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谁话尘烟绮年事
蕴蓉这才欢乐起来，笑生两靥，“这是纯元皇后的心机，蓉儿不敢忘了表哥的。”
这声音沉重而略带涩意，如数家珍普通缓缓道出。世人转首，正见端贵妃立在门边，斑斓帘帷前的她身形薄弱如一缕剪影，仿佛禁不住风普通悄悄颤抖，眸底盈盈含泪。不知何时，她亦来到。
“举手之劳罢了。”我淡淡道：“放眼宫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谁宫里没有些个银钱上的亏空，不过借个由头罢了。若非皇后已被禁足，我们也是一点体例也没有的。”
卫临推让不过，只得各舀了一勺喝下，他蹙眉咀嚼很久，似是不能肯定，又再品了一次。斯须，约莫是有了实足掌控，卫临道：“回禀皇上，崔尚仪所制是加了苦杏仁的，而贵妃娘娘端来的一碗则是加了少量桃仁，二者苦味附近，若非细辨，断断分不出来。”
卫临躬身道：“多谢皇上夸奖。”他转首，笑吟吟向胡蕴蓉道：“微臣有句话要多嘴，不知娘娘肯听一句否？”
玄凌本来懒懒地听着，闻得“纯元”二字，不知不觉便含了一缕和煦的笑意，连脸庞的弧度易温和了很多，“朕也不知她喜好用些甚么叶子，只是感觉她宫里小厨房所制食品皆有草木清馨，的确气味良佳，与众分歧。”
我的话虽轻，却落地有声，“我说过，我偶然于皇后宝座。”
我欠身道：“臣妾只是嫔妃罢了，亲蚕嘉礼素出处皇后主持，臣妾不敢僭越。”玄凌悄悄一哼，并未几言，我思忖着道：“或者庄敏夫人亦可代庖，毕竟她出身崇高。”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的袅袅淡烟，那如有若无的青烟满盈在氛围里，似伸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玄凌的眼神飘忽不定，寂静无语站了半晌，“甘氏与苗氏频频肇事，纯元因惭愧导致苗氏小产之事，常常惊慌夜不能寐，又要对两位废妃言行各式哑忍，实在非常辛苦。”
玄凌不觉失容，“甚么？”
卫临垂手道：“方才娘娘提及用芭蕉叶蒸煮食品，大家都觉得芭蕉只可抚玩，实在入药也是极好的。芭蕉味甘，淡，性寒，《本草》上说可治心火作烧，肝热生风，除烦解暑，对热病、水肿、脚气、痈肿、烫伤皆有效。”
我微微一笑，“那也罢了，只是皇后既然被禁足，大用项也出不了凤仪宫，怎还会说银钱不敷要向外务府多支了一千两。”
我挥一挥手，慢条斯理截下他的话头，“也不敢要公公你照顾全面，昨日皇上刚与本宫提及后宫用度该俭仆些，本宫还怕惹这些嫌隙。既然皇后宫里的钱你尽管给不管用，我也不来问你。你先归去就是。”
我回声起家，徐行出去。蕴蓉清凌凌的声音直逼上我的耳后，语不传六耳，“淑妃答允我的，不会不算话吧？”
端贵妃声音清冷中透出一丝欣然，“是。厥后纯元皇后有孕，统统饮食皆由她亲mm，当时的贵妃检点过才气入口。”端贵妃曼步进殿，端过杏仁茶悄悄一嗅，举袖掩开口鼻，悄悄道：“皇上，这杏仁茶是滋补益寿的佳品，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杀人的利器。”
玄凌目眦欲裂，胸口起伏如波海潮汐，蕴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纯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朱宜修焉能不恨？焉能不报仇夺位？别看她平日恭谨，实在心肠恶毒，连亲姐姐亦忍心殛毙！”
氛围里是死水普通的沉默，统统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告结束厚厚冰棱的湖水里，只觉寒意从骨缝间无声无息渗入。玄凌额上青筋暴涨，本来清癯的面庞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衔着一抹冰冷如利剑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妊妇本身会感觉腹中发凉，手足有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有孕中多思吃惊极其类似，并非如山查、红花等物侵体后较为较着，若非细察，不轻易发明。”
