挥手道：“搜。”三名寺人当即四下搜索起来。

古钺聪此时才看清老寺人面色蜡黄，弓腰曲背，全似弱不由风，其他三名小寺人均是十四五岁风景，心下猜度：“他们从房顶潜入，显也是偷偷出去。”微一思忖，已然计上心头，在一旁书架上斜靠了，微微一笑道：“皇上料事如神，你们公然来了。”那老寺人一怔，随即冷冷道：“推测甚么？”古钺聪道：“皇上已下旨查封此府邸，不管任何人不得入内，想必四位也已经晓得了？”四人均是互望一眼，那老寺人道：“晓得又如何，不晓得又如何，你到底是甚么人？”古钺聪道：“我就是我，你们又是谁？”那老寺人阴沉森笑道：“中间面庞见生，仿佛并不是宫里人？”古钺聪道：“皇上高瞻远瞩，推测有人夜闯王府，特令我在此等待，一旦发明有人入府，当即抓起来。”四人均是一惊，一小寺人忍不住道：“大人，如何办？”那老寺人瞪那小寺人一眼，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怕甚么，内里都是我们的人，这小子就算是皇上的人，凭他一人就想拿住我们，未免忒也傲慢了。”三名小寺人齐声道：“请大人叮咛。”老寺人道：“把这小子杀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将尸首运出宫外，就算皇上晓得本身派来的人死了，也不知是谁干的。”话音方落，双手微微一抖，左手猛地一掌探出。

两人均是一惊，欧阳龙儿下认识向古钺聪身边靠紧，颤声道：“有鬼！”古钺聪靠近欧阳龙儿耳旁道：“不要说话，这些人武功不低。”欧阳龙儿道：“他们仿佛要出去。”古钺聪道：“此屋可有藏身的处所？”欧阳龙儿道：“爹爹的书房常日外人不得随便入内，我也不爱来其间玩耍。”说话间，只听得有人放了梯子在北面，顷刻间上了房顶，紧接便听轧轧轧三声响，有人揭开屋瓦，古钺聪见朦朦月光透出去，不及细想，拉起欧阳龙儿悄步藏于书架后侧，拉开布帘掩住。

众寺人已料屋中有人，但见书架后古钺聪俄然走出来，还是大惊，那老寺人目中精光四射，见古钺聪并非宫中主子，嘴角模糊一咧笑，说道：“本来是个外贼，这倒也费事了。”

到了房中，欧阳龙儿道：“你带火折子了么？”古钺聪道：“府外都是巡查，还是谨慎为是。”欧阳龙儿道：“此处位于府北中心，就是敲锣放烟花，他们也一定能听到。”古钺聪想想有理，取了火折子扑灭蜡烛。

两人来到府内，借着月光过了承奉司、宰牲房、马房、粮仓，一起向北，颠末承运门、鸳鸾殿，才算来到了正府，欧阳龙儿见府上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十六年工夫一朝急变，不由一阵阵难过，将古钺聪的手握得更紧了。古钺聪问道：“我们去那里？”欧阳龙儿道：“我也不晓得。”两人恰好走到家庙前，欧阳龙儿拉着古钺聪走将出来，说道：“古大哥，你也叩首。”古钺聪知她已经本身看作嫡亲之人，也跟着跪下，两人在先人牌位面前磕了头，这才站起来。过了半晌，古钺聪问道：“八王爷常日里常在那里议事？”欧阳龙儿指了指火线，说道：“就那儿。”两人便又向西过了宫门，来到一屋前，黑暗中看不清这是甚么处所，一排闼，才知大门舒展，两人跃上房顶，揭瓦而入。

过了半晌，果听得书房窗格上咔的一声响，门别传来一声轻响，此中一人道：“公私有令，不得留下蛛丝马迹，你二人，去搬楼梯。”话音虽成心抬高，却听得出来是个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