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此言听来似是极其漂亮,将刘秀春的过犯尽数揽在本身身上,又做出一副委曲遁藏、楚楚不幸的姿势,企图博取世人怜悯,实乃以退为进,她已是退至极处,倘或皇后还是降罪于她,便是应和了前番惠妃所说,皇后宇量狭小,也必定更令众妃心寒。
路上,刘秀春与唐玉莲心中惴惴不安,走得甚慢。钟韶英跟在背面,虽故意催促,但碍着惠妃在旁,也不好冒昧。好轻易挨到坤宁宫,门上的宫人通传了,请她们出来。才跨入坤宁门内,便有两位宫人上来接引,又说道:“二位主子可算来了,娘娘等了好一贯了。”便引着世人往正殿上去。刘秀春与唐玉莲冷静不语,低头行路,看着脚下的青石子空中,各自心神不宁。
萧清婉含笑道:“惠妃姐姐不必忙着为她二人讲情,本宫晓得姐姐是个菩萨心肠,不忍见人遭难。但是姐姐久病不出,动静闭塞,想来宫中很多事情是不晓得的。如果姐姐听了她两人闹出的事,怕就不会如许说了。”言毕,又向着那跪在阶下的二人说道:“刘宝林,还不说么?”
萧清婉向下俯视,只见唐玉莲将头埋在臂弯之间,状似恭谨的伏在地上,头上乌发盘结,斜插了一只雕镂芙蓉斑纹的玉钗,心中嘲笑不已,暗道:你倒有几斤几两,就要到我跟前来耍弄那点本领了。口里便悄悄说道:“唐秀士不必先忙着往本身身上揽事,你是你,她是她。她犯下的事,旁人揽不去;她没做过的,旁人也不能栽派。刘宝林本身还没说,你倒急甚么?本宫没有问,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唐玉莲闻言,不由略略抬开端来,向上望去,只见萧清婉也正看着本身,目光冷冷,如电般射来,不由心中一颤,又忙垂下头去。
惠妃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还是笑道:“娘娘既然恁般说,那便任凭娘娘措置罢。摆布娘娘是六宫之主,宫中之事该如何讯断,娘娘随便就是,也不消问旁人。”萧清婉浅笑点头道:“也不是要问姐姐,于此事本宫心中自有定夺,不过是白跟姐姐说说罢了。”这话轻描淡写,却让惠妃有些挂不住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钢者易折,如许的人老是死得快。
甫入正殿,这一行人皆不觉一怔,但见殿上乌压压的很多人,皇后萧清婉安闲宝座上头坐着,皇宸妃、苏昭媛等人皆在两边打横。那起新晋的嫔妃也都在场,除却武美人、穆美人、周美人等几个位份略高些的坐在椅子上,以下的人就在前面立着。殿上虽有这很多人,却一片喧闹,声嗽不闻。待惠妃等人进入殿内,世人的眼睛便齐齐打在她们身上。唐玉莲与刘秀春那里见过这等阵仗,均自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就有宫人上来,令她二人在门边等待,只请了惠妃上殿。
萧清婉嘲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言毕,便向穆秋兰看了一眼。穆秋兰会心,走到阶前,自袖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畅朗念叨:“七月二十三日,宫嫔武美人、唐秀士、刘宝林、简宝林四人于太液池畔,吵嘴争锋,言语不当……”她一句句的念了下去,刘秀春听得几句,便已骨软筋酥、软瘫如泥、面无赤色的歪在地上。本来那册上所载,俱是她近段日子以来与人争论的一应事端,桩桩件件在那边产生、与何人辩论、为何事由、她所说话语竟一字不差的记实在内。
刘秀春至此时,内心略清楚了些,仰着一张涕泪纵横的脸,颤着声道:“回……回娘娘的话,嫔妾、嫔妾只是和唐姐姐打趣,并没不敬娘娘的意义。嫔妾的奴婢大闹内侍省,是她一人所为,娘娘饶了嫔妾,嫔妾归去便惩罚这狗主子!娘娘还要明鉴。”
刘秀春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身在此地早已没了主张,缩在地上和衣而抖,只知连声告告饶命。倒是唐玉莲,很有些心机城府,也沉稳的多,刚才惠妃的一席话已然点醒了她。她赶紧昂首回道:“回娘娘的话,嫔妾与刘mm夙来交好,金兰情深。虽在旁人眼里似是吵嘴,实则只是打趣戏谑。只是本日不慎闹出了格,导致轰动娘娘。刘mm心直口快,为人爽快,嫔妾不能禁止,乃至她言语不当,激愤娘娘,是嫔妾的不对,还请娘娘降罪。”说毕,便磕下头去。
萧清婉便向下头道:“唐秀士、刘宝林安在?”阶下立着的女官立时便扬声道:“传唐秀士、刘宝林觐见!”
