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花事艳(1)

嬿婉似信非信，“真的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进忠迟疑着道：“是，是。昭柔固然去了，可知府新荐了一名女人来，叫作水沐萍的，皇上喜好得紧。”

颖妃最快人快语，“皇后娘娘别瞧臣妾，这些日子臣妾若不是跟着姐妹们一块儿，怕也见不到皇上。”

当如懿看到这首诗时，已经没有太多的痛苦。因为当日的狐疑和冷淡，孝贤皇后抱屈而死。以是天子用他的后半生来追思和记念，依托他的哀思与懊悔。

进忠这才落定了情意，满脸堆笑答允着。嬿婉又问：“上回跟着过来的女先儿昭柔，这几日怎未曾见？”

嬿婉一惊，死死按捺住了，问：“皇后可晓得了？”

如许的事，若传出行宫，只怕为臣下百姓所嘲笑，她能做的，只是将余怒狠狠压下，再竭尽尽力，为他的名声讳饰。

进忠眨巴着眼睛听着，犹有不放心之处，“小主说得是。只是太后娘娘现在实在是不睬事儿，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个木呆儿，立在那边都雅罢了。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也只要您一个。”

次日起来，还是是在“蕉石鸣琴”用早膳。待到众妃齐坐，天子却久久将来。天子一贯正视端方，少有这般晚起的。

如懿亦有耳闻，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却不知游民气寄那边，是聪明换胡涂。

这话旁人闻声尚作笑言，李玉身为大总管，却不得不存了心机，“如果皇上真有恩幸，遗珠官方，这可如何是好？到底是汉女，又出身低下，若真有此事，只怕皇上的圣誉……”他捶胸顿足，“都怪那些官员不知廉耻，为博皇上欢心，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进忠不敢坦白，“是命人用金宝嵌饰的锦幰钿车送回扬州，还赐赉她一对玉快意、金瓶和绿玉簪，甚为宠遇。”

随行南巡的和敬公主意到此诗，亦不觉动情，抽泣很久。倒是太厥后安抚了几句，“天子是个多情的性子。但一小我的情分就那么多，都分了点子去，不免就薄了。和敬，你额娘样样都好，现在的皇后就不免尴尬。你是天子的长女，天然也盼望圣心敦睦，是么？”

南巡时过济南城，城池还是，惊鸿不再。天子触景生情，不免想起昔日孝贤皇后仙逝于济南，不觉挥泪黯然，写下一诗，“济南四度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

香见冷冷不言，嬿婉赔笑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

进忠思忖着道：“师父和我、进保都晓得了。想必皇后娘娘也会晓得。在行宫里出入，那里瞒得住。为了前头昭柔的事，皇后娘娘已经严禁底下的主子多口了。”

或许天子，的确需求新奇的活泼的安抚。

偶然候想想，如懿竟会心生恋慕。本来天人永隔也是善事，能够泯去统统仇怨，得一息刻薄温存。归正也不过是如此，大家跟从天子的情意奖饰孝贤皇后的德行，她这个得宠的皇后，更显鄙薄罢了。

进忠只得道：“是个歌伎，秦楼楚馆里第一把好嗓子，最会唱鄙谚俚曲。知府说皇上要体味民情，最合宜听这些，以是两日前送了来。”

如懿不知从何答起，便道：“皇上更喜好你。”

固然同业的嫔妃很多，又有香见这般得宠的，可天子的眼映入了江南的春意如许，亦觉新奇，以是长夜歌舞，偶尔才宿于嫔妃阁中。

天子呷了几口，很有滋味，神采和缓很多，众妃才顺次动筷。

嬿婉春山暗蹙，轻鄙道：“这个又是甚么来源？不会又是评弹的女先儿吧？”进忠搓动手，不知该如何说，嬿婉蹙眉，“有甚么不成说的，摆布离了宫里，皇上是没甚么忌讳的了。”

香见所言，乃是处所官员有乘机取巧者，沿途至一行宫，便献上本地歌女舞姬奉与艳姿。天子神采本淡淡的，但见送来女子皆是纤丽俊彦，个个娇小小巧，姿势荏弱，我见犹怜，远别于北地胭脂的苗条身材。而那种荏弱却又熟媚之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也不免心动。及至杭州，官员们又想了别致之术，命人驾驭舟泛于西湖之上，歌伎舞姬会合舟上，既清僻无人惊扰，更可自在无拘。

