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事端
萧清婉听了，不置可否，只在内心计算，喜一阵虑一阵，一时候竟没了言语。
穆秋兰因见张鹭生师徒尚无御冬衣物，独本身与文燕披了，略觉不美意义，便道：“文燕女人平日里细心惯了，张公公勿怪。”张鹭生忙道：“穆姑姑说那里话，文燕女人既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天然是谨慎稳妥的了。且如果二位今儿夜里冻着了，明儿皇后娘娘起来，可就多有不便了。二位自便便可。”言谈间，张鹭生让小内监搬了两条长凳来，几人坐着低声闲话，挨过了此漫冗长夜。
赢纬溜眼打量了一遭，见她身子娇小柔弱，一把瘦腰不盈一握，尖尖的瓜子脸，肤色白净，一双眼睛细颀长长的极有风味，双唇略薄，不涂自朱，乍看不觉甚么，细品品却别有一番文秀神韵。便就笑了笑，道：“好名字，本殿下记着你了。”文燕心中突突的，嘴里还是道：“奴婢卑贱，殿下挂念是辱了殿下身份。”赢纬嘴角微弯，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就甩袖去了。
话音才落，就出去一个宫女，萧清婉道：“你去院子里，看看明月去了没。若没，就对她说，叫她送果子时再捎一句话――皇后娘娘请宸妃娘娘中午过来用膳。若她已去了，你就亲去钟粹宫走一遭。”那宫女应喏出去，萧清婉又对穆秋兰道：“对李公公说，打发一个小寺人去太病院，将王太医请来。”
却说这日也是合该有事，皇宗子赢纬进宫给贵妃存候，就先来养心殿拜见天子。才走到养心殿四周，便有内监前来相告天子已去了书房。他本要拜别，却又一眼瞥见殿门口立着一个身着坤宁宫服饰的宫女，远了望去也看不清脸孔。贰心中暗道：这才甚么时候，那小皇后就跑来厮缠父皇了么？但皇后出行，必有多量宫人跟从，如何只她一个在这儿站着？就走下台阶，要去刺探个究竟。
吃毕早膳，萧清婉还是乘了昨日的肩舆归去，路上遇见苏修媛。苏修媛见皇后竟一早从养心殿出来，便有些纳罕。萧清婉因着日前绣图一事，内心不待见她，只坐着看她给本身磕了头，淡淡的应了几句，就畴昔了。苏修媛见着皇后的肩舆远去，才如有所思的去了。
穆秋兰服侍了萧清婉穿衣，文燕便给皇后梳头，还插了昨日戴来的簪环。萧清婉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就笑道：“但是起的晚了，再这么着，就要被人笑话本宫贪睡晏起了。皇上起来，你们也不出去叫本宫一声。”穆秋兰就笑回道：“奴婢倒是想叫娘娘的，只是皇上有话，说娘娘昨夜睡得迟，本日尽着娘娘睡，谁敢吵了娘娘，可要定罪呢，另有谁敢出去？”萧清婉忆起昨夜之事，脸上微微一红，忙讳饰道：“这养心殿是皇上的寝殿，现在皇上不在，我们也快些拜别的好。”穆秋兰道：“娘娘莫急，皇上曾叮咛，因昨夜落了雨，本日外头风凉，定要让娘娘用过早膳再去，怕娘娘空着肚子走归去，喝了冷风作病。”萧清婉就道：“既然如此，就快些摆设了罢，早些吃了好归去。”
穆秋兰听了此事，眉头微蹙，道：“这都是些甚么烂糟事儿，你也要我去说给皇后娘娘听？”张鹭生苦笑道：“我也知这事太不成体统，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朵。只是我一个内官，家里只得阿谁业障，希冀着他通报香火。若非走投无路，我也断不会来滋扰皇后娘娘。”穆秋兰就瞧着他，浅笑道：“张公公就没去求求贵妃娘娘？”张鹭生‘咳’了一声，道：“再如何，他究竟也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我又何必去碰这个钉子。”穆秋兰沉吟道：“这事儿，我也不敢胡乱就答允你。我只记下了，瞅了空子，带给娘娘。还要看娘娘本身的意义。”张鹭生赶紧作揖，道：“姑姑肯带这个话，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文燕听了，仍低着头道：“禀殿下，并非娘娘来寻皇上，乃是皇上昨夜接了娘娘来过夜。宫规虽严，究竟也大不过皇上的旨意。且皇上临行前叮咛，任何人等不得滋扰娘娘歇息。殿下在这儿鼓噪，一时惊醒了娘娘，再传入皇上耳中，是奴婢不告之过。”赢纬听她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还搬出了天子做背景，嘲笑道：“小小一个宫女，竟敢这般同本殿下说话，真是胆小至极！你叫甚么名字？抬开端来！”文燕只得微抬了脸庞，眼睛仍旧望着地下，口里说道：“回殿下，奴婢贱名文燕。”
两人说着话，小安已从殿里出来，道：“皇上同娘娘已经歇下了。桌上的杯盘还没人清算。”张鹭生便道：“就放着罢，待明日天光了，再清算不迟。”穆秋兰道：“只怕明儿一早，皇上起来瞧见还是满桌狼籍，要见怪？”张鹭生踟躇了一阵，道：“这时候出来拾掇，才真是作死呢。”
本来穆秋兰见天气大亮，估摸着皇后也快起家了，便走去预备要用的物事，独撇下文燕一人等待呼唤。
