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黎顺容
萧清婉笑道:“现在夏季,白日时候长了,黎顺容如何不在屋里歇着?”黎顺容半低着头,笑道:“娘娘既已入主后宫,便是这六宫之主,嫔妾是特地带了三皇子来给娘娘存候的,今后也好贡献娘娘。如果滋扰了娘娘午休,倒是嫔妾罪恶了。”萧清婉道:“难为你挂念着本宫,天长无事,本宫也只是闲着,说甚么滋扰呢?本宫正想着有个姐妹过来讲说话,可巧你就来了,这是我们姐妹的缘分呢。”黎顺容心头微喜,面上还是恭敬道:“娘娘既嫌孤单,如何不请宸妃娘娘来相陪说话?人多也热烈些。”萧清婉闻言,微微一笑,道:“姐姐在家时,吃了午餐是需求睡上一个时候的,何必去闹她呢?我们坐着说说话,就很好了。”黎顺容道:“娘娘说的是,嫔妾没想到此节,倒几乎滋扰了宸妃娘娘。”
赢烈在坤宁宫里歇了一个时候才起家,萧清婉奉养着穿衣戴冠,漱口洗面,又饮了半盏六安瓜片,坐了半晌,才起家去了。天子一走,萧清婉便闲在了宫里,想要出去走动,又嫌气候燠热,便只在宫里闲坐,着人去内侍省传了话,未几时内侍省总管寺人张福全亲来回话道:“二位姑姑公公都是极乐意奉侍娘娘的,只待娘娘发话,他二人就清算了过来。”萧清婉考虑了,笑道:“既如此,就请那二位明个儿过来罢,这边总没个管事儿的人,终是不成的。”说着,又笑道:“这么热的气候,不拘着谁来回个话就是了,张公公又亲身跑一趟。”便令绛紫抽了一封红封递上,道:“给公公喝盏梅汤降暑。”张福全接了,低眉扎眼的笑道:“我们主子就是听主子的叮咛,哪敢因天热就偷懒?再者,如果打发个不明白的人过来,说不清楚,又惹娘娘活力。”萧清婉见他行事乖觉,又说话甜净,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亦不敢骄易,着贴身侍婢青莺送了出去。
因着气候暄热,萧清婉只吃了小半碗饭就罢了,只坐着相陪。赢烈兴趣倒甚好,叫添了一次饭。用罢午膳,明月捧上了阳羡茶,两人坐着饮了一盏,赢烈便道:“朕想在你这儿歇了中觉,下午还要去南书房议事。”萧清婉闻言,忙令青莺去清算床铺。待安妥了,赢烈同萧清婉一道进了阁房,那四个侍婢将窗上的帘子放了下来,也就躬身退了出去。萧清婉便羞着脸上前替赢烈摘冠脱袍,将龙袍折叠整齐放在紫檀木龙凤几上,又将平天冠也端端方正的摆在其上。
萧清婉见他睡熟,又听屋外头蝉鸣高文,吵的民气烦躁,便放了扇子,走去门边,轻开了门。此时该绛紫文燕当值,两人正在门边侍立,见门开了,绛紫忙问道:“娘娘有何叮咛?”萧清婉道:“外头蝉叫的民气烦,你去叮咛一声,叫两个聪明的小内监,把这几棵树上的蝉都黏了去。皇上在昼寝,叫他们手脚轻些,别爬高上低的吵醒了皇上。”绛紫应了喏,便走去叮咛了,独撇下文燕一人。萧清婉见她穿戴宫例的装束,头上绾着入宫前本身赏的金镶玉桃花簪子,似是比先时瘦了些,她本就是个娇小小巧的模样,现在倒更有些楚楚不幸了。萧清婉想起连日事多,有日子未曾同她说话了,她的性子原也是个少言寡语的,虽也是本身房里的大丫头,却很有些跟不上那三个,便道:“宫里的日子,可还过得风俗?如有些甚么不恰当的处所,就自管说来。”文燕细声细语道:“能跟了娘娘入宫,是文燕的福分。文燕很好,劳娘娘挂念了。”萧清婉笑了笑,还要说些甚么,绛紫已轻着脚步返来了,便道:“已经叮咛了?”绛紫笑道:“都叮咛了,这坤宁宫里花木富强,小童小史他们可有事做了。”萧清婉点了点头,绛紫又道:“娘娘,奴婢另有一事要报。”萧清婉道:“你且说。”