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花事艳(2)

如懿回眸，见到容珮错愕得难以置信的神情，想来本身也是如此。心口沉沉地腾跃着，她闻声本身的声音在寂寂夜里格外清楚而清楚，“备船。本宫要上御舟。”

天子有几分难堪，打了个呵欠，粉饰道：“朕久不来杭州，夜游西湖倦了。御舟上不免有歌舞雅兴，皇后不必计算。”

侍卫们唯唯诺诺，只得闭口不言。

派去刺探的三宝悄悄出去，立在帘下。如懿一眼瞥见，问：“还是昨夜的水沐萍么？”

如懿向太后存候后，便回到本身的青梧阁中。太后年老，不耐久游，一向在本身的绛华馆中安息，也不大出来与世人一同用膳，自享平静。

如此一日，也到了夜间时分。天子还是没有翻牌子召嫔妃侍寝。这便意味着，泛舟湖上的艳事，会还是而起。

如懿的声线因着惊怒而颤栗，“姐妹？”

不知是哪把娇媚女声“呀”地唤起，引着世人发觉了如懿的到来，齐齐望向了她。

李玉道：“皇上说了，这几日皇后娘娘出游辛苦，便找些处所点心来请娘娘咀嚼，以慰辛苦。”

嬿婉一惊，忙向如懿使眼色。如懿浑然不觉，只转头对香见道：“上回你跳得胡旋舞极好，回宫后也指导下宫中舞姬，可好？”

容珮黯然哀痛，“凌大人是有担负的人，可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只要这些。”她尽力笑了笑，“如果凌大人有知，明白娘娘对他的哀思，也会欣喜。”

这一膳用得沉闷。天子的倦怠写在脸上，世人也不敢多问，唯如懿不动声色道：“行宫邻近西湖，水声带着丝竹弦乐，怕是扰了皇上清梦吧。臣妾本日便请令贵妃一同细查，那边乐声惊扰皇上，一并去了才好。”

天子咳嗽几声，笑道：“皇后的建议不错。如果有月明风清之日，必然邀人同赏。”天子说着，草草用了些东西，便回本身殿阁去。

傅恒深思半晌，决然道：“我们要防备的是刺客，又不是皇后娘娘。再说了，皇后娘娘找皇上，也是天经地义的。不必我们理睬，今后更不准提及这些秘事。”

如懿握一握她的手，“海兰留在宫里主持事件，容珮，也唯有你至心待本宫。”

二人正言语，倒是李玉带着人来，手中各捧了一个食盒。如懿一一瞧去，都是江南名点：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野鸭菜包、蟹黄蒸饺、鸡丝卷、四喜汤团。

三宝与容珮一脸惴惴相随，并不敢相劝。如懿抬开端，望着十八的月瓣。偶有轻风吹皱水上月华的倒影，波纹澜澜。远处山如眉峰聚，在舟行的泛动中拖曳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墨色长影。

如懿睨她一眼，酸涩道：“容珮，你从不说如许的话。”

如懿取了银匙，缓缓搅着盏中的杏仁牛乳，“皇上说得是。既是这般好歌乐，臣妾与诸位姐妹也愿一同抚玩，还请皇上不吝恩赐。”

如懿晓得，李玉是在劝她。但是，来不及了。从她成为他老婆的那一刻，他的荣辱便与她紧紧相共。

如懿回到殿中，便有悒悒之色。容珮笑着奉上龙井来，道：“隧道的龙井，在杭州喝才最得宜，皇后娘娘细尝尝。”她见如懿端倪怏怏，便道，“娘娘是如何了？”

“你也闻声了，那些模糊传来的词调唱的是甚么淫词艳曲？令贵妃昔日以昆曲博得宠幸，好歹那是雅乐。可皇上现在取乐的，都是甚么？也太不知保重了。”

容珮惊奇，摸着鬓边的烧蓝串玛瑙珠花，道：“这个时候既非午膳也非晚膳，如何送了点心来？”

说罢，一行人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容珮只得委宛劝道：“只要皇上不是过分，皇后娘娘就睁一眼闭一眼吧。日子难过，可不都是如许熬。”