萧清婉含笑道:“她眼里没有本宫倒也没有甚么,只是她眼里没了王法规矩,那本宫可容不得她了。这减少后宫用度,但是皇上首肯的。现在正在国度有难之际,我辈后宫女子不能解此忧困,就当勤谨俭省,为天下妇人做个榜样,方不失为天子嫔妃。即便不能,也该循分守己,不使皇上劳累之际,又为后宫烦心。那月红是刘宝林的陪嫁,若非刘宝林常日里张狂不知检点,又有很多不满的言语,导致下人耳濡目染。戋戋一介宫女,怎会有胆量倚逞刁泼,在内侍省与人厮打,吵嚷大闹?更不要说她听信宫人调拨,在延春阁打砸嚷乱,如此作为同那贩子恶妻有何两样?她不满后宫缩减用度,便是目无皇上;她凌辱唐秀士,是以下犯上;撒泼放刁,更是有失妇德。此德此行,焉配为天子宫嫔?!”
惠妃在中间坐着,轻笑开口道:“这两位mm都才入宫,能做出些甚么事来呢?想必只是平常的打趣言语,略失了些轻重分寸,触怒了娘娘?娘娘当今怀着身子,实在不必与她们普通见地,倒伤了本身的身子。”她此语听上去似是体贴皇后,实则暗指萧清婉度量狭小,为吵嘴小事便劳师动众,大兴非难。公然,她这一语道毕,殿上众妃各自对望了一眼,虽口中不说,却都生了些不平之心。
刘秀春在庭中受刑,那哀嚎之声传入殿中,世人听那哭喊凄厉惨绝,不忍猝闻,几欲掩耳。这些新晋的嫔妃,都是在家中娇生惯养大的,那里见过如许的场面,各个惊的粉面发白,心跳如鼓,更有几个怯懦的,几乎腿软栽倒,幸而身畔宫人给扶住了,尚不至出丑。她们入宫几月,只听了传言故事,还不觉甚么,现在亲眼得见,方才算真正晓得了皇后的短长。
唐玉莲与刘秀春缓缓走上殿来,到阶前立住脚步,齐齐跪下叩首。待施礼已毕,却久不闻皇后令起家的话语,二民气里惶恐,垂首敛身,屏气凝神。这般过了很久,皇后话音沉沉的自头顶砸下:“你二人近些日子在宫里都做了些甚么功德,都说给众位姐妹们听听。然后本身想想,该定个甚么罪?”一闻此语,那刘秀春自不必说,已是吓瘫了的。唐玉莲也是个心中有病的人,听到这话一时拿不定主张,那盗汗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萧清婉也不再看她,径向下头传旨道:“传本宫懿旨,宝林刘氏,张狂放肆,刁泼成性,德行不俭,愧居宫闱。放纵宫人毁闹内侍省,更往延春阁滋肇事端,掌嘴八十,廷杖三十,废为庶人,打进冷宫,以儆效尤!”