贵妃半晌无言，瞬息，悄悄道：“事涉纯元皇后，如同在皇上心上插了一把刀普通，皇上断不能忍。”她瞥我一眼，“真要谢，我们得感谢死了的安氏，没她留下那句话，我们至死都不能明白。”她扬一扬脸，吉利上来扶住贵妃，贵妃披上竹叶青镶金丝飞凤大氅，悄悄道：“陪我去透明殿祈福吧。皇后欠下的债，还得了你的，还得了我的，也还得了蕴蓉的，唯独还不了纯元皇后的。我们走吧。”
卫临盗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双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若其间常有让妊妇惊慌忧思之事产生，那么极难发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花宜在旁笑了一声，拿了黄杨木小捶子为我捶着膝盖，口中慢悠悠道：“不敢也都敢了，梁公公还美意义在娘娘面前说嘴！谁不晓得梁公公是皇后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不免对着凤仪宫熟行头松些。到底我们娘娘亏损在没有这些个好亲戚，不然月尾那些日子也不消领着头紧巴巴地过了。”
春寒料峭，加上夜雨寒凉，玄凌早已披上了家常墨绒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鎏金鹤顶蟠枝烛台上，九枝花烛整齐而燃，花烛外笼着鲜红宫纱灯罩，烛光透着暖和敞亮的橘色如温泉般汩汩流在他墨色的衣裳上，无端带出一抹凄绝的艳色。他的眉心舒展成“川”字，似有没法负荷的痛苦影象在眉心纠结，他悄悄的声音如梦话普通，“阿谁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味，满身冰冷冰冷，并且带着青紫瘢痕，非常不幸。他在朕的怀中，一点气味也没有，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内心也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如何抱着他都暖不过来。太医奉告朕，孩子在母腹中体虚，又兼之受了惊吓，以是在母腹中短命，身带青斑。他受的那些惊吓，皆是因为废德妃甘氏与废贤妃苗氏觊觎后位，各式摧辱，才导致纯元不能埋头养胎。那孩子，太无辜……”
蕴蓉悄悄傍在玄凌身边，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表哥，那些只是外因，真正启事乃是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积月累，才害死了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宫人的份例都是绘春姑姑领了，皇后那一份是剪秋姑姑保管的，记录开支的是绣夏姑姑。”
玄凌正欲说话，忽听得廊下有丝履薄薄的响声涌起，伴着珠翠小巧之声垂垂靠近仪元殿。玄凌悄悄蹙眉，“是谁？”
怀淑帝姬生下来时极顺利，宫中生养后代不易，可贵沁水是安产，帝姬生得极清秀，玄凌倒也喜好，待沁水格外优渥。我笑着承诺了，道：“待帝姬满周岁时再晋沁水为贵嫔，也是个端庄主子了。”
蕴蓉满面含笑，把玩着小指护甲上一粒明光烁烁的鸽血红宝石，打量他两眼道：“表哥既夸你好，你说就是。”
玄凌一见那杏仁茶，面色更加沉郁而哀伤，“这杏仁茶，亦是纯元活着时所喜。”槿汐怕引得玄凌悲伤，忙道：“这杏仁茶凉了，奴婢再去换别的点心来。”
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如果偶尔还用芭蕉叶蒸煮食品呢？”
玄凌不由猎奇，笑道：“另有你要甚么能要不来的东西？凡是好些的，朕都先给了燕禧殿了，连淑妃那边都一定比得上你。”
蕴蓉“嗤”地一笑，复又板了脸道：“也不是甚么新奇玩意儿，是臣妾得了一个新方剂。皇上晓得，臣妾身边的琼脂原是外祖舞阳大长公主的陪侍，她的mm琼萝厨艺极好，曾经服侍过纯元皇后的身孕，纯元皇后过世后便被遣出宫了。前两日琼脂归去探亲，听琼萝提及纯元皇后活着时吃东西非常讲究天然气韵，凡是蒸煮食品，皆用竹叶、箬叶或芭蕉叶搁在蒸笼底上，臣妾感觉极风雅，以是也想学着做。”
我笑盈盈道：“这么说本宫问你也是白问。昨儿个和贵妃提及宫中用度一月比一月大，你瞧是如何说？”
