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暴乱突起骤生险境
原是半百的年龄,历经世情,如海自也不惧一个死字,人谁不死,又有何惧?只要一样:一日本身放手而去,女儿黛玉无人倚靠。此番虽已是拜托了亲眷世交,知己同窗等一应可靠的,到底半子尚未搜索到一个好的,心下且自不安。
见着江澄这般说,黛玉自也笑了,且拉着春纤的手,道:“她虽与我分歧,眉眼儿却有些肖似呢。约莫这面善,也就在这里起来的了。”恰是说着,又有丫环报信,说着叶谙来了。黛玉便要相迎,两人一道儿前去。
春纤原在黛玉身侧,未见江澄,便想着以许莹之聪明全面,叶谙之和顺靠近,黛玉犹似更看重这江澄一些,此番见着了她,实在多打量了两眼,倒是心生感慨:实在明丽鲜妍!
谁知就在此时,外头管家竟跑来将那大门拍得震天响,口中犹自连声喊道:“老爷,衙门里送了急报!”如海不及考虑,便霍然起家,急令其入内,且将那急报展开一看,面色便是一变:泰州暴动!再细细看下去,不过半晌,内里详情俱是在心中打了个转,他当即一怒,且将那急报拍在案上,恨声道:“心生贪念,婪昏聩之极,方有此祸!可惜民生艰苦,何其无辜,先逢天灾,再遇*,现又生暴动……”
黛玉虽不晓得内幕,瞧着如海这般神采,只记下这一节以作后想,口中却慎重答允下来。如海见状,心下也是松快了几分,且与她再说了些情面油滑之类的话,才令人送她回到屋舍当中,本身倒是坐在那边低头暗思:本身亦是朽木沉珂,几番请了大夫过来,皆是点头,不过好生保养之类的话,暗中的意义倒是清楚:精气衰竭,血气亦是不敷,好生将养,另有一二年的日子,如果多有费心劳累之事,只怕也就半载了。
她生得好,眉如远山还弯,眼如秋水,肤如玉石且润,唇如含朱且艳,恰好但是成的秀色夺目。面貌已是不俗,偏活力度也是不凡,虽只着了一件淡金撒花纱衫,微露藕荷镂云纹纱裙,但含笑间端倪如画,轻笑时行动如水,如同画中仕女,虽是自天然然的言谈行动,亦不失天然姿势。
黛玉主持内里,亦是吟诗一首,博得合座彩,不免越建议了兴趣。及等散了场,她心中度量,今番本身虽说不得八面小巧,非常全面,却也是经心而归约莫也算过得去了。有此一想,她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容倒是更胜,且笑着叮咛管家等好生清算了去,本身则扶着春纤的手,含笑道:“你瞧着本日如何?”
如海原是心机机灵之辈,虽则骇怪愤怒,到底是经历过风波的,只半晌工夫,便是沉着下来,当即又将那急报细细看了一回,方昂首问道:“来者多少?当今可在大堂当中?”这虽是大事,他为巡盐御史,却也并非本地父母官,自不能代为掌管,且今番还是那等武事。那些官吏将这急报送来之意,他是了然,却不能插手这些事件,在这等波橘云诡之时,徒引猜忌。
如海唏嘘一声,却还强自收敛心神,且自考虑。
如海见着他们如此,越加肯定是甚么原因:四年前扬州城外十里,亦是生了一场暴动,祸延数百里,那些暴民围城月余,几乎就攻入城内来。厥后虽是被弹压下来,到底让全城高低心不足悸,这些官吏倒是经历过的。今番再闻说暴动一事,且此番为数万乱民,比之先前更加势大,他们自是心惊不已。虽非扬州以内,不免也心神失守。
“一时健忘,我原不该说这个的。”江澄听得黛玉这话,也是一顿,半晌才自渐渐着道:“芸丫头是金陵顾氏二房的嫡长女,原她父亲为本地知州,便与我们熟悉。谁想着前些光阴她祖母一时不好,竟是取了,她便随父母归乡守孝了,你就未曾见着她。说来她比你小一岁,也是极灵透的,却温馨和顺的,最是和蔼不过的。”黛玉立时明白过来,思及家中景况,不免心下一叹,虽有一二分委宛的心机,只不好多说。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好是小半个时候畴昔,二十余个女孩儿俱是齐聚,黛玉方领着她们到了花圃,且瞧菊花,次又赏了水边栽种的一株老桂花,如此赏玩罢了,才至亭子里坐下,略用了一点东西,便三三两两于此处闲话,又有过会再聚之约。
说来也是应了如海之言。这泰州虽身处江南之地,素为鱼米之乡,到底天有不测风云,今番倒是先有水灾,后有洪涝,赋税又重,虽说乡民家中且多有些粮米银钱,到底只见着米粮一日日耗尽,渐生不稳。这原该赈灾的,亦是得了今上恩准,令与银米赈灾。谁知本地的知州张建倒是个贪婪不过,既是想着本地到底是鱼米之乡,原都是地主,到底家有积储,很不必非常赈灾,便将粮款笑纳了大半;次又盼着赋税上面再捞一笔,竟是催逼不放,背面再一想着积累下来办理上官,一应银钱俱在内里,竟是又加了一层。这等油锅里的银钱也是捞出来花,何况其他,这张建倒是个夺目之辈,且办理上面不吝银钱,竟在此地做耗数年,官衙高低俱是腐败不堪。
