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风波澜
两人坐着说了一下午的话,萧清婉便将那荷包绣完了。到了晚膳时分,因御前已着人来传话,说皇上在养心殿用膳了。萧清婉便留宸妃一道吃了晚餐,才让穆秋兰送了宸妃归去。
绛紫奉养着萧清婉睡下,放下百子图重绢床幔,熄了两只蜡烛,就退到了门口。本日该她上夜,就在门前的一条春凳上坐了。
送了萧夫人出宫,萧清婉同宸妃又说了些话,就道:“妈固然如许说,还不晓得到底如何样了呢。”宸妃内心知她说的谁,就道:“左不过是个妾侍,还能翻了天去?也就是这两年,过了也就罢了。”萧清婉看着宸妃道:“那兰云仙,面上瞧着恭敬,内心还不定打甚么主张呢。且说那日父亲从朝里归去,家里乱成阿谁模样,旁人都安循分分的窝在本身住处,独她去了书房。过后,小巧悄悄对我学了她说的那些话,尽是些狐媚民气的。虽是妈另有计算,可若当真她养下了儿子,那儿子将来大了,她还不踩到妈头上去?你不见孟家姨父么?”宸妃悄悄一笑,道:“只是大家裙带衣食罢了,妈这些年也过来了,你替她愁?还是想想这边的事儿罢。我虽不知你这儿出了甚么变故,但听你方才跟妈说的那些话,是谁惹了事儿了?”萧清婉静了半晌,才道:“那些事,没查个清楚,我也不敢说。待水落石出了,我再给姐姐说明白了。”宸妃听了,就不再问了。
孟心蕊道:“两位娘娘都好?我虽内心渴望,却毕竟不能拜见。”萧夫人笑道:“怕些甚么呢?凭你的家世家私家物,不怕嫁不到好人家去,将来也就是诰命夫人了,有日子能进宫拜见呢。”孟心蕊微微红了脸,就低头笑道:“两个姐姐都嫁了人,阿姨就只顾讽刺我了。阿姨还是说说,姐姐们如何呢?”萧夫人道:“她们都好,内心也都惦记取你。皇上待婉儿非常不薄,我也就放心了。”孟心蕊道:“这是姐姐命好呢。”萧夫人看着孟心蕊,见她穿戴来府里新作的杏色桃花轻容纱对襟衫,翠绿水波纹拖泥裙,描述却比才来府里时又清减了些,就伸手替她扶了扶头上歪了的珠花,道:“不幸你这孩子,本想着接你来同婉儿作伴,好好住上几日。不想又出了这桩事,我这身子又是三病九痛的,府里很多事竟倒还要靠了你。也是多得了你,不然这很多活动,都要七颠八倒了。”
萧夫人道:“你办事一贯稳妥,我没甚么不放心的。”孟心蕊想起一事,道:“却才阿姨没返来,兰姨娘打发了青玉过来讲,她这几日身子不大舒畅,就不过来给阿姨存候了。”萧夫人微微点头,道:“晓得了,她身子不好,不来也就不来了。”孟心蕊嘴角一弯,低声道:“这兰姨娘,自婉表姐入了宫,就有些耐不住性儿了呢。”萧夫人自明霞手里接过了茶盅子,轻啜了一口,没有接话。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一番柔情密意安闲不言中。少顷,云收雨散,萧清婉偎在赢烈怀里,满面晕红的道:“皇上今气候色瞧着很好,是不是有甚么高兴的事儿?”赢烈笑道:“你且猜猜看?”萧清婉想了想,笑道:“想必是本日殿试,提拔了很多饱学之士,能为江山社稷效力的,故而皇上欢畅?”赢烈道:“这也是有的,只是另有一件朕意想不到的事儿。”萧清婉奇道:“本日一日都是殿选,竟另有别的事儿么?”