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争锋
齐秀士话语落地,殿里一时沉寂无声,世人都垂首敛眉,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赢烈扫了殿中众妃一眼,好半晌才对萧清婉浅笑道:“这是后宫里的事儿,你是皇后,你说如何办?”萧清婉整衣跪下,道:“皇上,既然此事臣妾脱不了干系,臣妾想,与其让六宫姐妹见疑,倒不如干脆查个明白,也免得今后留人丁舌。”赢烈就对着贵妃道:“这里头,属你在宫里年事最长,你现下又打理着六宫事件,你看着该如何计算?”贵妃也跪了,道:“回皇上,此事既是齐秀士揭出来的,不如问问齐秀士,她疑这画中有些甚么活动。不然,只是不明不白的,也不知要查甚么?”齐秀士赶紧道:“一副绣图能有甚么,臣妾只是狐疑有人在画里夹塞了甚么不洁净的东西,秽乱宫廷。”萧清婉听了,就道:“启禀皇上,此事倒也轻易,只需将画挑开来看就是。只是可就坏了文淑容的一片情意了。”文淑容赶紧道:“娘娘尽管查便是,能水落石出最好,不必顾念嫔妾。”
众妃见已是闹了一上午了,好轻易事情告终,也纷繁告别拜别,只余宸妃被皇后留下了。
却听贵妃开口道:“皇上,论齐秀士本日言行,实该严惩。只是眼下文淑容与梁美人的怀着身孕,瞧不得这等模样。打发了齐秀士不算甚么,惊了龙胎就值多了。依臣妾看,不若将齐秀士送去掖庭局,去衣杖刑二十,再罚闭门思过三月,责令改过。皇上觉得如何?”世人听着,内心皆是一寒。齐秀士早已哭成了泪人,连头也不敢抬。
赢烈听着她们说了几句,就看着齐秀士,道:“便是有些线头,或是挂在墙上碰毛了,也是常有的。”齐秀士一福,道:“回皇上,不是臣妾大胆,只是这是碰毛的,和修补留下的,是分歧的。且皇后娘娘也说,这是才挂上墙的,断无就碰毛的事理。皇上若然不信,让旁的懂针线的姐姐来看看就是了。”赢烈转头看向萧清婉,萧清婉道:“这画儿在臣妾这儿,并没修补过。皇上如有疑问,无妨让旁的姐妹来瞧瞧,也好除除迷惑。”赢烈就对苏修媛道:“你平日也是个爱玩弄针线的,你来瞧瞧。”苏修媛见皇上指了本身,便应喏快步上前,俯身看了看绣图,道:“回禀皇上,这绣图是有修补的陈迹,且口儿不小,那绣得人是比着本来的针法,续着线绣的,这技术极好,凡人也难瞧出来。”赢烈听了,就不语了。
送了天子,贵妃便对萧清婉笑道:“皇后娘娘却才也说,本日的事儿是娘娘管束宫人不严引出来的,只罚齐秀士一人,怕是有些不均罢?也难服众啊。”萧清婉浅浅一笑,道:“如此,宫人青莺行事不当,罚俸一月。”一言未了,又对文淑容道:“弄坏的是淑容的绣图,淑容说,这般措置可好么?”事至此时,文淑容内心早已有了谱,见皇后问本身,只笑道:“娘娘说那里话,谁没个毛手毛脚的时候。青莺是娘娘宫里人,娘娘说如何措置就如何措置就是。那里有嫔妾置喙的余地?”贵妃在旁听着,嘲笑道:“文淑容与皇后娘娘,可真是同心同德。”说毕,就道了辞职,去了。
萧清婉又按着先前所说,摒挡了诸般事件,才同宸妃一道进了阁房。
齐秀士道:“淑容姐姐是最心细如发的,怎会留下这等瑕疵?且这线头也不似是绣时落的,倒像是厥后修补过?”她话未说完,文淑容赶紧接口道:“臣妾是一次绣完的,没修补过。”贵妃便笑道:“这就奇了,这贺礼都是从各宫敬献上来,就封好了的。由内侍省一道送到坤宁宫来的,莫非途中出了甚么岔子,哪个主子粗手笨脚碰坏了图,为着讳饰不对自家修补了?”萧清婉笑道:“点收贺礼时,本宫在旁瞧着。这绣图包的严严实实,盖着内侍省的戳子,并没拆开又包起来的陈迹。”贵妃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好,嫔妾还觉得是内侍省行事时,出了甚么乱子,可就是嫔妾的不对了。”
齐秀士嘲笑道:“娘娘且慢。想小小一个奴婢怎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且好好的封着的画,又如何会平白无端撕破口儿?想来怕是有人在那画里动了甚么手脚。这话还未问明白,皇上也没说话,娘娘就这般孔殷的打发青莺出去,究竟是甚么原因?”萧清婉怒极反笑道:“齐秀士这话好笑,莫不是本宫连本身宫里的主子也不能经验了?听齐秀士这话,倒似是在说,是本宫授意青莺在绣图里做甚么活动了?!”齐秀士跪下垂首道:“嫔妾不敢。”萧清婉斥道:“另有甚么不敢!青莺是本宫的陪嫁,你既指责青莺受人教唆行不轨之事,不恰是暗指本宫就是主使之人?!”齐秀士道:“臣妾并无此意,只是臣妾想此事还是问个水落石出的好,不然放过奸人,恐留祸端。且皇上也在,皇上是这后宫的仆人,还是请皇上示下。”说着又抬头看向天子,道:“皇上,莫不是忘了庶人邱氏之事么?保不齐眼下,又有人做出那等秽乱宫廷的活动!”
