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排众议劳心博恩泽
有了此番设法,如海自是越加笃定,渐渐着道:“莫非诸位大人便知死守必能得以守城?”
灯影之下,她面色微白,双目泛红,兼着姿容绝世,情真意切,越加不幸敬爱,实在惹民气疼。
“大人之意,究竟如何?”听得如海这番话,旁人俱是松了一口气,那段明成却听出几分旁样意义来,心下先是一怔,复则一喜,不免有些探出身来,一双眼睛只盯着如海,目光炯炯。
如海自是明白此中轻重,一动不如一静,非论如何,守城是必不出错的,如果出城攻打,便是成了,现在动辄得咎的局势之下也一定能有甚么好成果。如果女儿黛玉毕生得靠,本身便是偷生一时,求取些许相处光阴,也就罢了。但他当今已是朽木沉珂,今番策齐截定要损及寿命,垂死之人,又无子嗣,便是京中御史诽谤,到底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必有一线余地,且能借这些功绩与女儿黛玉留一点恩泽。
如海细细看来,用项倒也罢了,不过马匹弓箭之类,又添了火油等一二样不常用的,再瞧一瞧数量,亦是对比着两千五六的人马,却也罢了,便是点了点头,道:“一应所需,我马上搜索来便送到虎帐处。”
那安坦远倒是个世袭,虽祖上是弓马纯熟,于血火当中拼搏出一份家业来,他也略知弓马,稍通军略,倒是夙来平平,不过倚靠着祖上的脸面罢了。又是常日安荣高贵的,不免胆气不敷,此时早已是面有青白之色,闻说如海这话,只当他亦有推委之意,安坦远再顾不得旁个,先就是带了几分锋利,气味却显得有些衰弱:“暴民乃稀有万之众,我辖下不过千余兵勇,便是段守备也唯有五六千之众,敌强我弱,又能如何!”说到这里,他唇色微微有些发青,吐出最后一句话,面色且都有些灰败起来:“不过死守待援罢了!”
如海听他言下之意,竟有拔军杀敌之心,无甚守城之意,心内不免一顿。虽说这段明成之言很有事理,但是瞧着屋舍当中的官吏都是这般慌乱,真要如他所言,只怕城内立时要翻了天。再者,这等破釜沉舟,也是殊为不智,他再三考虑,方才道:“敌我之论,便如段大人之言,反击也断乎不成。须知城内百姓惶恐,暴民数以万计,此时断不能行破釜沉舟之事。但是,困守城内,使城外百姓任其排挤,亦非良策。”
如海见着他如此火急,反倒有些惊奇,心下考虑一回,到底还是道:“急报不过一二日便至,但是暴民必不能如此。我考虑着,一则遣人将城外百姓依着远近早些安设回城,也能坚壁清野;二则,段大人无妨领一部人马设下埋伏,于途中攻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料,许能建功,只是如此却得一击得中,便要远扬。如果立时不能返来,我等也不能再开城门。大人可敢立下军令状?”
见着他们犹自呐呐,如海又道:“而任其侵凌周遭?如果圣上垂询,又当如何?我等有城墙之固,且提拔乡勇,保家卫国,如何不能?”
见着如海这般言谈行动,那一干官吏也渐次平复了心境,只是面色少不得有些非常,且有几分慌乱,唯有一个武官扬州守备唤作段明成者,重新到尾普通神态,只从那沉着当中透出几分焦灼,却非惶恐惊骇,倒有些许跃跃欲试之意。
“大人!”段明成闻言,忙肃但是起,立在那边,神情刚毅,声音朗朗如同刀剑相击,躬身一礼,方道:“下官觉得暴民虽号称数万之众,看来人多势众,但一则,传言号称数万罢了,谁知究竟有多少;二来,他们原是百姓,且受了温饱,绝非悍勇之辈。如此乌合之众,又有何惧?虽有敌众我寡之言,倒无妨趁乱袭杀。”
旁的官吏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要将此事定下,不免生了慌乱之心,当即便纷繁道:“两位大人,扬州城内不过数千之众,守城尚且不能,如何还能击杀敌寇?若一时不成,竟至破城,岂不是孤负圣恩,复则祸及百姓?”
如海听得这话,倒也不出不测,只是瞧着安坦远如此神采,心内悄悄点头,似这等心志为人所夺的,只怕连着守城都是指不上的。由此,他再也未几看这安坦远一眼,只转头看向段明成:“段守备亦是如此考虑?”