另有歌女咿咿呀呀地唱着香艳曲调，惹得世人前仰后合，咬着丝绢哧哧地笑。如懿悄悄地掀起帘子张望，脑中翻滚着喧闹的调子，好像针刺普通。想着那最美的一个，大抵便是水沐萍。的确是很美的女子，不似宫中女子的矜持，一个个可远观可亵玩，世俗得非常亲热。像章台绿柳，能够随便攀折。

如懿的猝然到来，让守御舟的侍卫猝不及防，却也不敢禁止，眼睁睁看她下了划子上了御舟，连李玉与进保也不敢劝止。李玉担忧地望了如懿一眼，悄悄点头。

如懿苦笑道：“你还不明白么？皇上在原不在吃东西的时候送来这些，只是为了提点本宫，紧紧堵着本身的嘴，不必多言。”

三宝的影子闲逛悠的，明显是有些慌乱。如懿起疑，安静道：“你说就是。”

如此，世人也便散了。

方行至船阁中，浓烈的脂粉香气便劈面袭来。如懿从内里出去，感觉那和暖浓腻的香风如拳头普通兜头兜脸砸在脸上，击得她头晕目炫，半晌才定睛看清了面前的气象。红颜绿鬓，粉面含春，二八丽姝，窈窕绰约，好像一片片彩云依在天子身边，不，彩云都暴露了乌黑轻绵的香肌，盈满御舟。此中一个偎着天子，指着肩头衣衫上一蓝云团龙纹，调笑道：“皇上是天子，经您圣手触摸，妾身铭感五内，特地在上衣肩头绣上一条小团龙，以志皇上恩宠。”

三宝素知如懿心性，只得道：“是。水沐萍在御舟上，另有，另有她的六个姐妹。”

容珮心头一紧，摸索着道：“皇后娘娘问了昨夜歌乐之事？”

南地吹来的夜风凛冽，夹着湖下水汽，清冽而干净，扶起了如懿的裙裾。傅恒带着侍卫过来，目送着如懿上了小舟，竟也不发一语，只是遥遥张望。到底是他身边的侍卫沉不住气，问道：“大人，前头仿佛是皇后娘娘上了船，不会要找皇上吧。这御舟上有……这可要好事了。”

“是。”三宝擦着额头汗水，“水沐萍出身秦楼楚馆，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到底是烟花女子。她的姐妹，天然也是烟花之地来的。”

彼时如懿正卸晚妆，容珮取过白玉梳掠鬓，一一替她卸去发上沉甸甸的金嵌宝插梳、点翠云纹簪、金蔓枝攒心紫莹玉珠花、掐金象牙骨扇钗，最后是一支温腻厚润的白玉凤凰，尾羽上垂落一串串青玉碎和红宝石粒子。然后将她绾好的一头青丝放下，用梳子蘸了茉莉花和桑叶煮的花水篦得清清爽爽。

容珮想了想，当真点头，“是。说如许的话，于奴婢是愿意，也是至心。奴婢至心但愿娘娘好，不肯娘娘再刻苦。”

容珮细细看了一遍，为莫非：“不是甜的就是咸的，都是好吃又黏牙的东西。这么多可如何吃得完呢？”

容珮笑道：“奴婢这条命是皇后娘娘捡返来的，自当统统为了娘娘。”

如懿勉强抖擞心境，道：“我们出来那一日恰是凌云彻死祭，他离世三年，唯有本宫与江与彬、惢心、李玉才敢偷偷祭奠。本年本宫与你出宫仓促，只得提早一晚为他焚香祭告。但愿他在天有灵，能够谅解本宫的草率。”

湖上静悄悄的，冷风习习拂面，模糊传来初开的花香。那是不着名的花气，浓烈而芳香，几欲醉去。湖上传来的女子的歌声柔婉清澈，越来越清楚，引着她逐步靠近御舟。近舟旁是一大株粉色的蘸水桃花，一半开在水上，一半开在水里，在夜风中袅袅动摇，偶有落花曳下，一点两点，随流水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