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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蜜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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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昂首玄凌已在和皇后说话,却见玄清趁着无人重视朝我的方向略略举杯表示,与他会心一笑,举起面前酒杯抬头饮下。

我忙按住她的手,道:“姐姐再如许就是要赶mm走了。都是那些个宫女多嘴多舌,平白害的我们姐妹生分了。原不干姐姐的事,姐姐只是体贴帝姬罢了,体贴则乱么。”

流朱接口道:“你没有去天然没有瞥见,华妃气得眼都直了。”说着哈腰咯咯笑起来,“也要气气她才好,免得她不晓得蜜斯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日日那么放肆。”

按仪制,家宴开于后宫正家世一殿徽光殿,诸王与表里命妇皆在。太后仿佛兴趣很好,竟也由几位太妃陪着来了。太后南向升宝座,诸位太妃分坐两侧相陪。殿南搭舞台,戏舞百技并作。帝后率妃嫔、皇子、帝姬进茶进酒,朝贺太后千秋万岁。

陵容放动手中丝线,抿嘴道:“是。遵姐姐之命。”遂慢里斯条道:“皇上要彻查,小唐就出首了,只是有人不想让皇上再查下去而教唆的棋子。”但是她又迷惑,“只是……皇上以玩忽职守罪惩办了小唐,杖毙了。”

倒是李长的声音,恭敬道:“叨扰小主安睡,是主子的不是。”

曹婕妤连连点头道:“恰是这个话。”说着拉我的手抚弄,眼角绽出一点潮湿的光,“我虽痴长你几岁,倒是个胡涂人,那天听了那起子混帐东西的混帐话,竟白白叫mm受了如许天大的委曲,实在该打。”说着作势就要打本身。

我说一样东西,曹婕妤便赞一通,两人非常亲热,竟如从未有过嫌隙一样。她看过一回,拿起我送给温仪帝姬的肚兜爱不释手的翻看,啧啧道:“mm的手真巧,那翟凤绣的竟像能飞起来一样,那花朵儿一眼看着能闻出香味来。”说着让乳母抱了温仪出来比着穿上肚兜,赞叹不已。仿佛对我没有一丝防备之心。

绞一绺头发在手,堕入深思当中。忽从镜中见身后窗外有碧绿衣裳一闪,几近觉得是本身花了眼。遂喝道:“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我对菊花实在并不不如何爱好,总感觉它气味不好,但是眉庄却喜好得很。客岁的春季她合法宠,想来玄凌赏她的宝贵菊花也不计其数,堂前堂后盛开如霞似云,连她所居的堂名也叫作“存菊堂”。

与曹婕妤说了好久的话,口干舌燥,我端起青花缠枝的茶盏,一气饮下半盏,长长的丹蔻指甲,悄悄地拿起青色茶钟的盖子,收回了叮当的浊音,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一掠,方才悠悠隧道:“她久在华妃之下半点也不敢僭越,我瞧她吃穿用度都恪守本分,连阁房也过如此,就晓得她从未用过如许宝贵的香料。何况蜜合香的确可贵,除了皇后如许不爱香气的人,哪有女子会回绝呢?就算她对我再有戒心,亦不舍得扔了这香料的。”我搁下茶盏一笑:“放不下繁华繁华的人,毕竟成不了大气候。”

我收敛笑容,含泣道:“华妃娘娘崇高高雅,mm内心是钦服已极,只是不知如何获咎于娘娘,竟叫娘娘曲解于我,使mm不得靠近娘娘风华。”说罢呜哭泣咽哭了起来,“mm独安闲这深宫当中孤苦万分。现在沈常在被禁足,mm更是孤零零一个了。还望姐姐垂怜。”

陵容对着阳光用心比着丝线色彩,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笑意,“这才是华妃娘娘说的偶合吧。”

他正剥着红菱,想是不惯做此事,剥得甚是陌生,乌黑果肉上班驳是没弄洁净的深红果皮。他道:“你是四郎的嬛嬛,身为夫君朕怎会不信你。”

我嗔道:“不要胡说。”

我换了茶水给她,重又坐下举针刺绣,暖和道:“偶然候,不懂才是福分呢。最好永久都不懂。”

我悄悄吹动手指上金护甲上镶嵌着的一颗珍珠道:“在这后宫里,要想升,必须猜得中皇上的心机;但要想活,就必须猜得中后宫其他女人的心机。”说着看槿汐:“安排下去的事都安插好了么?”