赢烈环着她,道:“是红药的侄子,此次竟也榜上驰名,虽是二十名开外,但本年科举分歧以往,朕着意让宋康安将题目出的刁钻了些,他能考上肚子里也是很有些墨水了。”萧清婉心中一紧,却听赢烈又道:“红药一家并没一个科举出身的,她哥哥也只是个午门待诏,现在她侄子竟有了出息,朕内心欢畅。”萧清婉笑了笑,道:“贵妃姐姐是个有福的人,赵大人也很会教养孩子呢。”赢烈道:“常日偶然见了赵同钰,也不感觉如何,这回可真出乎朕的料想。”萧清婉不想谈此事,就道:“夜深了,臣妾困乏,皇上也歇了罢,有话明儿再说。”赢烈也乏了,就道:“那就睡了罢。”
穆秋兰立在坤宁门门口,看着肩舆远去,才又转归去。因想起一件事,便今后院去了,才踏进后院,穆秋兰便见那院中一株老桂花树下立着小我影儿,另有些抽抽泣噎的声音传来。院中没点灯火,月光之下,院中花草树木都影影绰绰的,那人影在桂花树里,就有些不甚清楚。穆秋兰想起这皇宫里枉死的宫嫔婢女内监,内心就打起了鼓,身上也有些瑟瑟的,只壮着胆量喊了声道:“谁在那儿?”那人带着哭声道:“穆姑姑,是我。”穆秋兰听出了声音,就放了心,走了畴昔,道:“本来是明月女人。”说着,看明月满脸泪光,冲的脸上脂粉也化开了,又道:“女人这是如何了?谁敢给女人委曲受么?还是思念家人了?”明月摇了点头,抽泣着道:“穆姑姑,克日这是怎的了,娘娘俄然就嫌了我了,先是没个好脸看,话也分歧我说一句。这两日竟然都不让我上跟前去奉侍了。想着当时在家,我同着娘娘,一桌吃过饭一床睡过觉,娘娘还拿着整匹的缎子给我们裁鞋面,娘娘甚么话都跟我说,甚么事儿都跟我计算,那里想到竟会有本日!现在是连着文燕都踩着我的头畴昔了,娘娘连着日子的不待见我,那些个小宫女也敢跟我拌嘴了。我到底干坏了娘娘甚么事,娘娘就是要我死,也得容我到跟前辩白上几句。这般到底算甚么。”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来至宫内,公然见四周灯火暗淡,上宿的内监宫女都七倒八歪的,皇后常日里常用的一个侍女绛紫,正坐在东暖阁前的春凳上打打盹。绛紫闻声动静,睁眼一瞧,立时睡意全消,就跪在地上,道:“奴婢叩见皇上。”赢烈道:“起来罢。”绛紫起家,见皇上望着里头,便低声道:“娘娘已是睡下了,皇上但是要奴婢去请娘娘起来?”赢烈道:“她既已睡了,就不必吵她。朕出来瞧瞧,也不需你们出去服侍了。”说着,就单独走了出来。
孟心蕊就笑道:“阿姨才返来,我本不该来扰阿姨安息,只是挂念着两位娘娘,就来了,阿姨勿怪。”萧夫人坐起了身,挥退了云凤,笑道:“现在家里只你一个在,你能过来陪我说话解闷儿,是再好不过的。说甚么扰不扰!”说着,就拉着孟心蕊在那方杌上坐了。
萧清婉星眸微睁,见是赢烈,忙坐了起来,口里道:“皇上如何这时候来了?”赢烈道:“怕你又等着朕,就过来了。不想你睡了,还扰了你的清梦,是朕的不是。”萧清婉浅笑道:“是臣妾贪睡了呢,那里能派皇上的不是。”赢烈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朕来的迟了,让你难过,是朕不好。”萧清婉低声道:“皇上政务要紧,不必顾念臣妾。