声音若能噬人，约莫也如玄凌现在普通，“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全面，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手照顾。朕觉得，姐妹情深。”
“皇上节哀。”我柔声安抚，“畴昔的悲伤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内心，于龙体不安。”我使一个眼色，槿汐会心，端上一碗早已筹办好的杏仁茶奉上，我温言道：“甜食能宽解畅意，皇上吃一口吧。”
吉利闻声上殿，手中朱漆螺钿盘上托着小小一个八仙莲斑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芳香扑鼻，恰是一碗杏仁茶。吉利端至玄凌面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崔尚仪那碗有何分歧？”
大殿内恍若沉湎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近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中迸裂的声音，贵妃侧目看我，“被朱宜修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个，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
我打起灵兽呈祥的珠绫帘子，正见蕴蓉牵着雪里金各处锦滚花镶狸毛长裙在垂花长廊下行来，行动沉沉仿佛比常日凝重，能够闻声识面上细碎的水珠在她足下瑟瑟地迸起。她夙来鲜艳的面庞沉如寒水，并无一丝暖和的神采。两梢丹凤眼骄然扬起，眼角淡紫含金的胭脂敷得薄薄的，似孔雀翻开的富丽的尾扇，跟着她的行走，那扇便似在水凝般的氛围中划出了两道无形的锋芒，一起慌得立在廊下阶前的宫人们纷繁跪下。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要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贵妃沉寂似水的面庞上，如聚雪凝霜普通，“纯元皇后亲妹，当今皇后朱宜修。”
蕴蓉点头，“是。那日我在柔仪殿陪隐妃和淑妃说话，曾与淑妃亲目睹到小王子身带青色瘢痕，乳母说过，是因为静妃产子前服食鹤顶红，剧毒侵体，孩子身上也会有陈迹留下，所幸静妃动了胎气很快生下孩子，以是孩子身材无碍。”
梁多瑞陪笑道：“主子想着，快到年关的原因，以是主子们要犒赏办理的处所多，手头不免松些。”
梁多瑞吓得从速跪下了，求道：“主子实在不敢呀！只因着皇后娘娘宫里的，又每常是皇后跟前的红人绘春姑姑她们来领，主子那里敢不支！”
端妃点头道：“鹂妃自裁所食的杏仁毒性颇大。而杏仁茶所用是京师四周特产的甜杏仁，几次泡制，断无毒性，只是妊妇不过分多食便好。”窗外雨疏风骤，春寒砭骨，恰如端贵妃此时言语，亦如长针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贵妃言语温馨，“庄敏夫人，你可还记得六王的小王子予澈生下来时身带青斑？”
蕴蓉笑吟吟看着面庞还是沉寂的贵妃，“想来除了贵妃，无人说话能让皇上如许佩服。”蕴蓉拍动手道：“也亏了淑妃的心机策划，借口月例用度之数不敷才顺藤摸瓜抓得出这些事。”
蕴蓉微微一怔，神采间漫生出粉饰不住的惶然，低呼一声，“表哥，卫太医说妊妇慎用，但是琼萝是服侍纯元皇后有孕时饮食的，那么她所见皇后用芭蕉入食蒸煮，那必然是皇后身怀六甲之时。这……”她的神采越来越惨白，逐步变成和窗外残雪普通冰冷而仓惶，“臣妾听闻母亲提及宫中传闻，说纯元皇后产下的皇子并未活下来，并且身带青紫瘢痕，当年贵妃奉养在侧，连她亦是见过的。”
玄凌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倦怠，“朕也是如许筹算的。”
卫临忙恭声道：“夫人勿要动气，微臣所言不过是说妊妇慎用罢了。京师地寒，京人罕用芭蕉入食，以是常常连医者也不知芭蕉药理。而微臣年青时曾游历南边苦热之地，本地山民便晓得这些，实在不是危言耸听。”
端妃转首瞥见卫临，“恰好你在，本宫问你，胎儿身带青斑有何启事？”
蕴蓉扶了侍女的手出去请了安，似有些不乐意的模样，玄凌不由问道：“甚么事如许气鼓鼓的？谁惹着你了。”
