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挑唆
巧慧低头想了一阵,忽而又道:“这事是淑容令奴婢做的,她才是主使,便是将来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便是她要丢开奴婢不管,就不怕奴婢进了掖庭局将她咬出来么?”萧清婉便叹道:“常日里听宫人们闲话,说文淑容身边的巧慧女大家如其名,聪明过人,如何本日竟这般胡涂?文淑容令你备药,你可有证据?届时她大可咬死不知此事,俱是你一人所为。她是皇上的宠妃,你不过是一介宫女,草芥普通,你内心感觉皇上会听谁的?你攀诬主子,倒罪上加罪。即便你将她咬了出来,皇上也信了你的话,究竟此事你亦参与此中,还是有罪。文淑容最多打入冷宫,你却难逃一死!”
巧慧听了这一席话,面若死灰,瘫在地上,好半晌才吐出话来:“娘娘既是成竹在胸,何不当即就命令去绛雪轩搜出赃物,拿了我们主仆问罪,又何必将奴婢哄到此处?”萧清婉含笑道:“本宫要如何行事,岂是你一介宫娥可过问的?”说着,又轻叹了一声,温言道:“本宫本可去治文淑容的罪,只是想她常日里恭谨矜持,想必是一时胡涂才走了岔路。且她见怀着龙胎,本宫既是中宫,内心还是想着替皇上留下这一脉。如果现在大肆搜宫问罪,文淑容这一胎还哪有留得住的事理?再者,本宫也是不幸你这丫头,白白给人做了替死鬼,还蒙在鼓里。”
巧慧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只是将先前讨要的鞋面并花腔儿掷在了她怀里,自家渐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因跪的久了,腿脚麻痹,好轻易才站直了身子,玉秀在旁瞧着想扶又不敢的。巧慧不去看她,也不言语,只趔趄着步子出去了。独撇下玉秀一人,在炕边坐着,内心只七上八下的。
巧慧跪在地上,将头伏得低低的,只见一条海牙八宝湖蓝裙摆自面前畴昔,少顷但听些微响动,便知皇后在前头坐了下来。
她坐着想了一会儿,亭子上起了风,吹得身上有些瑟瑟的,又看时候不早了,便起来往绛雪轩去了。
巧慧离了坤宁宫,内心乱如麻团,一时思起昔日文淑容待本身的交谊,一时又是皇后那体贴本身的话语。走了一阵,昂首瞧瞧绛雪轩已不远了,又不想归去,便转到了一条岔道上,见一道树荫下头有个四周敞开的凉亭,倒是埋没,又看四下无人,便畴昔坐了,内心冷静思忖:主子平日待我不薄,我怎可将她供出去?又转念叨:这事干系严峻,如有朝事发,欺君的罪名那里是我们接受得起的?主子如何临时非论,我这贴身的侍婢必定是没活路的。且现在并非可瞒得过人,皇后娘娘是已然晓得了,主子令人半夜发掘野菜,这等私密的事儿都被探知,可见那屋子里是有人通风报信的,只怕也如皇后娘娘所说,已有甚么物证在坤宁宫了。即便皇后不揭了此事出来,大伙都丢开了不管,主子这胎是必然保不住的,妃嫔小产可大可小,赶着皇上恼了,杀几小我出气也是有的,我是近身奉侍的,天然是躲不过的。想至此处,她又忆起客岁钟粹宫发落出去的那四个宫女,此中有两个是同她一道选入宫里的,非常灵巧聪明,宸妃跟前也略得些脸面,上头出了那事说死也就死了。杖毙了,尸身被拉到城西的乱葬岗里,胡乱埋了,人也就这么没了,死前连本身家人一面也没见上。
回至绛雪轩,门上几个宫女见了她,问道:“姐姐那里去来?这时候才返来,主子好不念叨你哩!”巧慧强笑着支吾了畴昔,先回本身屋里,照了回镜子,看神采蜡黄蜡黄的,恐一会儿被上头问起,就打了些胭脂,才走到上房去奉养。
文淑容见她返来,便随口问了几句“去了那边”“做甚么来”等话,巧慧便回说同玉秀说话站住了,竟忘了时候。文淑容是晓得她同玉秀是表姊妹的,听她这般说了,也不疑有他,只是道:“早间的汤,我没吃,你叫灶上的公公热热,午餐时候就端上来吧。”巧慧应了,又道:“那几包药料,昨儿拆了出来,让翠儿使黄纸包了放起来?”文淑容道:“翠儿粗手笨脚的,别再给放混了。还是你收着,就搁在嫁妆里罢。”巧慧听了,心中一动,触了先前皇后的话,脸上也不带出,就走去拾掇了。
巧慧坐在地上,好半晌才颤抖着双唇,轻声道:“奴婢……奴婢还求皇后娘娘给指条活路。”萧清婉悄悄一笑,道:“本宫能指导你甚么?该做甚么该说甚么,你内心也该有个主张,如果只顾糊里胡涂,本宫也帮不了你。”巧慧闻言,内心已悟出皇后要她做些甚么,只是一时狠不下心,兀自踌躇着。萧清婉见状,便浅笑道:“本宫并非要你立时就拿了主张出来,你大可归去渐渐儿的考虑。只是担搁的时候久了,文淑容滑了胎,这事儿便再难挽回了。”说着,便叫明月扶着起家,临去时又道了句:“巧慧女人归去,可莫要想着替文淑容毁了那些物件儿,本宫既能查知这些事情,那绛雪轩里是时候有眼睛盯着的。”语毕,才轻迈步子去了。
巧慧见皇后拜别,也不起来,呆呆的发了好一会子的怔,便听一阵轻微脚步响。玉秀走了出去,见她瘫坐在地,便惊道:“姐姐如何在地上坐着?”口里说着,便快步上前要扶了她起来。巧慧却将手一撇,就推了她一把,斜睨着她缓缓说道:“你倒是卖的我好!”玉秀涨红了脸,口里强辩道:“姐姐说甚么?我不明白。”巧慧望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道:“不明白?皇后才出去,你是没瞧见的?不是你将我诱到此处,好让皇厥后审我?!枉我将你看作姐妹,没成想你竟是如许一个两面三刀忘恩负义的东西!”玉秀听这话直戳心肝,就滴下泪来,道:“姐姐说那里话!我不过是坤宁宫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上头主子有令,我怎能不平从?且娘娘并非要惩办姐姐,只是要问姐姐些话儿,好晓得淑容娘娘平常起居事件。前番我也问过姐姐的,若非姐姐不肯奉告我,又怎会有本日呢?若皇后娘娘真是故意要发落姐姐,我岂有不说的?姐姐现下还能在这儿好好的同我说话么?”