且臣妾不是不明事理的愚妇,臣妾不难过。”赢烈就笑道:“你不难过,却哭甚么?还抱着这个睡觉,可不是想朕闹的?”说着,就把那荷包递在她面前。萧清婉被当场撞破了苦衷,脸上就红了,转开了头,含笑不答。转眼又见身上的纱被已滑到了腹下,身上只穿戴一件月白抹胸,又忙拉了拉掩住外泄的春光。赢烈见了,就笑道:“自家夫君面前,这般羞怯内疚做甚么?莫非另有甚么,是朕没瞧见的?”萧清婉娇嗔道:“皇上不端庄呢。”赢烈心头鼓起,道:“朕,就要同你行那不端庄之事,你待如何?”萧清婉双颊滚烫,轻声道:“明日一早皇上还要早朝,本日已是晚了,还是歇了罢。”赢烈道:“你不必担忧这个,朕甚么时候误过早朝了?”萧清婉听了,知拗不过他,就含着羞,伸手替他解了袍带。
克日朝中政务繁忙,又赶上大考,赢烈好轻易批完折子,昂首却见外头天气乌黑,招来张鹭生一问时候,就斥道:“朕说了提示朕时候,如何竟没一人来奉告朕,已是这么晚了?!”张鹭生见皇上起火,忙跪了,道:“主子出去讲了三次,皇上都只说晓得了。主子见皇上忙于批复奏折,也没敢很出去聒噪皇上。”赢烈略略回想,似是有这么回事,就道:“罢了,起来罢。立时起驾,去坤宁宫。”张鹭生爬了起来,道:“回皇上,这时候已是过了半夜了,皇后娘娘想必已睡了,皇上还要去么?”赢烈道:“昨日没去,她就比及了阿谁时候,明天还是去瞧瞧的好。别叫那么些人跟着了,半夜半夜的,又闹得鸡犬不宁。”张鹭生应喏,便跟着天子离了养心殿。
撇着明月一个,在树影儿下站着,想及这些日子的这些事儿,不由深深愤激,暗道:她调拨了我在娘娘跟前说了那些话,又在我跟前现她的好。迟早有一日,需求让她自食其果。这般直立到腿酸,她才渐渐的走回住处。
萧清婉看了看窗外如墨般的夜色,才道:“叫绛紫打铺罢。”说着,她起了身,将嫁妆里阿谁同心发结,取了出来,絮在白日绣成的荷包里,就握在了手内心。
赢烈走到床前,悄悄撩起帘子,见萧清婉面向里躺着,一把青丝拖在枕上,大半个乌黑的肩膀都在外头露着,艳红的铺盖映托着那乌黑的肌肤,乌油油的头发,更加的显出妖媚来。赢烈立在床边,赏着面前美景,内心道:便是初秋,暑气还盛,也该盖严实些。让风吹了肩膀,就要闹肩窝子疼了。想着,就俯身伸手拉过银红纱被,要替她盖上,不想这近前细看,才发觉她脸上竟留着一道泪痕,手里还握着一个荷包。赢烈心中迷惑,就悄悄拿了出来,却见那荷包就是日前见她绣的阿谁,大红的底儿,缠蔓葵花双蝶翻飞的图样,绣得甚是细巧,里头放着她举案那日缠的同心结。再瞧瞧她面带泪痕,虽人在睡梦中,两道柳眉却微微蹙着,便觉心疼,又感惭愧,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颊。不想这就惊醒了她。
孟心蕊浅笑道:“阿姨说那里话来?不是阿姨珍惜,将我接来,我本日还不知是个甚么景象呢。且这宅子里的事儿,还是阿姨拿主张的,凡事也是阿姨提着我行,我不过是给阿姨打个动手罢了。”萧夫人也笑了,道:“你这孩子很聪明,也无能,今后必是有个好去处的。现在另有一件事,你着人去问问,问好了给我个信儿。”说着,就把那件事说了。孟心蕊听了,记在内心,道:“虽说人海茫茫,多派些人手,使了银子,还是能寻出来的,阿姨就放心罢。”
