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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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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卫若兰又是一箭打空,不免心下烦躁,见冯岩成心容让,不唯不觉感激,反更添了恼意;因知本身这般比不过他的,乃将弓一放,自将束发带子解下来系与眼睛之上,倒是要盲射了。他在家中原着意练过的,猜想冯岩于这上必不如他,故而心下微微对劲,俯身捡起弓箭,搭上弦便射,忽闻身后几人齐齐惊呼,忙把发带扯下来看时,亦心下大惊,暗叫糟糕。本来他方才将弓放下,有一小僮只当他已射罢,便往前去收箭;谁知他又拉弓射来,听得世人惊呼之声转头看去,直吓得呆在原地,也忘了闪躲,目睹那箭望他直奔而来。谁知就在那箭头离他约有三步之处,只闻丁的一声,另一支箭斜刺里飞出,正撞在卫若兰所射之箭头上,两支箭双双落地。

薛蜨因见冯岩生得不俗,料知他平日也是习武之人,便笑道:“本日我们既会,则是有缘,而后常聚才好。我本待明日往射圃去的,若两位无事,便一道去可好?”韩奇闻言双手乱摇道:“要去你们去,我且不去的。”瑧玉知其向来荏弱,于骑射一事并不精通,乃笑道:“阿谁还笑你不成?不过闲时作耍罢了。”韩奇闻言,只得应了。冯岩平日也曾练习骑射的,闻这话便想:“若不去,只怕薛家公子面上欠都雅,疑我薄了他;况瞧着他也是率性洒落之人,倒堪为交结,林家兄长同他又靠近,如此想来,还是去的好。”因而笑道:“薛兄有令,鄙人莫敢不从。”几人又叙了岁齿,那陈也俊现在方十一岁,韩奇十二岁;冯岩与瑧玉薛蜨两个同年,只是生日略小些,当下各改换了称呼,一时菜已上来,因而又吃了一阵子酒,方各自拜别,不在话下。

及至圃中,早有几个草靶支在那边,几人各自取了弓箭站定。瑧玉留意看时,见冯岩本日一身素银,腰间系一条天蓝鸾带,足登青缎小靴,越显得英姿飒飒,其搭箭弯弓之势驾轻就熟,竟不输与薛蜨的,乃心下暗自赞叹。盖因薛蜨宿世便谙熟骑射,现在重生,亦勤加练习,故少有能同他比肩者,而冯岩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之能,实在令人可惊可叹。因见他往那箭囊里取了箭矢,便着意看他射得准否。

【第三十六回】五陵子意气争是非·玉面郎神箭救死生

冯家和林家的亲戚干系是如许:冯长安的夫人姓林,和林海的父亲是本家兄妹;林家当时是列侯,也就是说,冯老夫人是林老侯爷的本家侄女。为制止行文啰嗦,注释中不再写出。】

冯岩原不欲与人争竞,何如见他这般情状,心下想道:“若我分歧他比,少不得教他猜忌我怕了他。”便笑道:“还要请卫世兄部下包涵了。”一面说着,卫若兰因见有人来换这草靶,乃道:“我们且不比射靶子,瞧着没甚么趣儿,不若换个花式。”冯岩道:“愿闻其详。”卫若兰便道:“我们便仿着先皇当日取武状元的风景儿,于这处吊一个环子,在其以后立一木板,在远处用箭去射;这箭要不偏不倚从那环中穿过,再入那板子上的方可。”韩奇同陈也俊闻言都咋舌,皆道:“过难了些。”冯岩笑道:“公然卫兄好计算,就是如许。”一边小僮闻言,自去安插不提。未几时挂起两个环子,二人分摆布站了,其他人便皆退开,自站在一边看不提。

因冯岩在家中之时原也曾射过这个的,况其箭法原强,故而毫不怯阵,当下拈弓搭箭,望圆环竟射。转眼已是九箭射过,箭箭不空;转头却见卫若兰止射得六箭,本身远较他为快,况他只要四箭得中,另两箭倒是打空了,乃暗想道:“不成教他输得过分丢脸,不如放慢些。”乃渐渐将一支箭取出搭在弦上,却不射出,只往圆环瞄去。

那卫若兰闻言,顾自向冯紫英和宝玉两个笑道:“你们端的风趣,皆分歧自家亲戚出来,反同外人混在一处的。”宝玉方可,冯紫英闻言,面上倒微微变色,显是有些不快。本来他父亲同冯朝宗两个是同宗的兄弟,虽未有甚么冲突,干系却也原非紧密;及至他和冯岩这一辈,更无甚多来往。盖因当日冯长安圣眷正隆,冯紫英之祖父恐人言其攀附权贵,又恐其功高震主引得老贤人猜忌,故成心远着;前些年又出了皇后同太子之事,冯朝宗为去圣上狐疑,乃将军权交出,回至京中;紫英之父却因平叛有功,擢升神武将军,为保本身宦途平顺,更未曾同朝宗有靠近之意。常日紫英亦极少同冯岩一道的,现在卫若兰直口说将出来,未免羞赧,乃不发一言。

陈也俊原同他和卫若兰了解,见状恐二报酬难,便笑道:“亲戚天然常日见的,莫非必然日日在一处不成?”宝玉闻言,也笑道:“此话有理。不说别的,且说我罢,我是个最懒待动的,若不是冯兄同卫兄两个要比箭,硬拉着我来同他作见证,我且不来呢。”韩奇闻他这话,便将他划作本身一党,乃道:“二世兄此言深得我心。原是他们几个熟行的想显现本身,倒把我们内行的拉来作见证。”说得几人笑了,冯紫英乃正色道:“若兰于这箭法上很有建立,我倒是比不得。只是不知他同霦琳两个谁又强些?”本来紫英恼他方才那话,知其不如冯岩的,成心教他出丑;公然卫若兰道:“究竟谁强些,比试一番可不就晓得了?”便往身上取下弓箭来,要与冯岩比试。