我道:“繁华恩宠的风口浪尖之上怎能不辛苦。”

我捧了香薷饮在手,看着帘外宫女繁忙的身影,淡淡道:“当然要杖毙,再查下去就是宫闱丑闻,闹到言官和太后耳中事小,在臣民眼中恐怕是要堕了皇家威仪。”我悄悄咀嚼口中香薷,缓缓道:“我们都明白的原委皇上如何会不明白。只是临时动她不得。”

席位按妃嫔位分由高至低,我与玄凌隔得并不近,远远见他与皇后并肩而坐,明黄织锦缎袍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有君王风仪。

陵容俄然暴露近乎哀痛的神情,恍忽看着绣架上百种目炫狼籍的绿色丝线,一根一根细细撸顺了。我瞧着她的神情奇特,玄凌对她亦好,身为宠妃她另有何不满。但是陵容心机比旁人敏感,终不好去问。半晌方见她展颜道:““姐姐如何俄然想绣这劳什子了,费好大的工夫,劳心费心。”

“哦。这么巧。我还想着这味道呢。”我道,“那也罢了,随便去做些甚么来吧。”别过甚去问陵容:“有皇上本日新赏的栗子糕,再来一碗八宝甜酪好不好?”

他也不由浅笑:“做甚么舞呢?朕平白想一想你也不准。”遂道:“你要跳朕还不准,跳了一身汗的多难受。”

流朱抿嘴笑道:“酒不醉大家自醉。皇上席间好生眷顾蜜斯,连新近得宠的安美人也不能分去了半分。”

浣碧抱着我的号衣悄悄抚平挂起,道:“皇上待我们蜜斯向来都是很好的。”

倒是浣碧回身出去,笑吟吟如常道:“皇上让花房的公公送了几盆新开紫菊的‘双飞燕’和‘剪霞绡’来。奴婢是想问问蜜斯是否现在就要抚玩,又怕惊扰了蜜斯。”

见我说的客气,她忙让着我出来,命宫女捧上香茗待客,道:“如何会。日夜想着mm能够过来坐坐,只是怕mm还气我胡涂。”

因玄清自舒贵妃离宫以后一向由太后扶养,太后见了他在更是亲厚,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笑道:“清儿最不让哀家放心。何时大婚有小我来管住你就好了,也算哀家这么多年对你母妃有个交代了。”

安静,如许的安静一向保持到了回銮后的中秋节。

我果断道:“mm本有话求姐姐。姐姐如此一说,不是回绝mm吗?”

我满面红晕,啐一口道:“还一国之君呢,说话如许没轻没重,没的叫人笑话。”

对着镜子渐渐梳理了长发,只见镜中人端倪如画,脸上微露蕉萃之色,但双眸还是灿灿如星,似两丸黑水银,傲视间宝光流转不定。

陵容浅笑,换了话题道:“姐姐心血来潮要绣双面绣,也不知得费多少日子的工夫,再过几日就要回銮怕是要劳师动众呢。”

我望着她袅袅身影消逝在帘外,突然心机贯穿,计上心来,堕入无尽的考虑当中。

席间玄凌几次目视于我,叮咛李长亲身将本身面前的菜色分与我,多是我常日爱吃的一些。固然按制不能说话,却也是情义绵绵。不由表情愉悦。

他道:“皇上有一物叫主子务必转交小主,但愿小主良宵好梦。”

槿汐道:“小主胸有成竹,奴婢也就放心了。”说着笑:“奴婢跟着小主快一年了,猜度民气邃密之处实在叫奴婢钦服。”

我贴在他耳边软软道:“四郎为何信赖嬛嬛是明净的?”

曹婕妤忙道:“此物实在是太贵重了。mm如许平白送人只怕外人晓得了不好。”

闻言心头微微一暖,却又淡淡蕴起微凉。

曹婕妤想了一想就承诺了,与我一同进入阁房。阁房非常阴翳风凉,层层叠叠的薄纱帷幕无声垂地。床榻上放着玫瑰紫织锦薄被,榻前案几上耸肩粉彩花瓶里疏疏插着几枝时新花草,并不如何豪华。我从袖中取出小小一只珐琅镶金匣子,慎重道:“请姐姐务必收下此物。”