心内想着,如海方令回府,黛玉倒是一夜未曾安睡,只独坐在灯前等待。听得他返来,她忙披上外头的披风赶了过来,心内焦灼非常担忧,却又不知说些甚么,只能含泪唤了一声:“父亲!”
如海方与段明成道:“守备且去办理人马,取二三千之数,另留副官等守城便可。一应粮草所需,想来不过二三日之用,我立时便能安排安妥,且留下用项数量之类,与我细看。”段明成见着他如此雷厉流行,心下越加感佩,忙令取了笔墨,写了十数样用项并数量,送到如海面前。
那段明成闻说这话,心下一番考虑,便扬眉大声道:“如何不敢!下官必当效死力,以报圣恩!”
段明成见着他这般,剩下的一点小觑之心也尽数消去,反倒瞧着如海描述肥胖,面色微白,似有病容,道了一声:“大人且自保重。”说罢,再道一声告别,便是起家退下。
黛玉听得如海这话,虽也佩服,到底父女本性,且如海当今状况如何,她亦是深知的,如何能不担忧?只是这会儿瞧着如海已是怠倦不济,她不肯也不敢让父亲再担忧本身,越加劳心费心,当即也不过带着哭音,低低着道:“父亲,虽是这等大事,到底保重身材,不然,女儿……”说到这里,她究竟有些忍不住,竟自落了两滴泪,却又强自忍住。
见世人这般描述,如海心内一叹,也是没法,只得大声喝道:“诸位大人,既我等身为臣子,复为本地父母官,此番遇事,必得经心极力,上则报效圣上,下则安抚百姓,如何做这等小儿姿势!”这般言罢,他先问可将此事快马急报送至金陵,听得已是派出,方才又令管家端来茶水,次则令其挥退众仆人,单独守在门外,方本身端端方正坐在上首,且看一众官吏。
黛玉目睹着父亲每日费心不说,且常有驰驱,面色越加不好,常常担忧垂泪,又是安排一应吃食等物保养,却也不过聊胜于无罢了。及等五今后,那段明成返来,说是大胜而归,她虽身处闺中,亦是早早打发了人每日复书,得知后不免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赶畴昔与父亲细说一回,却听得管家回报,说着如海已是病倒,正自高热。
一众官吏听得这一番话,再观如海安之若素,心下也垂垂有些安稳,不免都在心中策画一番,方感觉如此倒也一定不能成事的。就是安坦远,到了最后也说出一句话来:“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必然效力。”
如此说了一番,又担忧对方身材,父女方才各自归去安息,及等翌日开端,连着数日慌乱。
有了这等考虑,如海便又做慎重之态,或轻或重且是一通安抚,将世人渐次弹压了下来,才是与段明成并别的一个千户唤安坦远道:“这等民变暴动,原是兵家事,本为你们所属,不知两位做何考虑?”
“玉儿尚未安睡?”如海见着她来了,本来有些倦怠的精力倒是抖擞起来,又见她眼圈泛红,泪光点点,倒是不敢垂泪,越加心疼,便将她搂在怀中,一如儿时般拍了拍她的背,道:“不过宵小之辈,为父自有主张,却不必担忧。”
如海便看向屋中世人,照着平日所知,且将安抚公众、汇集辎重、募集乡勇等一应事体,一一细细说道明白,再行分拨,如此叮咛再三,令他们一一办了去。本身则换了一身衣裳,且登上城墙,勘察一番后,见着城墙尚可,又瞧着乌黑的天空当中唯有二三点微小的星光,周遭虽是举着火把,火光却极弱,更加显出乌黑两字,他不免在心中一叹,暗想:此情此景,却有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但是,天光尽在天涯,只消筹办安妥,却也不必惊骇!
“总归、总归……”
如海瞧着这般景象,心内考虑一回,因暗想:我原非本地官,纵因位高并群龙无首两样原因,到底不无能系太深,这等暴民兵乱,倒是武官所辖,且这段明成夙来名誉颇重,原也是于西北建功之辈,并非那等不能撑起事的。如此,竟不如让这段明成在前,本身做辎重粮草之事,暗中再行弹压了城内慌乱,想来这般无法之举,朝中御史晓得后,也是不能多说的。
看着黛玉如此,如海心内生出几分酸痛,考虑一回,方道:“为父自有筹算,勿要担忧。只是当今府中高低,却得你照顾一二,也要谨慎身材,莫要过分费心操心。”
金陵离扬州不甚远,为一府之重,兵马浩繁,他们不过守城十数日便能得援,这般死守虽是艰巨,总也比出战来得轻易,也不至出甚么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