她睨我一眼，“淑妃倒是坐享其成，让我与贵妃费尽口舌。”
“是了。”蕴蓉闻得玄凌亦如许说，不觉笑起来，“臣妾想竹叶太细碎，箬叶总用在粽子上，气味闻惯了，便想新奇些用芭蕉叶子垫着蒸一笼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谁知主子们非说本年气候冷，连芭蕉芯都冻坏了，以是不能得好的。臣妾好轻易有些新奇心机却不能得偿所愿，故而活力。”
外务府总管梁多瑞向我禀报皇后宫中一月的用度，虽在禁足中，但是一应供应都未缺失，优渥仍旧。皇后，还是是皇后。
玄凌侧耳半晌，悄悄道：“三月的亲蚕嘉礼，就由你来主持吧。”
卫临陪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芭蕉性寒，平时少吃些是无妨的，只是有妊妇人便不成等闲碰了，因为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一样，有破瘀消肿之效，虽不及红花药效较着，但若蒸食，其药力会缓缓渗入食品，天长日久，亦会伤身。”
时候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迟缓。玄凌一字一字吐出，“是谁？”
蕴蓉“嗐”了一声，抱怨道：“也没甚么，只是怪主子们不济事，臣妾想要点甚么都要不来。”
蕴蓉微微一惊，即呆板了脸斥道：“皇上夸你一句罢了，你莫要危言耸听。芭蕉罢了，若真有毒，纯元皇后怎还敢食？”
殿中复又沉寂下来，唯余我与蕴蓉和贵妃。蕴蓉按一按鬓上串珠花翠，懒洋洋坐下，轻笑道：“淑妃，你猜皇上亲审的成果会是如何？”
端妃点点头，也未几言，只唤道：“吉利！”
“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侯冷即捏去皮，用净水漂净，再量入净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加白糖霜热啖，或兑牛乳亦可，配以芝麻、玫瑰、桂花、枸杞子、樱桃等佐料。先皇后不喜过甜食品，除甜杏仁外亦加少量去皮苦杏仁，因此入口略苦，回味清甜。”
玄凌点头，招手表示她近前，道：“是了。当年纯元曾把杏仁茶的制法教给你，宜修亦曾学过。”
我悄悄点头，“鹂妃是死于服食杏仁过量，纯元皇后有孕，怎可服食杏仁茶？”
“只是……”蕴蓉按着心口，似是受了惊吓了普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是很怕呢。”
梁多瑞一时语塞，吱唔着说不上来，只好悄悄拿袖子去擦盗汗，“主子也实在不知情。”
夜色浓稠如墨，寒夜冷雨潇潇，远了望下去是紫奥城连缀沉寂的深宫重重，无数灯火飘荡其间，似星海万里，绵绵无尽，我紧一紧身上一斗珠暗紫妆缎狐腋大氅，还是感觉阴冷寒气碜民气肺，毕竟——是高处不堪寒罢了。
端贵妃面色沉重，“既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本身会不会晓得？”
“我与皇后树敌已深，皇上心知肚明，若我开口，反而不妙。”
梁多瑞不料我肯悄悄放过，赶紧千恩万谢走了。我表示花宜捡起帐本，慵然闭上双眼，“把这件事回了皇上，皇上若说要查，就回我比来身子不大好，请贵妃主持就是。”花宜忙承诺了，往仪元殿去。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芒遮住，唯闻声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更加清楚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神采看不出任何非常，只悄悄问：“月宾，你从那里晓得这些事？”
“皇后被禁足，但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外务府呈报之数有出入，臣妾忝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消心，因此夜审皇后身边绘春、绣夏、剪秋三人，未曾想审出银钱数量不对以外，酷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教唆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暗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停歇胸臆荡漾的气味，“臣妾为防有失，再审剪秋与绣夏，剪秋受不过刑咬舌他杀，绣夏业已透露真相。”