曹婕妤见我如此慎重微微吃惊,道:“mm这是做甚么。”便按我坐下,接过匣子翻开一看。她的神采在匣子翻开的顷刻变的惊奇和不能信赖,道:“这么贵重的礼品,我可千万不能收下。mm还是拿归去吧。”

我微微一笑,“晓得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说话间玄凌又吃了几枚,渐渐闭目回味,“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你的琴声你的舞普通。”

我感泣道:“若如此mm愿为娘娘和姐姐效犬马之劳。”复有翻开匣子放在曹婕妤面前,“这一匣子蜜合香是皇上所赐,传闻是南诏的贡品,统共只要这么一匣子。还望姐姐不嫌弃,收下吧。”

注释:

太后作为这庞大、显赫、崇高家属的最高贵的长辈,天然能享遭到任何人都没法体味的荣光和高傲。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在心目想像了无数次的太后。固然我的位次与太后宝座相距甚远,却不能按捺我对传闻中太后的敬佩和渴慕。众说纷繁的传闻使我在内心为太后画出了个严厉、盛势的宫廷第一贵妇的表面,但当真见到她时,那种平和沉寂的气度却叫我感觉有些错愕。因是家宴,太后的号衣华贵却不昌大,一身青色华服清清爽爽,纹饰简朴大气,头发上只以玉妆饰,脸上也是素净妆容。太后并不非常美艳,许是捻多了佛经的原因,有着一股淡淡的高华疏离的气度,令人见而佩服。既身为这个王国最崇高的女人,她理应过着凡人难以企及的优胜糊口,但不知为何她的面庞却有着浅浅的蕉萃之色,想是礼佛过分用心的原因。

贺毕,各自归位而坐。朝贺的乐曲在一遍又一各处奏着,乐队里的歌工用宏亮的响遏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寿祝酒的贺词。

槿汐道:“小主那么肯定曹婕妤会收下您送的蜜合香。”

太后无法浅笑:“但愿如此,也只好由得他了。”

他搁动手中的菱角,当真道:“嬛嬛不会做如许的事情。”说着抓着我的手道:“那你挖出朕的心来看一看,是偏着你呢还是偏着旁人?”

我轻笑,“说话如何爱拐弯抹角了。”

策画着玄凌已经在我这里歇了三晚,想来今晚会去陵容处。由眉庄的事起,几近一向落于下风。本觉得有陵容的得宠,华妃等人并不敢把我如何,现在看来靠人不如靠己,是该好好运营了。

晚间玄凌没来我宫中,便带了槿汐、品儿去温暖堂拜访曹婕妤。想是去的俄然,曹婕妤非常不测。因有日前温仪帝姬的事,她老是有些难掩的不天然。

因汝南王远征西南,只要王妃贺氏在坐,太后遂笑道:“你家王爷不在,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照顾世子。”说着命人拿东西犒赏她。贺氏闻言躬身谢过太后体贴。太后又驯良向玄汾道:“传闻汾儿很争气,诗书骑射都很好。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也放心。”转头对顺陈太妃与庄和太妃道:“你们教养的儿子很好。”顺陈太妃因出身寒微,平阳王玄汾一向由庄和太妃扶养,现在听太后如此说,欣喜得热泪盈眶。

槿汐道:“是。奴婢与小允子、小连子安排得妥妥铛铛,再无旁人晓得。”

曹婕妤听完眼圈也红了,感喟道:“mm这话说的我悲伤,做姐姐的不也是如许的景况。虽说另有个孩子,却也只是个帝姬,顶不得事的。”

浣碧应了是,轻巧旋身出去。

槿汐陪笑道:“小主只消能猜准皇上的情意就尽够了。”

我浅浅而笑:“那就好,别孤负了我那一匣子蜜合香,当真是宝贝呢。”

我忙道:“华妃娘娘很信赖姐姐,还望姐姐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能得娘娘一日的照拂,mm就感激不尽了。”说着拿起绢子冷静擦拭脸颊泪痕。

我微一蜷指,抿一抿鬓发,一字一字道:“狡兔死,喽啰烹。我只等着慕容氏鸟尽弓藏那一日。”

他但笑不语,剥了一个完整的菱角放我嘴里,道:“好不好吃?”