又过了半晌，雨也停了，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响，倒是文燕踏着地下水渍过来了。文燕上来，将伞还了张鹭生。穆秋兰便问道：“如何去了这么久？”文燕往手上哈着气道：“衣裳都是明月收着的，本日不是她上宿，这会儿已睡下了。等她起来，拿了衣裳，明月见夜里下雨了，怕姑姑着凉，又给拿了两件披袄子，就担搁了。”言毕，便将手里包裹解开了一个，公然从里头拿出两件两人昔日里的衣裳，就给穆秋兰披了，自家也披上一件。
穆秋兰见皇后没动静，内心就有些七上八下的，试着道：“娘娘，那张公公是御前的人……”萧清婉不待她说完，就道：“本宫晓得他是皇上跟前得脸的寺人，本宫也想卖他这小我情。只是，他这事没那么轻易做呢。”穆秋兰陪笑道：“娘娘说那里话，娘娘母家那样的家局势大，这点子小事还不使一根手指就办了的。”萧清婉看着她，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那里晓得这里头的短长！这事儿看着是不大，里头可扯着多少人呢，贵妃那边自不必说了，本宫要替他张鹭生出头，本宫的母家就也搭了出来，到当时可就不是抢丫头这一桩小事了。也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明白，你别急着去回张鹭生的话。本宫内心也有疑虑，他张鹭平生日里是个四周光八面净的人，谁的帐都买也谁都不获咎，如何忽的就将这天大的情面送到本宫跟前？这事儿先放着。”说着，就道：“谁在外头服侍？”
赢纬走上前去，便就劈脸问道：“你是坤宁宫里的宫女，如何不去奉侍皇后，一人在养心殿外站着做甚么？”文燕见皇宗子过来，倒也不慌，稳稳的行了礼，低头道：“回殿下的话，皇后娘娘现在正在养心殿内，奴婢在此听候传唤。”赢纬暗自迷惑，心中挖苦道：到底是个黄毛丫头，行事没个端方，出来竟只带一个宫女随行，说出来还是世家出身，真叫人笑掉大牙。贰心中如此作想，就随口道：“天赋亮了多少时候，皇后就走来找父皇，当真是一刻孤单也耐不得，连宫规也不管不顾了。”
回至坤宁宫，萧清婉还是在东配房的炕上坐了，青莺倒了枫露茶，明月就上来回话道：“早间王太医来了一遭，见娘娘不在，就去了。宸妃娘娘打发抱月送了一盒子柿子，说是钟粹宫树上结的，请娘娘尝尝新奇。黎顺容过来给娘娘存候，倒是没有甚么要紧的话。”萧清婉就笑道：“今儿本宫不在，倒是热烈了，来了这么多客。”说着，又对明月道：“背面院子里的石榴，该是熟了，前几日本宫瞧着已有胀了肚子了的。你让人摘几个下来，拿本宫寝室里阿谁老藤盘子盛了，送到钟粹宫去。那王太医过来，但是为了文淑容的胎有话要说？”明月道：“奴婢问了，王太医没说甚么，只是说待娘娘返来了，再出去禀告。”萧清婉思忖了一会儿，就道：“晓得了，去罢。”
穆秋兰走到跟前，道：“既是王太医并没说甚么，想不是甚么要紧的事儿。”萧清婉笑道：“也怕是有话不好叫旁人带，要亲身来讲呢，还是问一声的好。”说着，就殷切道：“姑姑昨儿一夜没睡，这会儿该很乏了，还是去歇着罢，摆布这时候也没事可急。”穆秋兰笑了笑，道：“奴婢跟着先皇后时，也常上宿值夜，一天一夜不睡也是有的，不算甚么。还是蒙了娘娘汲引，作了掌事宫女，才不干这差事了，那里就养娇气了呢。奴婢另有句话，要对皇后娘娘说。”说着，就挨到跟前，低声将张鹭生那事说了出来。
文燕瞧着皇宗子远去，才自地上爬了起来。恰逢穆秋兰返来，见她神采惨白，额上还沁着些汗，就问道：“女人这是如何了，好端端的建议汗来？”文燕不知如何开口，便推搪道：“方才姑姑走开，我靠着门框打了个盹，没曾想就魇住了，惊了好一身盗汗呢。”穆秋兰瞧了她两眼，就问道：“没事便好，眼瞧着娘娘就要起家了，女人如何睡着了？误了差事可怎好？宁耐着再辛苦一会儿，待回了坤宁宫再安息不迟。”文燕低了头不言语，就罢了。
天子走了约半个时候，萧清婉便醒了，本身起来穿了小衣，才唤了宫人出来。
张鹭生早带了一众内监在殿外等待，听天子传唤，世人捧着一应的物事，鱼贯而入。奉侍着天子梳洗着衣，张鹭生见皇后还未起家，便躬身问道：“讨皇上示下，是就请娘娘起家一道用早膳，还是再等等？”赢烈挥手道：“不必，昨夜她睡得迟，叫她多躺会儿，你们也都不要去吵她。朕本日招了宰相并兵部尚书来书房议事，这时候已是晚了，就畴昔罢。将早膳也抬到书房，朕就在那儿吃了。”说着，又叮咛了些事，张鹭生应喏，就出去安插安妥，奉养着天子去了。
翌日凌晨，因着不必上朝，赢烈直睡至辰时二刻才醒，睁眼一瞧，天已是放晴了，屋中一片大亮。转头见萧清婉还在甜睡，长长的睫毛还不时的微颤着，便就微微一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萧清婉只咕哝着翻了个身，并未醒转。赢烈便放轻了手脚，穿了寝衣下床，走到外间才唤人出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