绛紫道:“却才内侍省的人来,将各处敬献给娘娘的大婚贺礼送来了,因娘娘奉侍皇上昼寝,奴婢们不敢惊扰,就盘点了暂放在西偏殿里,还请娘娘示下。”萧清婉想了想,道:“且就那么放着罢,暂不要动它。”绛紫不解道:“娘娘不叫造册入库么?只这么放着,怕人多手杂,谁拿跑了甚么。”萧清婉道:“这坤宁宫是大婚的寓所,按例要在这里住上两日,今后在不在这儿还不必然呢。皇上既没下旨令我久居,怕是要另赐别宫,还是就那么搁着罢,如果我自作主张入了库,届时还要搬出来,怪费事的。”绛紫道:“那奴婢便叫人留意看着。”萧清婉微微点头,绛紫又笑道:“奴婢瞧着这几日皇上待娘娘的模样,该当会让娘娘住在这坤宁宫的。”萧清婉淡淡一笑,道:“今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这宫里住在哪儿,都只是在这宫里,还不都一样。”说着,便又走了归去。
席间,赢烈道:“你这宫里并没有个掌事的宫女并寺人,这两小我选,不比旁人,若弄了不铛铛的人来,怕你用着不称心。朕的意义,宫里正五品阶上的宫女寺人,你瞧着谁好,就传了来,知会内侍省一声就是了。”萧清婉道了声“谢皇上厚爱”,便依着先前商讨之言,也不带出宸妃来,提了那两人,又道:“那位穆姑姑,臣妾在闺中相处过几日,与臣妾很能说得来,她又是宫中的白叟了,于宫中百般都是熟稔的。李公公既是先前奉侍过太妃的人,想必是不会错的。”赢烈道:“也好,你用着感觉好就是了。”
宸妃去了,赢烈便牵着萧清婉的手,往坤宁宫行去。萧清婉红了脸,低声道:“皇上还是放开臣妾,这很多人瞧着不好。”赢烈道:“让他们瞧去,朕同你是伉俪,怕些甚么。”萧清婉闻言便不语了。两人行了半晌,赢烈俄然道:“起初宸妃生日,你绣了个荷包与她庆生,是不是?”萧清婉心中一惊,偷瞧了赢烈一眼,见他神采和缓,便道:“是,臣妾居深闺以内,不能与姐姐得见,便绣了荷包聊表姐妹交谊。”赢烈莞尔道:“那荷包宸妃竟日戴着,朕也见过的,针脚精密,绣工极好,莲花莲藕都栩栩如生,更妙的是绣的不是静水而是潮流,你是如何想来的?”萧清婉听他并不知那荷包内幕,心中微定,便道:“臣妾幼年曾随祖母居于金陵,常到城郊湖上乘船玩耍,那湖里若起了风都是有浪的,打着那荷叶荷花,就是那般的景象了。臣妾只想着那死水里的花儿要比静水里的更活泼些,就那般绣了。”赢烈微微点头,道:“朕模糊记得,萧老夫人是四年前仙逝的,对么?”萧清婉道:“是,皇上记得很准。”赢烈又道:“萧老夫人只要你父亲一个,你父亲又只要你们姐妹二人,你家的人丁倒不算畅旺。”萧清婉轻声道:“臣妾的母亲也想了百般的体例,终是无用,是臣妾母家福薄罢了。”赢烈道:“也不必这般说,你父亲还不到阿谁春秋。朕膝下子嗣也是淡薄,虽有三个皇子,都不甚得朕意,你姐姐虽好,却又客岁小产。朕倒还盼着你,给朕添上个皇子,这储君一事,朕也就不愁了。”萧清婉听他说及皇储,心中微震,却又羞赧至极,脸红到了耳边,低声道:“这是多久以后的事了,皇上扯远了。”赢烈瞧着她两颊绯红,趁着一身的淡色衣裳,更显得人柔滑柔媚,败兴便道:“你还是本日这般都雅,昨日虽是素净,倒不似你了。”萧清婉羞道:“臣妾不会打扮,皇上不要笑话臣妾。”赢烈道:“你人生得娇媚,衣裳穿出来也都雅,朕瞧着喜好,何必说如许的话。”
那青莺乖觉,见已摆了膳,不待叮咛,独自走去打了热水来,捧至皇上跟前,就跪了。赢烈就着热水洗了两把,萧清婉立在一旁,奉养着拧手巾擦手。待天子净了手,萧清婉仍旧在旁侍立,仍像前番,亲手接了盖子,见好菜满席,便轻了声问道:“皇上瞧着哪样好,臣妾奉养。”赢烈瞅着她,莞尔笑道:“你也坐下一道用罢,这些事儿就让下头人做,朕晓得昨夜你不得安闲,朕不再那边便是。”萧清婉悄悄一笑,道:“奉养皇上,是臣妾分内之事,哪有甚么不安闲呢。”赢烈便道:“朕想同你一道用膳,且坐了罢。”萧清婉听他如此说,才告了罪浅浅的坐了,又令青莺明月两个上来布菜。