心下黯然,本年的菊花仍然盛开,而眉庄的荣宠却烟消云散了。

见陵容似苍茫不解,遂伸指往西南边向的窗纱上一戳,陵容当即会心,低声叹道:“皇上身为天子竟也有这很多无法。”

(1)、出自宋?苏轼《洞仙歌》词。此句描述的是后蜀孟昶宠妃花蕊夫人的神仙姿势,芳香风采。相传原是孟昶所作,东坡为以后续。

这一句入耳,转而想起前日下午与玄凌闲坐时的话。

回了莹心堂,举袖一闻,身上已感染了如有若无的蜜合香味道,只是这香气幽微,不细心闻也不易发觉,不由浅笑浮上嘴角。

昔日风景无穷的存菊堂本日已成了阶下囚的樊笼,眉庄被禁闭此中,只剩下“存菊堂”的堂号空自惹人伤感。

小连子胡涂道:“甚么香料,并没见啊。”

曹婕妤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大个宫里竟是mm最明白我。我统共只要温仪一个女儿,天然是心肝宝贝的疼,她又是个三灾八难的身子,难不得我不操心。如此竟中了别人的计冤枉了mm。”

微微迷惑,翻开一看,只感觉心头跳得甚快,眼中微微一热,一时不能自已,盒中鲜明是一枚银色丝绦的同心结,结实纹路盘曲回旋,扣与扣连环相套,编织得既健壮又饱满,明显是经心体例的。中间一张小小绢纸上写着两行楷书: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这是梁武帝萧衍《有所思》一诗中的两句,见他亲笔写来,我不自发的浅笑出来,半晌方道:“请公公为我谢过皇上。”

我垂泪道:“mm那里有甚么宠嬖,不过是皇上瞧着新奇才多过来两日,怕过不了几日还是要抛在脑后,安mm也是个不聪明的。目睹这皇上越来越宠嬖她,不知mm我将来要置身何地。”

曹婕妤谨慎放下匣子,温和道:“mm有甚么话固然说,姐姐能帮的天然不会推让。”

我浅笑道:“畴昔的话就别在提了。本日俄然过来看姐姐真是冒昧,姐姐别见怪才好。”说着命品儿把东西端上来,一件一件指着道:“这是我亲手绣的几件肚兜给帝姬用,mm针线不好,这只是一点情意,姐姐别嫌弃才好。”又道:“这些料子是织造所新进上来的,姐姐天然不缺这些,只是裁着衣服随便穿吧。”“这些水粉胭脂是闲来的时候崔顺人亲手制的,用来搽脸非常细致红润,竟比外务府送来的好,姐姐也无妨尝尝。”

太后垂垂有了倦怠之色,便先回宫。几位太妃仿佛对太后非常爱护,见太后有倦色,顿时也伴随太后一起回宫。家宴就由帝后主持。

我浅笑,“这是江南的水红菱,脆嫩鲜爽、满口暗香。天然分歧平常。”

自宴散后返回莹心堂,流朱、浣碧奉侍我换下了吉服,又卸了大妆,将脸上脂粉洗得干清干净,我不自发的摸一摸脸,道:“脸烫得短长,今晚的确是喝的多了些。”

我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后颈,喝了一口香薷饮道:“你如何看?”

我浅笑,“姐姐若肯帮我就比甚么都贵重了,我怎会在姐姐面前怜惜一匣子香料呢。何况这是皇上暗里赏我的,并未曾记档。”略停一停又道:“此蜜合香幽若有趣,但是沾在衣裳上就会耐久弥香,分歧平常香料。mm福薄,姐姐笑纳就是。”我又弥补一句:“可别叫旁人晓得才好。”

温仪帝姬的事在三天后有了成果。御膳房掌管糕点质料的小唐出首说本身一时忽视弄混了两种粉料才导致帝姬不适。

我浅笑看着面前统统,抱了一会儿温仪,才拉过曹婕妤悄悄的说:“这些不过是些平常之物,mm另有一物要赠与姐姐,只是这里不太便利,可否去阁房?”

