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欲将心事付多情
我心中一动，仿若偶然道：“皇上，我们的这个孩子，像不像阿谁孩子？”
我垂下眼道：“为了臣妾与眉姐姐之事，温大人作为男人也好，医者也好，身心俱是重创。现在除了每月三次来为润儿请脉关照以作对眉姐姐枉死的赔偿以外，他的心是灰了大半 了。”
只是这孩子出世未久，已经如许风波迭起。皇后宫中的变故更是大大刺激了我。为了这孩子的将来，为了他的全面，我这个母亲，折堕一点庄严又有甚么要紧。
香炉里的轻烟四散开来，隔在我和玄凌之间，昏黄地望出去，他的神采濛濛地似三月里细细的细雨，悄悄的雾气，有着难言的潮湿。
我心中恻然，“臣妾委曲也就罢了，只是德妃姐姐何辜，若不是管氏兴风作浪，姐姐怎会吃惊难产，丢下小小年纪的润儿便走了。现在比起姐姐枉死，管氏虽住在永巷当中，可也是锦衣玉食的宫嫔……”我心中难过，不觉低头拭泪。
玄凌沉默半晌，“朕晓得这件事委曲了你。”
我笑道：“皇上就一味讽刺吧。取了贞mm的赤芍还不敷，还来打臣妾浣碧的主张。打量着臣妾和贞mm普通贤惠么？八抬大轿抬了浣碧做朱紫去臣妾也不准，就做个名正言顺的醋坛子好啦。浣碧臣妾要留着，哪日亲身给她指婚才算完呢。”我拉起浣碧，“你且起来，不必理睬皇上。”
这话，于本来的我，如何肯说？
我抬眼看他，“皇上不狐疑温实初暗里来看望臣妾是有私交么？”
我作势举过一叶半透明的手绘栀子团扇拍在他肩上，啐道：“皇上爱取谁就取谁去？臣妾听几个小宫女说，死了的斐雯就是存了想由管氏保荐做选侍的心才铁了心要诬告臣妾的。皇上要几个换衣、选侍有甚么奇怪，真有看得入眼的，一举封做朱紫才好呢！也好叫她们醒醒神，如果没阿谁本领就循分守己些。”
我低头，神采和婉，“涵儿还小，只怕受不起如许的福分。”
很久很久，他轻声道：“阿谁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味。”他无声地浅笑着，那笑容哀凉胜寒霜，我稍稍看一眼，仿佛整小我也哀伤了起来，“朕的阿谁孩子福分甚好，能够不消分开他的母亲，如许一同去了。”
玄凌的眉心猝然耸动起来，神情几近呆滞在了那边，且悲且喜，且忧且哀，庞大而通俗。
我微微吃惊，“封王便要开府出宫了。”
“只会为旁人操心，德妃去了你内心一向不痛快，”玄凌比一比我的手腕道，“你看你瘦了如许多,他日朕还是叫温实初来顾问你。”
“皇上觉得那一万多两银子是那里省下来的？倪氏和管氏贬为换衣，赵婕妤和余容娘子罚俸少出了一笔月例银子。德妃过世，按太后的意义将份例的银子多了三倍用在润儿身上。倒是皇上少去余容娘子和安昭媛那边，两宫里支取的东西少了，倒省下好些。又因着德妃姐姐刚走，嫔妃新制的衣衫多不消织金捻花的繁绣，也幸亏敬妃姐姐会理账才省下这些来。”我笑着横他一眼，“接下去又是选秀的年初，皇上多选几位mm出去，这银子多上十万两都是不敷开消的。”
他随口道：“哪个孩子？”
不过半晌，花宜已抱了孩子过来，口中道：“三殿下睡得不平稳，仿佛是梦魇了呢。”
他略笑了笑，非常歉然，“采月已经奉告朕，是德妃请他去看望你的。”他干咳一声，“何况他现在已经与李长他们无异了，谁也不必再多话。”
我悠悠感喟一声，“那日敏妃的话臣妾听了心中难受。说到底皇后本是浑厚人，何故会出此下策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加了白矾混合视听，多数是为了皇上心疼季子的原因。臣妾至今想来还是后怕，以是还请皇上少疼些涵儿吧。”
我将香插在炉中，嘲笑一声：“说这话就该立时传廷杖，打死也不为过！皇上春秋鼎盛，现在已有四子，将来不晓得另有多少位皇子呢？如何就早早论起国本来了，可见不像话！”
