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求
却说皇掉队了养心殿,因着天子有旨,穆秋兰与文燕只得抱了包裹,捧了东西与养心殿一众宫人立在廊上,等待传唤。这般过了一时三刻,里头久无动静传出,穆秋兰心中焦炙,脸上就带了出来。一旁立着的张鹭生见状,就低声笑道:“穆姑姑尽可放心,决计是功德,这我是敢包管的。”穆秋兰瞅着他,亦抬高了声音淡笑道:“路上来时,饶是我再三的扣问,张公公老是推不晓得,如何这会子倒说出这话来?莫不是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张公公便得了甚么神通,能掐会算了不成?”张鹭生陪笑道:“穆姑姑真会谈笑,方才是皇上有旨,我这做主子的也只是依旨而行,现在倒是无妨事了。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极得圣心,穆姑姑就不必担忧了。”
文燕去了,穆秋兰又道:“里头总没个动静,皇上娘娘也不要人奉侍,别出了甚么事才好。”张鹭生也不接话,只唤过本身的门徒小许,叫他推换蜡烛,出来刺探动静。
过了约莫一个时候,云开雨止,萧清婉潮红着一张俏脸,偎在赢烈怀里,眯着眼睛就要睡去,忽听得外头有沙沙水声,屋子里也略起了些凉意,便道:“本来外头下雨了,这秋雨一起天就更要凉了呢。后个儿是打秋围的日子,皇上务必多穿几件衣裳,别着了凉了。”赢烈揽着她,不接这话,却皮着脸低声笑道:“却才丢了几遭?那般问着你,你只是不肯说。”萧清婉听丈夫调笑,本就艳红的脸又烫上了几分,扭了身子不肯答话。赢烈在她耳边连问了几遍,问得急了,她方才娇斥道:“只顾说这些没端庄的言语,再不睡,天都要亮了!”赢烈见她恼了,这才笑着罢了,又道:“这雨倒是会凑趣,今儿早晨是有些*的意义呢。”说毕,却不见萧清婉的动静,探头看去,见她紧闭着双目,也不知睡没睡着,算算时候,已是丑时四刻了,便环着萧清婉合目安睡。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萧清婉晚膳时吃的少了些,这会儿倒觉着饿了,赢烈是兴趣极好,两人都吃了很多菜。赢烈饮了一盏酒,瞧着萧清婉正自水晶碗里舀了一勺子鱼肉,以贝齿悄悄咬掉鱼刺,模样极是娇俏可儿,便轻声道:“自你来,朕就想与你同浅显伉俪一样吃上一顿饭,就如面前普通。”萧清婉听了,昂首悄悄一笑,将手中的雕镂小金勺喂到赢烈口边。赢烈便就着她的手,吃了那鱼肉。
来养心殿前,萧清婉已是梳洗过了的,只拿香茶漱了漱口,就要走去打水来服侍赢烈。赢烈拦了她,道:“你不惯做这些事的,还是让他们出去。”萧清婉浅笑道:“皇上既说我们是伉俪,这些活动便都是做老婆的分内之事。有甚么惯不惯的,夫君就让婉儿奉养一回罢。”说着,还是去端了金盆取了手巾,到外间自灶上提了壶,在盆里注了热水,先以手试了试冷热,才又端了出去,服侍赢烈洗脸摘冠。
却本来张鹭生是临朐县人,家中有他并他哥哥两人,他哥哥又生有一子,名唤张德钊。张鹭生家中暮年贫困,其父便将他送入宫中做了个内官觉得家计。好轻易熬过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偏生这张家宗子倒是个没福的,得了个痨病,不上两年放手人寰,丢下孤儿寡母,还是张鹭生不时遣人送了赋税畴昔,寡嫂才将这张德钊拉扯大。张鹭生本身已是不能生养了,便对家里这个独苗爱如己出,视若珍宝,将这张德钊当作公子哥般的看养长大,也送到学馆读了几年书。不想目睹到了说亲的年纪,竟出了一桩事。
穆秋兰知这张鹭生是天子还在做太子时便陪侍在身畔的,自与旁的宫人分歧,在天子跟前极能说得上话,宫里凡是略差一点子的嫔妃都上赶着凑趣,便是本身昔日里的主子――孝恭仁皇后对他也极其礼遇。这张鹭生倒也不是那等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只谨守着做主子的本份,从未曾见他拿班做势,也鲜少求人。眼下他竟求上门来,这但是送到面前的情面,且她与张鹭生熟谙的也算丰年初了,知他自有分寸,断不会行出那没凹凸的事体。她心入彀较了一番,便开口道:“我们是旧了解了,都是做人主子的,也就是相互帮衬着过日子罢了。张公公如有甚么难处,无妨说来听听,我也只是传了话,那里说的上酬谢?且这事儿还要娘娘自个儿拿主张。”张鹭生连连称是,便低声细语的说了那事。
萧清婉顺他所希冀去,果见东窗之下设了一桌酒菜,其上馔肴划一,便就笑道:“皇上不是为等着臣妾,特特饿到这个时候罢?”赢烈亦笑道:“晚膳时吃了些东西。”萧清婉道:“幸亏如此,不然害的皇上饿肚子,就是臣妾罪愆了。”赢烈在她鼻子上悄悄一刮,道:“又喊错?”就同她联袂退席。