陵容沉默半晌,拣一粒香药葡萄在口中渐渐嚼了,道:“陵容只是感觉姐姐辛苦。”

太后浅笑对玄凌道:“天子也听听这话。满朝文武家的淑女清儿你本身渐渐采选,再不成,只如果好的,门楣低一些也没甚么。”

陵容和顺道:“姐姐拿主张就是。”

太后见座下十数位妃嫔,非常欣喜的模样,对玄凌道:“天子要雨露均沾,才气使后宫子嗣繁衍。”又对皇后道:“你是后宫之主,天然要多多为天子筹划,不要叫他有后顾之忧。”帝后领命,太后又与帝后弄月说了会话,皇后虽是她亲侄女,却也只是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并不如何靠近,也证明了向来太后不疼惜皇后传言的实在。

我回想斯须,俄然感觉这个时候如何也不该沉默回想,总要说点甚么才对,不然竟像是萧瑟了陵容向她夸耀甚么似的。因而带着笑容道:“皇上对mm也是很好的。”

玄清一笑:“母后放心,儿臣有了心仪之人必然会迎娶了给母厥后存候。只是儿臣的心仪之人非常可贵。”

我心中一动,看浣碧一眼,只若无其事道:“你去教人搁在廊下好好养着,我等下去看。”想了想又道:“昨日皇上赏下来的金饰不错,你挑些好的去送给安美人、冯淑仪和欣贵嫔。再转告冯淑仪,说我明晚畴昔陪她说话。”

陵容笑着鼓掌道:“是是是。只怕姐姐要把翻月湖并去了太液池,皇上也只会说是好主张。”

说着含笑递与槿汐交到我手上,是一个木盒制做得非常精美紫檀描金木盒。盒口开启处贴着一张封条,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封”字,中间题有御笔亲书五个小字:“赐婕妤甄氏”。

动静传来时我正与陵容绷了乌黑真丝绡在黑檀木架上合绣一幅双面绣。双面绣最讲究针功技能与绣者的眼力心机,要把成千上万个线头在绣品中藏得无踪无影,多一针,少一针,歪一针,斜一针都会使图案变形或变色。

与陵容吃过点心也就散了。看着宫女内监们办理了一会儿回銮时的承担金饰,感觉精力好了些,复又去绣花。

他把我托在膝盖上一同剥菱吃,鬓角厮磨,红菱玉手,两人软洋洋说话,多么风景旖旎。

陵容道:“姐姐说话总那么通俗。刺绣与心智又有何干?陵容不懂。”

我“扑哧”笑出声,“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前人的话真真不错。剥了菱给你又想着要让我操琴起舞。”

我打量她两眼,浅笑道:“前次你不是去御膳房领了木薯粉要做珍珠圆子么,去做些来当点心吧。”

月色如欲醉的浓华,透过冰纹的窗纱似乳白轻雾笼于空中,我握了同心结在手,含笑安然睡去。

皱着眉勉强囫囵吞下去道,“好涩,剥得不洁净。”掌不住又笑道:“四郎手握乾坤,那里做得惯如许的事。小小菱角交予嬛嬛措置就好。”说着连剥数枚都是剥得皮肉光亮,放在他掌中。他笑道:“甘香爽利,清甜不凡。还是你的手巧。”

绣了一阵,手上开端出汗,怕弄污了丝线的色彩,起家去洗手。见室外浣碧细心挑着这一季衣裳的花色,碧绿衣裙似日光下袅袅凌波的一叶新荷翠色。耳垂上我新赠她的小指大的珍珠耳环跟着她一举一动晃如星辉。蓦地间想起甚么事,仿佛那一日在慎德堂的波折诡异里忆起了一丝半星敞亮的曙光,而那曙光背后是如何的残暴与浓黑,竟教我一时候不敢揭开去看上一眼。终究还是耐不住,如果真的,我何异于在枕榻之畔容别人同眠,更似悬利刃于头顶,危如累卵。深深吸一口气,朝外唤道:“浣碧——”

心上暖洋洋的舒畅,冒充嗔道:“只为这个?难怪诸妃老说四郎偏疼我,看来不假呢。”

我微微含笑朝他,他明显是见到了,亦含笑向我,目光眷恋如绵,迢迢不断。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觉红了脸,害羞低头饮了一盅酒。

如此推却几番,曹婕妤也含笑收下了,搁在阁房的妆台上。又聊了好久,我才起家告别。

流朱这才收敛,低眉答了声“是”。

绣的是春山远行图,上百种绿色渐欲诱人双眼,看得久了,头微微发晕。透过湖绿绉纱软帘,落了一地阴阴的碧影。帘外槿汐带着宫女正在翻晒外务府送来的大匹明花料子,搅得那影子里细细碎碎的粉蝶儿花腔腾跃明灭,光影聚散,似要凝住这夏天最后的天影光阴。

浣碧闻声出去,道:“蜜斯,是要换茶水和果子么?”

浣碧微微一怔,浅笑如初:“是么?”