一时几人随薛蜨行至一家酒楼门口,昂首见牌匾上是“醉仙居”三字,一径出来,便有跑堂的来将五人引至楼上一间临窗的雅间,又问点何菜。薛蜨便让冯岩二人点,那唤作陈也俊的少年面薄,只谦让世人;薛蜨因笑道:“原特特请你们的,又让起他两个来。若不为你二人,我也不请他们了。”说得瑧玉同韩奇都笑了,冯岩方点了两个,陈也俊也学样点了。薛蜨又将昔日瑧玉同韩奇爱吃之菜加了几个,令去做来,几人暂坐着喝茶说话。

陈也俊见冯岩面上恹恹的,忙拉韩奇道:“你少说两句罢。”瑧玉同薛蜨便知冯岩心机,对视一眼,瑧玉便笑道:“霦琳不必如此。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本日起码也是造了八极浮图的功德,如何反不欢乐?”冯岩闻言,勉强笑道:“乃是我年青不知事,若分歧他比,也不致引出这番事来。”薛蜨笑道:“有的人便是如此,并不是你谦逊他就能告终的。本日霦琳既胜了这场赌赛,又救了一条性命,我们原该贺你才是。”韩奇同陈也俊闻言皆称是,便令跟着的人收了箭囊,一道往酒楼而去。冯岩本不待去的,何如韩奇作好作歹地扯住了,陈也俊又在一旁劝着,方同几人去了。却说自此一事,瑧玉薛蜨两个便觉冯岩此人热诚敬爱,堪为交友;冯岩亦觉他二人甚通道理,好感愈增,心下亦有计算。如此至了酒楼,几人又轮番敬过冯岩,便将此事暂为揭过。如此无话。

本来冯朝宗只令季子不得显现其双臂神力,到未曾禁了他骑射之事,是以冯岩当下也不藏拙,拈弓搭箭便射,只听得一迭声破空之响。定睛看时,只见那箭矢尽扎在靶心之处,此中两支竟几透草靶;世人都拍掌喝采。韩奇见了,咋舌笑道:“这靶子可用不得了。”正在称赏,只听身后有人笑道:“好箭法!”世人转头看时,见是卫若兰同冯紫英及宝玉两个来了。相互见礼过,宝玉见冯岩面熟,乃笑道:“这位兄弟我却不认得的。”冯紫英便奉告了,薛蜨便对冯岩笑道:“这便是我姨父家的表弟,名唤宝玉的是。”冯岩早闻他平日行动,虽不觉得然,倒也未曾现在面上,当下同宝玉两个施礼罢,冯紫英因笑道:“本日来得巧,竟遇见霦琳也在这里。常日里闻人说你是神射,竟未曾得见的,现在一睹,方知此言非虚。”冯岩忙笑谦道:“哥哥谬赞了,不过闲时的顽意,那边就称得上神射。”

本来倒是冯岩见这边情状,忙将箭矢转向,望卫若兰所射之箭打去,正将那箭撞落,救了那小僮一命。那小僮早已吓得呆了,回过神来,忙跑到冯岩面前叩首,谢其拯救之恩。卫若兰见此,不免又愧又气,乃将弓往地下一掷,回身径走。冯紫英同宝玉见此,亦不好再留的,乃向几人告了一声罪,回身去追卫若兰去了。冯岩见状,倒有些难堪起来,乃悔怨本身一时意气,应了同卫若兰比箭;谁知又招致这番事,想来已是获咎了他,心下便有些不安闲起来。韩奇却犹自未觉,见几人走了,乃大笑道:“这卫公子常日目中无人,现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霦琳,你可算将他这锐气打了下去,也替我出了昔日之恶气!”

冯岩粉饰的是本身的军事批示才气和力大无穷之事,不是他的单兵作战才气;

一时几人至了医馆,那郎中为少年诊治已毕,道是并无大碍,不过流了些鼻血,面上有些青紫罢了,上些药便无事。那少年坐着让郎中上了药,又讨水洗了手脸,将衣冠清算了,便向瑧玉等人见礼道:“多谢几位世兄。鄙人陈也俊,这位韩世兄是识得的,只不知这二位世兄如何称呼?”冯岩亦起家施礼,说了本身名字。瑧玉薛蜨忙行礼,两下通了名字,冯岩便向瑧玉笑道:“本来是兄长。我们两家原是有亲的,那日兄长往我们那边去,我竟不在家,故而未曾见得。”薛蜨因笑道:“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且出去吃酒,我作东道。”世人闻言,都同他往外边来。

翌日几人便往射圃而去。瑧玉同薛蜨各带了本身常日用的弓箭,及至商定那边,却见韩奇白手而来,乃问他之弓箭在那边。韩奇把头一扭,道:“我知你们要看我的笑话,特地不带来的。”二人闻言都笑,不好再强他的,乃一道往射圃而去。及至那边,见冯岩同陈也俊两个业已到了,二人身上皆挂着弓同箭囊,几人见过,便一道往圃中而去。

【注:冯家没让冯岩晓得瑧玉的实在身份,也没让瑧玉晓得冯岩的实在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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