这本已是做成了熟饭,不想那临朐县县令阃是贵妃的侄子赵文广,他这官位本就不是正道上来的,又那里读过几本圣贤书。自打上任,功德没做过半件,埋头探听瓦窑院子,哪家有标致侍女,便也常往李妈这茶铺来。就将那丫头睃在眼里,也拿了钱要买。当时李妈同张氏已说定了的,赵文广横插了出去,虽是明知张德钊是张鹭生的侄子,但他倚着姑母是贵妃,张鹭生不过是个有脸面的主子,不将张家放在眼里。不由分辩,挑了日子,让家人带了几个细弱仆人上门,将李妈的茶铺打了个稀烂,硬生生的从张家把那丫头抢了去。那张家见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忍气吞声。谁知这张德钊倒是有些痴性子的,就害起相思病来,卧在榻上,茶饭不思。寻大夫看了,几副汤药吃下去,也没个效验,一日比一日沉重。张氏是个没脚蟹,眼看儿子病的没了人样,就慌了神,托人给张鹭生带了信儿。
张鹭生内心思忖,如果旁的人家,或可去震慑震慑,将人要返来。但那赵文广倒是贵妃的侄子,且他能做出这事来,已是摆明没将本身当回事儿。本身一介奴婢,不能对着天子状告朝廷命官,思来想去这宫里敢和贵妃一较高低的,也就是皇后了,便趁着彻夜这个机遇,说了出来。
这临朐县上有个说媒卖花支茶摊的李妈妈,同张鹭生那寡嫂常日里有些来往,与张德钊也算熟谙。一日,张德钊下了学,去李妈茶铺里吃茶,撞见了一个丫头,不上十四五的年纪,生得极是标记,又探听得是大户人家发落出来卖的,留了心。回到家中,便闹着母亲,定要买那丫头。张氏宠嬖儿子,加上因着张鹭生的原因,家中很有些产业,不为银钱等事忧愁,就去问了李妈那丫头的身价。李妈本就是干这活动的,又是邻里街坊,张家又有人在宫里当差,乐得送这顺水情面,也没很要银子,两家就把事敲定了。
萧清婉看着赢烈吃尽了鱼肉,将头微微一侧,笑道:“本日的鱼做的且是好,夫君再吃些?”赢烈看着她傲视流波,嫣然生情,不觉鼓起,就轻声道:“不是鱼做的好,是人好呢。”说着就看了看窗外,却见一团团的云朵自西而来,遮住了弯月,庭中就暗了,便沉声道:“天不早了,酒也够了。我们这就安寝了,好不好?”萧清婉已是同他做了两月的伉俪,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所指?不觉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微微点头。
两人低声说了会儿话,庭前起了风,天上乌云阵阵,清光尽掩,未几时便落下雨滴。
当时,跟着张鹭生与穆秋兰的小许文燕都已拜别,养心殿外当值守夜的内监又都站得远,二人附近再无旁人。张鹭生张望了一回,便凑到穆秋兰跟前,低声道:“我另有桩事,想求皇后娘娘的恩情,劳烦穆姑姑代传个话儿,我这里另有酬谢,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斯须事毕,两人便在床畔坐了,萧清婉依着往昔的例子,就要伸手为他宽去衣袍。不想才触及衣带,双手便被赢烈握了。萧清婉就昂首看向赢烈,见他亦是双目灼灼的望着本身,便轻声道:“怎的了?”赢烈低声道:“平日都是你为朕宽衣解带,本日我们就换换模样。”萧清婉微微一怔,就含笑低了头的不言语,双手就搁在膝上,任凭赢烈卸去了本身外头的袍子,内里就暴露萧清婉白日才绣得的那件抹胸。大红各处的底儿,更加映托的她肌肤白腻如雪,双鱼戏莲的纹样正伏在双峰上微微起伏,萧清婉虽已并非云英未嫁,到底是初作人妇,如许半赤着身子,叫本身丈夫瞧着,终是羞赧,将头微微侧开,连瞧也不敢瞧他。赢烈看得忘情,不由又伸手拔了她头上关顶的白玉簪子,万缕青丝顿时倾泻而下,散在她胸前背上,美艳绝伦。
穆秋兰看那雨势缠绵精密,思忖着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的,又怕明日皇后起家,少拿了衣裳着凉,便问张鹭生借了把伞,叫文燕回坤宁宫取御寒的衣物。
萧清婉见着桌上四素三荤两样点心,乃是――兰花豌豆、玉兰豆腐、酥炸月季、素调黄花菜,荤的三样是:菊花乌鱼片、茉莉花汆鸡片、杜鹃煨乌鸡,另有两样点心一碟百花糕,一碟烧卖――倒看不出是甚么馅儿的。她见这几样肴馔,菜式新奇,不是宫例的吃食,便就笑道:“皇上改了口味了,今儿倒弄了这些不常见的菜肴来?”赢烈道:“你还瞧不出来么?这些菜肴点心,都是以鲜花烹制而成的,那壶里的是桂花酿。”萧清婉立时觉悟,心中一动:本身平日里有喜食鲜花的癖好,不想只在天子跟前提了一次,天子就记在了内心,本日这满桌酒菜俱是特为本身而备。虽说他也不过是张口一道旨意,余下事件尽有御膳所的去筹措,到底也算是故意。她心中微有所感,浅浅一笑,道:“夫君如此疼惜婉儿,婉儿感念在心。面前没有宫人奉养,就由婉儿来服侍一回罢。”说着,就要执起布菜的筷子,赢烈却握了她的手,道:“朕既是你的夫君,做人夫婿,这疼惜老婆是该当的。朕是不喜好他们在跟前碍眼,才叫他们出去。他们在,就有那很多端方要守,我们就不得安闲。眼下没这些不相干的人,你却又要来立端方?没人在跟前,就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放下,我们本日就好生吃一顿安闲饭。”萧清婉这才笑应了,对着天子斜斜的坐了。
但听得赢烈低声叹了句:“真是人间绝景。”便探手畴昔,就将那娇躯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