惠妃一见这场面,内心便觉不好。萧清婉见她出去,向她点头浅笑表示。她只得先走到阶前向皇后行过大礼,皇宸妃站起家来,与她平叙了姊妹之仪,又含笑道:“想着惠妃姐姐会来,已给姐姐留了位子了。”惠妃顺名誉去,公然皇宸妃身侧空着一张铺了银红妆花织金坐蓐的椅子,便也笑道:“我身子不好,自来少在外头走动,mm安知我定然会来,还留着位子呢?”皇宸妃浅笑道:“娘娘才打发人往储秀宫去请姐姐,宫人回说姐姐出去了。既然姐姐有精力出门,听到宫里出了如许不成章法的事情,天然也会来瞧瞧的。”惠妃淡淡一笑,说了句“mm公然敏慧,难怪皇上如许喜好mm。”便在那椅上坐了。皇宸妃便也坐下,不再多言。
萧清婉在坐上坐着,恍若不闻,只自桌上端起茶碗,吹开了水汽,轻抿了两口,方才开口说道:“你们入宫已有两月,尚仪局该当已将宫中各项端方教诲清楚,又有前番摈除秀女出宫一事,本宫还觉得你们该当会循分守己,恪守宫规。岂料,竟还闹出如许不成章法的事情,本来一个章媛尚不敷以立威,定要尝尝短长才算晓得畏敬。你们不要打量着,本宫身子日渐沉重,懒怠出门,便甚么都不晓得了。本宫本日就拿这刘秀春给你们做个表率,有不怕的固然效仿。”她嘴里说着,眼睛便在堂中世人脸上一一看过。这一席话声儿虽不高,倒是不怒自威,语惊四座,不独群妃,便是那各局的领袖寺人,心中也震惊不小。
这道旨意下来,刘秀春如丧考妣,若被雷哄,风瘫了普通,面色如土,涕泪纵横,连告饶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早有掖庭局执掌科罚的寺人上来,一左一右摁定了刘秀春,便将她拖到了外间。也没往远处去,就在庭中将她剥了外套,摁倒在地,那挺棒便如雨点般的落了下来。刘秀春是个深闺娇女,一身柔滑的皮肉那里受得了这个,那棍棒所到之处,无不皮开肉绽,血洇裙裤,不开口的哭号叫唤,连嗓子也喊哑了。好轻易杖刑施过,她已支撑不住,晕眩畴昔,只可惜这科罚是不容情的。那用刑的寺人只用两瓢冷水,将她浇醒过来,就将她拖起,掌上带了套子,打起脸来。不幸刘秀春的粉嫩双颊,顿时就给打的如烂桃也似。
穆秋兰一桩一件的念了下来,直至“受宫女月红调拨,往延春阁挑衅惹事,砸毁阁中一应家具器皿。”方才止住。她念毕册子,躬身退回皇后身侧。萧清婉向下扫了一眼,也不看那刘秀春,反倒对着惠妃笑问道:“惠妃姐姐听听,如许的人,饶得饶不得?”惠妃倒是面色如常,温声笑回道:“刘宝林目无主上,冲撞娘娘,娘娘要惩罚她原也应当。”
世人领旨,均有些面面相觑。那刘秀春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扯着惠妃的袖子,连声哭求拯救。惠妃也是没法,安抚了她一阵,又说道:“你们闹得如许短长,皇后娘娘岂有不晓得的!现在也是没体例的事情,她传你们畴昔,你能躲着不去不成?也罢,本宫随你们畴昔看看,若你们时运好,娘娘没那么活力,本宫再替你们说上几句好话,也许没事了呢。”说着,便撺掇着二人清算了,往坤宁宫去。
萧清婉坐在上头,粉面含春,嘴角微勾,见世人坐定,开口说道:“今儿把众位姐妹招来其间,为的是这宫里出了一桩事,本宫要当众公断,好让众位姐妹警省警省,勿觉得范。”世人闻言,不知皇后今番要发落何人,均垂首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