浣碧微微一愣道:“蜜斯如何俄然想起来吃这个了?前次的过后奴婢感觉秽气,全拿去丢了。”

我“啊”一声道:“别人是‘冰肌玉骨,自清冷无汗’(1),皇上讽刺臣妾是个水做的汗人儿呢。”用心转了身再不睬他,任由他千哄万哄,方回眸对他笑一笑。

好不轻易家宴结束,中秋之夜玄凌天然是宿在皇后的昭阳殿,嫔妃各自回宫安寝。坐于轿辇之上,刚才的酒意泛上来,脸颊滚滚的烫,身上也软绵绵起来。支手歪了一会儿,昂首见天上月色极美,十五的玉轮团团如一轮冰盘,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敞亮洁白。月华如水,映在裙上比目玉佩上,更是莹莹温润。比目原是成双之鱼,又是如此月圆之夜,我却单身一人,对影成双,听得太液池中鹭鸶划水而过的清冷之声,不觉生了孤凉之感。那洁白月色也成了太液池浮着漂萍菱叶的一汪暗淡水色。

我淡淡道:“拿甚么猜度民气呢,不过就是说话前多考虑一会子罢了。”我微微嘲笑,“民气?那是最难猜度的,以我这点微末道行要猜度是能够,猜准就难了。”

我上前悄悄看了一歇,抚摩光滑绣料道:“真是费工夫的事呢。但是越费工夫心机的事越能磨练一小我的心智与耐力。”

李长只是笑:“是。恭喜小主。”说着同槿汐等人一同退了出去。

玄清只是浅笑不语,玄凌道:“母后别急,或许明日就有他的心仪之人了也未可知。”

这本是意猜中事,她那里会至心收我送的东西。我意不在此,挑眉道:“连香料也扔了么?”

曹婕妤一脸惊奇,安抚道:“mm这是如何说的。mm备受皇上宠嬖,又与安美人情同姐妹,怎的说出这话来。”

李长只是陪笑站着道:“请婕妤小主一观,主子也好归去复命。”

我瞪她一眼道:“胡咀甚么!虽是在本身宫里也得谨慎着点儿。”

中秋节礼节缛繁,玄凌在外赐宴朝臣,晚间后宫又开家宴,皇后筹办的极是热烈,皇宗子予漓与淑和、温仪两位帝姬承欢膝下,极是敬爱。

我掌不住笑:“你如何也学得如许油嘴滑舌。”

循例中秋都要紫奥城中度过。回銮的日子便定在了八月初五。回銮时后妃仪仗已分歧来时,眉庄的车被严加把守,等闲不能下车;华妃的翠羽青鸾华盖车辇紧随于皇后凤驾以后,威风耀目,一扫来时的颓唐之气。悫妃、冯淑仪与欣贵嫔以后是我与曹婕妤并驾齐驱,陵容尾随厥后。连着两日车马劳累才回了紫奥城,虽是坐车,却也感觉怠倦,幸而棠梨宫中已经筹办的妥妥铛铛,草草洗漱了一番就含混睡畴昔了。

我只是亲热握了她手,道:“mm很驰念帝姬,特地过来看看。曹姐姐不会是不欢迎吧。”

才换过寝衣,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觉得是小连子在外上夜,遂道:“也不早了,去关上宫门安息吧。”

见是他,不由纳罕这么晚他还来做甚么,忙客气道:“还未曾睡下。公公这么晚有甚么事么?”

我与她一同坐下,浅笑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缓缓吹散浮起的泡沫,道:“曹姐姐如许说倒是叫mm难为情。那日的事只是一场曲解。mm就是怕曹姐姐还耿耿于怀,特地过来与姐姐结高兴结。大师共同奉养皇上,原该不分相互才好。怎能因小小曲解伤了相互的情分呢。”

陵容拍一鼓掌笑道:“不过皇上这几日对姐姐真的是非常好。”她静一静,“实在皇上对姐姐是很好的。”

曹婕妤安慰了我一会儿道:“mm有这份心娘娘必定能晓得。只是这礼品还是拿归去吧,姐姐会极力在娘娘面前说合的。”

小连子出去道:“小主刚走,曹婕妤宫里的音袖就把小主送的东西全悄悄丢了出去。”

我只顾着低头刺绣,头也不抬道:“别说一架绣架,就是我要把宜芙馆门前的残荷全搬去了太液池,又有谁敢当我的面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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