穆秋兰看着她脸上神采,道:“女人,不是穆姑姑说你,这皇宫大内不比外头,偶然候一句话就能就义掉一条性命。女人昔日的嘴,是有些没把门的。这也不怪娘娘恼你,女人只细想想这几日,你说错了甚么话?”明月就静了,心念转了转,脸就白了。穆秋兰就道:“女人也别急,娘娘不是薄情的人,或许过上几天,这气儿消了,也就好了。我也会在旁劝和劝和。天也晚了,女人还是先归去罢。”说着,便回身迳去办本身的事儿了。
萧夫人在坤宁宫内坐了一个时候,便依制出宫,登车而去,一起无话。
过了半晌,门上的婢女道:“孟女人来了。”萧夫人听了,便睁了眼,公然听一阵裙子响,孟心蕊自外头走了出去。
赢烈带着两个内监,一起来至坤宁宫,门上人见了,忙跪迎了,就要通报。赢烈令止了,问道:“你们娘娘可歇下了?”那内监回道:“听里头的人说,是已经歇下了。”赢烈便迈步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
穆秋兰在院子转了转,才回到坤宁宫东暖阁,见萧清婉已由绛紫奉养着摘了冠,换了寝衣,在窗边就着烛火看书,就上前笑道:“夜深了,这烛火熏人眼睛,娘娘还是早些安息的好。”萧清婉翻着册页,道:“不忙,再等等。”穆秋兰心知其情,也不好说甚么,道:“却才在院里,瞧着桂花开得且是好,满园都是苦涩的气味儿,明儿就着人采下来做些桂花蜜存着。到了年下做甜汤,放上一勺子,可苦涩的很呢。”萧清婉将手里的书搁在桌上,执起烛剪剪了剪烛芯,道:“你瞧着办罢,那昙花如何样了?”穆秋兰道:“已是打了花苞了,想必重阳那日是能着花的。”萧清婉道:“好生叫人看着,那花开得既不能早也不能晚。”穆秋兰应了,萧清婉又道:“另有,这几日抽一天,打发人去跟花房说,本宫想看本年新开的菊花,让他们奉上几盆来,要花朵大而素净的。”穆秋兰道:“明日一早奴婢便让李公公带上几个精干的小寺人畴昔。”说着,又看着萧清婉神采平和,就道:“娘娘,奴婢方才打院里过来,见明月女人在桂花树底下站着,她内心不安闲呢。”萧清婉道:“随她去,不必理她。”穆秋兰道:“瞧着她阿谁模样,倒不似那等背主忘恩的人。娘娘疑错了人倒也罢了,只是恐折损了自个儿的人手。”萧清婉不语,思忖了半晌,才道:“罢了,这事儿本宫内心有分寸,等过上几日天然就有了分晓。”穆秋兰见状,也不敢再劝,只是道:“就要禁灯了呢,皇上这时候还没来,想必彻夜不会来了,娘娘早些安寝罢。”萧清婉就问道:“甚么时候了?”穆秋兰道:“已是子时三刻了。”萧清婉道:“皇上又歇在养心殿了么?”穆秋兰道:“那边倒是没打发人来讲,只是已是这个时候了,想必不会来了。”
回至萧府,萧夫人独自进了上房,几个丫头就上来替夫人摘了珠冠,脱了袍服。大丫头明霞捧了茶过来,笑道:“夫人一起辛苦,想必是渴了,先喝盏茶。”夫人接了茶盏,抿了两口,就又递与了明霞,本身则在黄花梨木躺椅上歪了,悄悄道:“倒是感觉腿上酸了,叫云凤来捶捶。”本身就阖了眼睛养神。那唤云凤的丫头听了叮咛,赶紧取了美人捶,挪了一张方杌在旁,斜着身子坐了,悄悄的替夫人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