“朕何尝不晓得你内心怨朕，为了朕降了管氏的位份，她哥哥还特特上书来问，被朕驳斥了归去。”他拢住我的肩膀，“你不要焦急，朕迟早给你一个答复便是。”
我忙道：“臣妾不知。”
玄凌饶有兴趣地直起家子，笑吟吟道：“这可奇了，平常宫女有如许大的荣宠早乐得拜佛去了。你倒推说本身年纪大了，年纪大又如何，实在二十六也不算很老。”
玄凌点头道：“朕已奉告他，朕的四位皇子除了皇宗子年长些，老二和老三不过才九个月的孩子，润儿更小。我朝向来立贤不立长，又何必在长幼上饶舌。”
浣碧窘得额头也红了，只点头不语。
玄凌歪在榻上，顺手一斧正把剥好的荔枝放进水晶盏的浣碧，道：“你若真这么风雅，朕本日就取了你最知心的浣碧去，你说可好？”
他把食指按在我的唇上，“不要说了。”他悄悄道，“皇后之事不必再提，朕内心稀有。封王之事也不急，总得等孩子们都满周岁了。”他偏过甚靠在豆藻十香枕上，“朕要好好想一想，该赐与漓定下婚事了。”
我摘动手腕上的缠臂银镯递给浣碧，“这色彩不光鲜了，等下拿去叫工匠炸一炸，从速还得拿返来，姐姐走了没多久，还是要用银器的。”见浣碧去了，我方道，“臣妾身边统共就剩了这么几小我，槿汐是脱不开身的，花宜还不懂事，剩下几个服侍皇子帝姬还怕不敷。臣妾想浣碧出去也好，她年事大了，王爷病了各府里来看望的人必不会少，万一有合适的小子呢，也算成了一桩功德。”
玄凌笑着点一点我的额头，“你倒俭省。朕看了这个月宫里出账的银子，倒比上个月省了一万多两，自是你节约持家的好处。”
玄凌笑道：“予漓可不是十六了么？要算起来也该结婚了。只是几个小的倒也无妨，朕内心总感觉愧对德妃，更要紧的是对不住你，此次的事闹得合宫皆知，滴血验亲老是妨了涵儿将来的名誉，只怕今后总有人多有诟病。以是朕想着四位皇子一齐封王，不要分出相互高低来。”
我起家，取一炷香点上，“但愿如此，不然姐姐地府之下亦不能瞑目。”
我伏在他膝上，细银针折珠耳环长长坠下成美好的姿势，哀伤如轻雾普通笼上我的脸颊，“臣妾方才华急了。实在管路如许发起也没有错，若论子凭母贵，皇宗子的生母悫妃出身公侯，皇后又是养母经心哺育了多年，臣妾父亲尚是罪臣，贞mm的出身也未能与皇后和悫妃相较，不幸润儿又是失了母亲的，天然是发起立长了。”
我似笑非笑斜斜看他一眼，“臣妾的陪嫁丫环只剩了浣碧一个，亲如姐妹，皇上也要夺爱么？”
我伏在玄凌怀中，牙龈咬得发酸，酸得几近要迸出血来，心机还是转动如轮——纯元皇后，或许将是我今后最好的一道护身符了。
我一时候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温馨了半晌，才依着筹算好的话说下，但是舌尖也麻痹苦涩了，“臣妾听闻本身面貌有三分肖似先皇后，以是臣妾私心想着，或许臣妾和皇上的这个孩子，也能够有三分像先皇后的阿谁孩子。也算上天垂怜，能够安抚一下皇上的慈父之心。”
我心下一软，不是不打动的，但是震惊与安抚更多。震惊的是，纯元皇后在贰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重，我不过稍稍提了一句她早夭的皇子，玄凌竟正视我的孩子到如此境地。而安抚的是，我的孩子，在玄凌心目中的职位，已是牢不成破，非其他的皇子皇女能够相较的了。
他苦笑，低头吻一吻我的脸颊，“朕也有朕的顾虑，若只封了予漓，只怕因着这件事来日在立太子的事上又多口舌，以是得一起办。”
我笑着道：“不当家安知柴米艰巨。太后身上不痛快不宜远行，臣妾身边几个孩子若都带去了也不是易事，乳母保母便是一大堆人。若再安排起出行的衣裳车马，那边行宫又要着人重新安插，也是海样的银子流水价出去。”