巧慧听皇后厉声诘问,顿时如一桶冰雪自头顶倾下,面上惨白,额角沁汗,仓猝伏在地上,连声道:“娘娘明鉴,焉有此事?!淑容主子自进宫来,严于律己,恪守宫规,从未做过半点违制之事,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且诞育皇嗣,便能母凭子贵,一辈子的繁华都有了,淑容主子又何必如此呢?主子风景,做奴婢的也能跟着沾些好处,又怎会愚到帮着自家主子行此杀头的大罪?且若淑容主子避孕,又怎能怀上龙胎,可见并无此事。想来定是有人见文淑容怀了身孕,心存妒忌,便辟谣诽谤,诽谤淑容主子,还望娘娘明察!”萧清婉浅浅一笑,道:“好一张利口,若非有确实的证据,本宫还真被你蒙骗了畴昔。文淑容暗命其母买避孕药物,夹带进宫,并擅自服食,且还自御花圃中掘取马兰头一类伤胎的野菜食用,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巧慧觉得但凭本身一面之词,便可替文淑容脱罪么?!”言毕,略顿了顿,又道:“你可知,文淑容母亲柳氏买药的那间铺子,乃是本宫族中的财产。柳氏于何时买药,所买何种药物,账簿上皆有所载。你当那绛雪轩是多大的处所,能藏住些甚么?本宫若传令掖庭局前去搜宫,必将便将那些药物查出,二者呼应,人证物证俱全。她柳氏满门可问个欺君之罪,你这小小的宫女,又岂有命在?”
萧清婉在炕边坐下,却不忙开口,从陪侍而来的明月手中接了茶盅畴昔,啜了两口又递过了去,好半晌才道:“抬开端来。”巧慧听叮咛,便将头略微抬起了些,眼睛还是望着地下。又过了半日,萧清婉只是不言语的望着她。巧慧见皇后就不发话,被瞧得内心发毛,只好开口强笑道:“娘娘若无叮咛,请容奴婢辞职。淑容主子那边,还等着奴婢去服侍。”萧清婉闻言,眉毛微挑,笑道:“好主子,这般惦记取你家主子。本宫不说走,自个儿就说要去?”巧慧低头笑道:“娘娘说那里话,做奴婢的,天然内心不时挂念着主子。”萧清婉嘲笑道:“以是你便帮着文淑容避孕伤胎,眼里内心是既没了皇上也没了国法,满心只要你家主子了!好大胆的主子,竟敢罔顾宫规,行出此等大逆不道的活动,你可知当何罪?!”
巧慧闻言,心头一怔,不由看向皇后,见她亦是双目炯炯的望着本身,忙又低了头。
萧清婉便开口道:“你是忠心耿耿,只为你家主子筹算。可儿家一定就为你着想。你本身去考虑,如果文淑容一朝掉了胎,你们这些近身奉侍的人,会落个甚么了局?本宫但是听闻,客岁宸妃小产时,钟粹宫连续四个宫女,因着奉养不周,连夜就送进掖庭局杖毙了。那抱月怀星,还是宸妃执意硬留,才免了一死。巧慧女人可有想过,如绛雪轩内也出了这事,文淑容是保你还是保翠儿?”说着,又浅笑道:“本宫传闻,巧慧女人是文淑容进了宫,才被指畴昔听差的。那翠儿但是文淑容的陪嫁,文淑容现在去那里都要女人伴随,反倒把翠儿给冷淡了,内心怀的是甚么主张?这满宫里的主子,哪个不是把自家带进宫的人当作臂膀?她柳静秋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如何会悟不透这此中的事理,竟反其道而行?这此中究竟是有些甚么构造,巧慧女人是个聪明人,还是自家好好揣测揣测。别到了当时候,你替你主子挡了灾,她们主仆落得没事,你却糊里胡涂的做了冤死鬼,倒可惜了这段聪明。退一步讲,即便无事,文淑容没了这孩子,还能保得住皇上的宠嬖么?皇上眼下是宠她,可谁能保得了悠长?朝廷每三年选一次新人,这宫里又有那么多宫女挖空心机的要往上爬,难保皇上得了新宠就丢开了她。文淑容母家早已落败,她再失了宠嬖,今后这宫里另有谁会将你们主仆放在眼里?你也是进宫丰年事的人了,颠末很多事儿的,跟了这么一个不知长进的主子,内心可打量过能有几年好日子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