听得这话,江澄也是一笑,眉眼当中自有一片灼灼的神采。
这天灾*之下,泰州本地便盗匪渐生,那张建也是无能,兼着昏了头,竟想着撤除贼首,亦是一份功绩,竟是跟着守备前去,亲身办理着捕快等等前去剿匪。这一去且不说打得如何天昏地暗,倒是将自个儿一行人等送到了贼窝当中。
似这等祸事一出,实在惊心。今番知州顾城因丁忧守孝,去官归乡,新任知州尚未履职。原该同知兼顾碎务,偏生同知前些光阴又因故去了扬州府,并不在本地。休说底下的一干小官不免兢兢战战,便是本地守备等武官,听得数万之众,也是心惊不已,因又想起另有林如海这等二品大员在此,又是巡盐御史,原是今上亲信之臣,他们忙拍马赶到,且将这急报送了过来。
管家忙一一报来。如海听得本地一干大小官吏俱是到了,眉头一皱,忽而想起先前一样事情,由不得感喟一声:他们这是心生慌乱,又无人主持,方病急乱投医,竟到了本身这一处。如果如此,本身却要考虑一番了。
他是深知女儿本性生出的一片痴意,唯恐她悲伤伤神,又是思及近些光阴以来,本身常常手札送了世交知己等处,虽也是得了信,亦是信人,本身到底还是安排了五六处,只做万一之想。他们原是他半辈之交,素有来往,本身若非考虑到女儿身上,断不会做旁的猜忌,可今番却多有小人之心猜度,可见亲疏两字的紧急了。
黛玉正自语许莹谈笑,听得这话不免转头看去,且含笑道:“姐姐所说的又是哪位女人?倒是未曾听过呢。”
黛玉早已含笑相迎,听得这话,她不免抿嘴微微一笑,一双似水的眸子如同弯月,上前便拉着江澄的手,且打趣道:“这是天然,你但是我三催四请,尚且一顾的高朋呢。倒履相迎且不及,如何敢慢待了去?”
江澄原是赏玩了一回,她生得一派活泼脾气,虽行动无分歧着端方,倒是比旁个更多走动了些,此时面上就微微泛着一层胭脂般的红晕,额间也有些细汗,便用帕子擦了擦,想着过会相聚一说,不免道:“今番见着这么些好菊花,实在不易。若芸丫头也在,必能听一曲好琴。”
许莹在侧瞧着黛玉竟沉默了些,目光一闪,便含笑道:“何必说这个?今后自有见面的时候呢,且紧着面前好生乐一乐,才是端庄呢。及等今后,却再难说这般安闲了。”叶谙与她同岁,江澄更大一岁,自是晓得这意义,当即微微抿了抿唇角,俱是点头,便将这事抛下不提。及等背面再聚,众女俱已遴选出了一样东西与世人赏玩,或是一诗一词,或是一首琴曲古筝,或是一画一字,倒也各有所长,非常逢迎。
那一伙盗匪兼着擒住了本地的知州并守备,又见他们非常不堪,数千小我竟也敌不过他们数百之众,只当天底下俱是如此,也是心生了念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占了衙门,将那张建的头颅砍下挂上杆子,且将内里抄出的银赋税米等散了众,竟是立了旗号,喊了铲昏君除奸臣的话,斯须之间便号称稀有万之众,竟是生生坐下乱来。
心内这么想,如海也顾不得旁个,只披上官服,略作清算,就是仓促赶到前面大堂之上,且与世人相见。那一干官吏多数正自瑟瑟,面有慌乱之色,见着如海来了,恍若见着了活神仙,忙起家拥簇而上,只还存了一点礼数,多走两步后就是停下,口中连声唤着大人、大人来了等语。
春纤犹自感慨,那边儿江澄含笑且与黛玉谈笑两句,忽而见着她身后站着的春纤,倒是没见过的,也多打量两眼:眉眼细巧,发如墨肤如雪,唇角噙笑,虽不过是秋香色的纱衫,系着白绫裙子,却犹自讳饰不过那一段明丽的秀色。她不免生出几分喜好,又与黛玉道:“不愧是你熏陶出来的,真真是与旁个分歧,只瞧着面善,倒不知那里见过普通。”
“女人一应安排,可算尽善尽美了。”春纤面上亦是含笑,口中也是夸奖的。只她瞧着黛玉面有倦色,不免又劝道:“只是女人可得好生歇一歇,今番但是累着了。”
这般说了一回,主仆便一道儿回到屋舍当中。及等晚间如海返来,黛玉便将本日之事细细道来。如海闻言非常欣然,且又道:“曾言有道,白发如新倾盖仍旧,可见缘分难明,民气难知,你尽管与她们交好,却要晓得远远亲疏,轻重缓急之理。虽妖待人至心实意,言辞和蔼,但非论如何样的友情,凡事也不能强求,总归想一想若你是她们,又是如何想来,不成全抛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