赢烈本是来同皇后说话散心的,见出了这桩事,顿时髦致全无,就说要往南书房去议事,又叮嘱道:“文淑容、梁美人都有着身子,皇后好生号召着。”萧清婉笑道:“皇上放心,待会儿臣妾就着人送二位姐妹归去,再打发太医去看脉,过了便往南书房给皇上信儿,让皇上放心。”赢烈点了点头,就起驾去了。
赢烈本是满心嫌恶,但听贵妃提及龙胎,内心便略有松动,就问萧清婉道:“事儿在你宫里,你瞧着呢?”萧清婉垂首恭敬道:“贵妃姐姐说的是,皇嗣事关严峻,如果只顾惩罚齐秀士,惊了文淑容与梁美人的胎,就是臣妾的罪恶了。且此事,也是臣妾宫人行事不当,引出来的,臣妾也有督导不严之过。不如从宽措置,也彰显皇上仁慈。”赢烈微微点头,面色微霁,便下旨道:“齐秀士浮滑暴躁,殿前失礼,言行无状,冲撞皇后,责送往掖庭局杖刑二十,禁足三月,贬为御女,以儆效尤。本日起,就迁出丽景轩,搬到永巷去。”齐秀士听天子旨意,竟将本身从秀士一降落为最末等的御女,如一桶冰雪自头顶落下,一时也忘了抽泣,由着内监出去将本身拖了出去。
齐秀士伸着头,也不看甚么花腔儿针法,两只眼睛只顾细细的核阅绣图,俄然就指着绣图边框上一处,道:“这里如何有个线头在露着?”世人皆是一怔,贵妃探头望着她手指之处,瞧了瞧,便道:“不错,皇上来看,是有一绺线头。”赢烈听了,过来打量了一番,却见那绣图左下边角上略露着一丝白线,因非常纤细,不经人说,等闲瞧不出来,便对文淑容道:“但是你绣图时,落下的?”文淑容忙起家道:“臣妾绣图时非常细心,并没留下甚么线头。”
贵妃一语说毕,便笑盈盈的望着赢烈。赢烈因着三皇子一事,克日与贵妃有些冷淡,现在见她与本身说话,又说得极是诚心,倒不好直着采纳,便对萧清婉道:“既然贵妃这般说,就拿出来给大师看看罢。”萧清婉就笑着叮咛了青莺绛紫出来抬画。
天子此言一出,贵妃脸上微微变色,齐秀士已是煞白了一张脸,失声道:“如何可……”赢烈将画掷在阶下,沉声道:“那你本身来翻!”齐秀士忙不迭的爬到绣图前,在那缝里掏了又掏,折腾了一番,就瘫在了地上,口里喃喃道:“如何会没有……”宸妃这才开口道:“那依着齐秀士,该有些甚么?”齐秀士手脚并用的爬至赢烈脚边,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只是瞧着那绣图有修补陈迹,狐疑有人弄鬼,并非成心冲犯皇后娘娘。求皇上看在臣妾昔日没有功绩,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了臣妾罢。”说毕,将头磕的咚咚响,没两下地上便沾上了些血迹。
下头侍立的青莺忽的跪了,连连叩首道:“皇上恕罪,这是奴婢日前清算库房时,不慎弄坏的。奴婢怕娘娘指责,也没敢禀报娘娘,就擅作主张,自家缝了。此事娘娘一丝不知,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赢烈听着,还是冷静。萧清婉喝道:“你这贱婢,竟如此大胆!你本日敢行此事,明日还不知会做出甚么来!来人呐,将青莺带下去扣起来,待后发落!”外头候着的内监,听皇后传唤,便进得殿内,但因天子没有放话,也并不敢就带了人去,只是缓动手里的行动。
萧清婉便略略昂首,见赢烈望着本身微微点头,便叫青莺出来取了剪子来,本身亲手将绣图挑了开来,就放了剪子道:“请皇上验看。”赢烈上前,伸手往里头一探,便道:“并没甚么。”
待齐秀士的身影不见了,赢烈才叫跪着的皇后、贵妃平身,道:“你们今后,都要循分守己,别老是吵吵嚷嚷,闹出这些个事端,让朕耳根子不得清净,连在前朝措置朝政也难放心。今后若再出如许的事,朕定不轻饶。”世人只得又跪了,齐声道:“臣妾等,谨遵教诲。”
少顷,青莺同绛紫将那绣图抬了来,就在阶前站了,赢烈起家,上前看了一回,便对文淑容道:“这绣图既扣着喜庆吉利的意义,又构思奇妙,不落俗套,足见你心机奇巧。只是你用心过分,也是不好。你本就体虚,再要费心,就伤了身了,今后再不成如此。”文淑容起家谢了,道:“嫔妾当时只是一心想着道贺皇上娘娘大婚,旁的倒顾不得了。”萧清婉含笑道:“淑容一片情意,本宫是铭记在心的。只是淑容还该将养身材,才好奉养皇上。眼下你怀着龙胎,就别再动针了。”说着,便对众妃道:“诸位姐妹也都来瞧瞧罢。”
众妃见皇后发了话,才敢起家上前,各自批评一番。有瞧着帝后阿谀绣图意头的,有为凑趣文淑容一昧浮夸的,有嘲笑内心悄悄讽刺的,亦有至心奖饰的,一时殿中莺声燕语,不断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