玄凌本身取过一把孔雀蓝羽扇扇着，“朕听着这话很酸，你要在这项上省银子，朕奉告你一个妙宗儿，朕只往你宫里取几个仙颜的宫女做宫嫔，她们的月例银子就在你例银里扣。你每月一千两的份例，养几个换衣、选侍是尽够了的。”
气候逐步热起来，外头晴丝一闪都带着白蒙蒙的热气，玄凌已经换了家常湖蓝色玉掐牙云单衫，顺势往凉簟上一躺，“你平日最怕热，本该带你去承平行宫消暑的。”
玄凌含笑命她昂首，道：“你说出来，朕成全你们一段姻缘就是。”
我寂静半晌，“纯元皇后，也是有所出的。只是可惜了阿谁皇子。”
这一日闽州新贡荔枝，玄凌便叫李长拿了一筐来，我正着人拿与玉娆和玉姚，却见玄凌笑着出去，“一骑尘凡妃子笑。杨贵妃的爱物，嬛嬛感觉如何？”
他点头，“有件事朕说给你晓得。本日早朝，管路提起朕已有四子，可择父老为太子，以固国本。”
玄凌大为震惊，端倪间的慈爱与顾恤之色愈来愈浓，他本就喜好这孩子。现在被我如许一说，心中更是非常打动。
浣碧缩成一团，“砰砰”磕了几个头，声如蚊细：“奴婢有罪，奴婢已经故意上人了。”
玄凌很有些睡意，缓缓闭上眼去。我心中有事，思虑半晌，垂垂也有些乏了。正昏黄间，俄然闻声有儿啼之声，我尚怔怔，玄凌已然醒转，披衣起家，“是谁哭了，快抱过来！”
我剥了一枚放到他口中，笑道：“多汁甘旨，只是臣妾感觉过分甜腻，若年年送这么几筐，只怕处所上马儿都要跑死很多了。”
我心中“格登”一下，忙要起家，玄凌按住我大笑道：“你有了心上人，是侍卫还是哪个宫里的内监？或者是常来往的太医？”浣碧满面绯红，愈发垂首下去，半日不语，玄凌又问我，“你可晓得？”
他回身拢我入怀，悄悄道：“我们这个孩子已接受了如许大的委曲，是朕这个做父皇的不是。宛宛的孩子短命得那么早，这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必然是有福有寿的，朕以帝王之威赌咒，必然好好珍惜我们这个孩子，他也必然不会孤负朕对他的希冀。”
我忙抱过孩子悄悄拍着哄着，约莫是贪睡的原因，涵儿撅一撅嘴又睡了畴昔。孩子睡中的容颜最是敬爱，玄凌忍不住亲了又亲，孩子在梦中有所感受，握起白白胖胖的拳头在脸颊挠了两下，实在憨态可掬。
殿内奉养的侍女都退下去了。午后迟迟，日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四壁静悄无声。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内心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沉水香，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冷沉寂的芳香悄无陈迹地在这沉寂的殿中萦纡袅袅，飞香纷郁。
他抚着我的鬓发，“好端端的如何妄自陋劣起来。皇子们都还小，那里能断下贤愚，而予漓的资质也确切平淡了些。”他想一想，“倒是丞相钟修梓提了个折中的建议，先封王，等皇子们都大些再立太子。”
浣碧蓦地一惊，手中端着的一个水晶盏儿“砰”一声砸得粉碎，我与玄凌俱吓了一跳，浣碧顾不得清算，仓猝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已是二十六岁的老女了，怎配奉侍皇上，还请皇上饶过奴婢。”
玄凌拽住我手腕笑道：“那里来你这么个霸道人儿，连朕说话都说不睬。朕另有桩事情问你，前次老六病了，你如何指了浣碧去顾问？她是你贴身的人，你倒舍得一放那么多天？”
他顺手从小几上取了枚荔枝吃了，吐了核道：“正因是你的亲信，朕才不薄待她，就和你当年一样，册为朱紫如何？”他侧头一想，又笑，“就封为僖朱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