赢烈在萧清婉身后环住她,低声笑道:“皇后不一起么?”萧清婉低着头,亦低声道:“臣妾自来便无昼寝的风俗,皇上自去安寝,臣妾为皇上打扇。”赢烈听了,松了手,道:“倒是让皇后劳累了。”萧清婉抿嘴一笑,也不言语了。当下,萧清婉奉养着赢烈躺下,斜坐在床畔,执起一把绣了嫦娥奔月的纨扇,悄悄的摇着。赢烈望着面前娟秀的容颜,瞧着她额心那一点娇俏嫣红的朱砂痣,内心暗叹了一声道:她还是不肯与朕靠近,罢,朕这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在这几日,朕等得住。这般想了,看着面前那悄悄扭捏的团扇,阵阵香风袭来,便觉眉饧眼涩,又是个惯歇中觉的人,未几时便沉甜睡去。
打发了内侍省的人去,萧清婉闲着无事,便叮咛绛紫文燕剥果仁装果盒,本身在一旁坐着看。少顷,门上的公公来报导:“黎顺容携三皇子求见娘娘。”萧清婉内心道:“她来做甚么?”便道:“请他们出去。”未几时,便见黎顺容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走了出去,作福道:“嫔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说着又扯了扯三皇子,低声道:“快给娘娘存候。”那三皇子年事尚小,一团孩子气,只依着先前母亲所教,颤颤的跪了,稚声稚气的道:“拜见母后娘娘。”萧清婉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炽烈气候,你还让孩子出来。”说着,转头叮咛道:“快扶黎主子并三殿下起来。”明月上前搀扶,黎顺容晓得此是皇后身边得脸的大宫女,哪敢端的让她来扶,忙借着她的手拉着孩子起来了。萧清婉命绛紫给放了两张鸡翅木拐子方凳,黎顺容便浅浅的坐了,三皇子半坐半倚着他母亲。
萧清婉并不忙着令黎顺容起家,独自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才道:“何况本宫不是那等气度狭小之人,不会为了这点点小事,就归咎了顺容。只是孩子虽小,毕竟是皇子,顺容说打就打,也是不好。”黎顺容唯唯诺诺的连称了几声“是。”萧清婉才笑着让她起家,黎顺容坐立难安,只挨了一会儿便带着赢纪辞职去了。
两人回至坤宁宫,宫里宫里外跪了一地的人,赢烈道了平身,便同萧清婉走至东暖阁外厢――还是那日吃合卺宴的地儿。因皇上有话,早有御前奉养的公公将皇上的午膳抬了来,同皇后的份例一道就摆了满满一桌。赢烈就在桌边坐了。萧清婉因想着要侍宴,便先走去净手,并重新匀面束装,才又出来。
这般略坐了两刻,那三皇子赢纪只是个半大孩子,那里坐得住,便不住的拉扯黎顺容想要回宫,黎顺容怒斥道:“端方些,母妃正同你母后说话呢。”赢纬却小嘴一瘪,道:“她还没带我的姑姑大,是甚么母后了?”黎顺容吓得神采惨白,一面狠狠的打了赢纪几下,一面拖着他跪下,连声道:“孩子偶然,娘娘恕罪!”那赢纪被打得哇哇大哭,却不肯跪,终是被他母妃给扳倒了。萧清婉听着孩子哭声噪耳,内心虽有些烦躁,面上还是微微一笑,道:“这么大的孩子,懂些甚么。顺容也未免太谨慎了些。”说着,令绛紫文燕拿了些都雅的点心与赢纬,又让她们哄着赢纪到一边寻了九连环玩,好歹是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