端妃撂开碗盏，端然庄严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辩白，若非医者，如何能辨？”她一指吉利盘中的杏仁茶，问卫临道：“如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都是加了少量桃仁粉，便会如何？”
这一年气候酷寒，到了仲春初五方垂垂有些雪止之意，只是每日迟早仍有些淅淅沥沥之意，阴寒亦未褪去半分。
玄凌如有所思，“纯元体质炎热，可见她的新奇心机亦可摄生，是极好的。”
卫临为玄凌把完脉，回道：“皇上统统都好，只是别劳累着了，本年时气不好，皇上熬夜多了亦伤身，微臣会给皇上开一些调度的方剂，皇上定时吃着就好。”
玄凌点点头，“温实初不常在，你的医术倒也过得去。”
梁多瑞面色发青，忙磕了两个头道：“都怪主子照顾不周……”
玄凌悄悄接过，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乳红色发怔，氤氲的热气扑在他脸上，有深切骨髓的哀恸与思念，“昔日在昭阳殿中，纯元最喜晴好气候坐在长窗下饮这一碗杏仁茶，她生性不喜豪华，连甜点亦喜好这道常见又浅显的。昭阳殿里用的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薄得如蝉翼普通，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她身上，仿佛衣袂里到处都有阳光流出。”他一手端着杏仁茶，一手悄悄拂上仪元殿的软烟罗窗纱，痴惘道：“就是如许的色彩。”世人不敢出声相劝，很久，玄凌悄悄啜饮一口，缓缓道：“连味道都与当年一模一样，略带苦味，回味清甜。”
我细细翻阅，偶尔问几句，他都对答如流。待翻了大半，我指着帐本问：“皇后宫里每月的月银统共是一千六百两，都是谁管着的？”
我拿眼角瞟了他两眼，豁地将帐本往桌上一掼，笑吟吟道：“本宫也不晓得本来这外务府总管如许好当，只要会得做情面就是了。这个月这个宫里多支五百两，下个月阿谁宫里多支一千两，你倒是个漫手撒钱的活菩萨，然后跟本宫来哭穷，倒教本宫难做人！”
玄凌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出去，一面叮咛李长，“随朕去慎刑司！”
她对劲，“但愿淑妃说话算话！”
玄凌不知就里，但是端贵妃夙来稳妥凝重，玄凌也未几问，举起银匙各喝了一口细心咀嚼，然后摇一点头，表示并无不同。端贵妃又道：“卫太医尝尝。”
卫临甚少见端妃如此端肃慎重，不敢草率，忙道：“胎儿在母腹中吃惊，或是被些寒凉药物缓缓侵入，便会身带青斑，若此性寒药物用得久了，孩子耐久受寒，便会胎死腹中。医者皆知，死胎比小产更伤身，胎毒会渐渐反至母体，母体本就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噬，极是伤身，死亡者也甚多。”
春寒寂寂无声，比之晴夏季气更加酷寒阴湿，连向晚的安好光阴都似被湿冷的氛围黏结住，凝神看去，窗外冻雨迟缓洒落，似漫天飞舞着无数藐小冰珠普通。有冰冷的雨丝打在窗棂上，“沙沙”地声音如春蚕吞食着碧色桑叶普通。
我立在窗下，向她会心一笑，“蕴蓉mm会心想事成，不费本日这番工夫。”
我将帘子递给宫女掀着，回顾抿唇笑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玄凌笑着道：“那有甚么难的，一时口腹之欲罢了。等气候和缓了，朕把上林苑的芭蕉都赐给你，你想摘多少便是多少。只别忘了蒸上甚么也给朕留一份。”
这日傍晚天暗得早，我便携了卫临到玄凌宫中为他存候然脉，趁便将怀淑帝姬即将满百日的贺仪拣些要紧的奉告他晓得。玄凌方批阅完奏章，一手搁于药袱上由卫临诊脉，一面闭着眼听我说完，他叮嘱道：“旁的也就罢了，沁水已经晋位容华，过几日怀淑百日之喜，再晋她为婕妤吧。”
卫临大惊失容，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即使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