天子起初曾在淮扬的清江浦获得一双绝艳女伶，原是评弹的女先儿，名叫昭柔。昭柔弹亦佳，唱亦佳，一口软绵绵的吴侬软语。与她师姐上手持三弦，动手抱琵琶，用吴音评得一口好《隋唐》，顿挫顿挫，轻清柔缓，弦琶琮铮，非常动听。特别昭柔才二十出头的好韶华，身材风骚，双眸娇媚，端的是一个美人，与姑苏的甜糯点心普通黏住了白牙那里肯松口。两日评书下来，天子如何还舍得她分开，得空回行宫便带在身边，说完了《隋唐》，另有《描金凤》《白蛇传》《玉蜻蜓》和《珍珠塔》，一本又一本，唱得山光水影，如痴如醉。

嬿婉愁肠百结，道：“你先归去，细心留意着。”进忠答允着，恭谨退下了。

一向比及宝鼎卷烟冷，天子才到了。世人饿得金星四起，少不得松了一口气起家存候。才一昂首如懿便怔住了，天子双目微红，眼下发青，面色无华，神采倦怠，显是一夜不得好眠。

进忠舔着舌头低笑道：“就是会唱评弹，还会甚么新奇招儿？皇上听得腻味了，叫人好生送回了扬州。”

嬿婉长舒一口气，“只要皇上比来腻味了，便是犒赏丰富些，也当是这些日子皇上取乐的花消了。”

太后为敦睦，已然如许安慰。可也挡不住此诗传播，大家回想天子与孝贤皇后的恩典。

进忠担忧道：“小主不怕那些卑贱女子夺宠，说来您协理六宫，这些话小主不劝皇上，怕旁人劝了也是无用。”

天子许了世人落座，如懿已然猜到几分，奉上一碗新煨好的九丝汤，道：“这是皇上喜好的扬州九丝汤。这边的厨子学着用干丝外加火腿丝、笋丝、银鱼丝、木耳丝、口蘑丝、鸡丝烹调而成，又加了竹蛏调味，以增鲜香。皇上先尝尝，以解饥冷倦怠。”

如懿思忖半晌，安之若素，“那就再等。”

嬿婉将绢子丢到进忠手里，表示他擦去面上的樱桃汁子，那指甲染成粉红色的春葱玉指戳在他额上，“你在皇上跟前多年，这般得宠，是因为比你师父李玉无能么？不过是嘴甜心机活络，晓得讨皇上喜好。本宫也是如此，奉养皇上多年，仅仅膝下后代成群便是了么？当日的金玉妍何尝不是连生四子。要紧的是讨皇上喜好。这几年皇上和皇后娘娘活力，本宫事事顺着皇上的情意，才气到了现在。便是皇上真要收了这些歌舞美姬，本宫也只要同意没有反对的。”她低眉见进忠只为本身担忧，略含了几分矜持的对劲，“你不必担忧本宫斗不过这起子贱人，本宫也不屑和她们斗。即便没有她们，皇上也常有新宠，哪一个不比那些蹄子出身崇高。如果她们真进了宫，宫里乌泱泱的嫔妃不一个个乌眼鸡似的盯着她们，那里还需求本宫脱手？”

嬿婉悄悄一嗤，取了一枚蜜渍樱桃放在口中，乌黑贝齿一咬，一点鲜红的汁子溅在进忠脸上。进忠涎着脸笑，也舍不得擦。嬿婉啐了他一口，正了正发髻上一枚九转碧玉赤金瓒凤步摇，精美繁复，金翠光辉，凤口里衔出几缕藐小的流苏穗，红璎珠络缀着嫣红珊瑚细细垂在耳边，沙沙地摩挲着她保养嫩腻的脸颊。她坐起家，莞尔笑道：“进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宫只是协理六宫，你也只是御前的副总管。有些事，何必我们操心，自有人顶着，我们安享安逸就好。”

那边厢进忠亦悄悄奉告了嬿婉，嬿婉倚在窗下绣榻上，看着架上织造府新贡的各色杭绸绫罗，那些光艳的锦缎如春日濯濯下泛着缠绵亮烈的鲜彩波澜。她慵慵笑道：“繁花似锦，才不会有专宠之虞。皇上既然喜好，本宫又何必去碰这个钉子？”

但是香见猎奇不已，“皇上为孝贤皇后写了那么多记念诗文，他或许真的很喜好孝贤皇后吧。”

香见绞动手里的绢子，百无聊赖道：“我算是看得通透。皇上的喜好便宜得很，本日来了明日去，给了这个给阿谁。大家都喜好，个个都不心疼，不过如此罢了。说来我更是猎奇，既然皇上这么爱好孝贤皇后，如何做到一面追思，一面又唤了歌女舞姬，寻欢作乐呢？”

如懿缓缓目视在坐的嬿婉、庆妃、颖妃与香见，世人皆是面面相觑，其他诸位朱紫、常在更是茫然无措。

天子醉后不免笑言，“个个如白玉扇坠儿普通，叫人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