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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天教心愿与身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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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扇半合,微见台前盛满初升的清澈月光,十七的夜,圆月也逐步残破下去,无可转圜。

我还欲再劝,“皇上三思,六王身负军功并无错误,皇上若要除他,恐怕反而毁伤圣誉——”

“不消换衣了。”他伸手为我扶正发髻上的双凤衔珠金翅玉步摇,让三缕金线串南珠蔷薇晶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又为我正一正杨妃色暗花流云纹绫衫,“朕的嬛嬛永久如许美,若朕是老六,也会心甘甘心喝下你玉手奉上的毒酒。去吧!”

这一下猝起俄然,我痛得脸颊一阵阵发麻,面前金星乱晃,顿时怔在了本地。奉养他多年,这是我第一挨打,乃至连畴前被他禁足宫禁,亦未曾受过他一指头。

紫奥城的日子绵长地似一缕越拉越长的丝线,在沉湎般的孤单中,老是常常会想起凌云峰的那些日子,想起久未会面的他。那么久的思念以后,现在只深切地盼望着,只要永久不要见他,不要有如许的相对就好。

我微微含笑,“可惜,我此生再无机遇归去了。”语毕,我举起酒壶,欲为他斟满一杯。

初夏时分,桐花台梧桐翠色愈浓,更加显得空庭晚来孤单,嫣紫粉白的桐花大多已开败,偶尔有几朵零散缀在枝头,亦成了残红冷落。入夜时分,天空已被哀凉墨色淹没,行宫各院绯红的琉璃宫灯一盏盏点起,似天涯升起了一颗一颗敞亮的星子,又那样远,远不成及。

我抚着脸颊热辣辣之处,含泪仰开端道:“臣妾觉得事无不成对人言,皇上但说无妨,臣妾洗耳恭听。”

我挣扎着道:“皇上,那么容臣妾去换衣。”

“明白示下?”他满头满脑的汗,唇角浮上的嘲笑与这和煦的季候全然不符,“朕都不美意义说出口!”

我满身一震,心头的绝望与扯破般的疼痛使我不堪重负,我垂首,双睫一低,一滴清澈的泪自目中寥落,悄无声气滑落本身酒杯中。

“王爷信么?我曾数度在梦中归去,仿佛还在昔年,统统未曾窜改。只是,梦醒身在深宫,望穿天涯路亦回不去了。”

言及此,玄清已不好多问。小厦子放动手中的缠丝玛瑙盘,盘子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殷红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沉寂地蕴着甜美醉人的馥香。壶上极精美的盖帽,以两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肉眼几近不成辩白,总觉得是完整的一块。

“是我。”隔着一挂碧玉珠帘,我用舌尖压住牙齿的颤抖,温言道:“王爷不必客气。”

“你回宫后,我亦曾信马由缰,常常走到你故居,总想悄悄待一会儿再拜别。清此生最好的光阴,尽在凌云峰了。”

蓦地想起,那一年桐花台偶遇,我也是穿戴妃色裙裾。光阴的偶合,真当是要贯穿首尾么?

妃色裙裾散若流云悄悄掠过汉白玉空中,因着殿中设席,桐花台的空中皆用净水冲刷过,光可鉴人。小厦子悄悄引我入阁房,碧玉珠帘子悠然出声,帘后的他已经寂然起家,施礼等待。

桐花台殿阁中帷帘已卷,暮光迷离。小厦子上前打起帘子,碧莹莹的珠光以后,他着一痕桐色长衣,长发以金冠端方束起,相视的刹时,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在傍晚的柔光下吹拂得愈来愈和顺缠绵,像一个柔嫩的梦境。

我心头一震,仓猝静下心气,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御苑中人来人往,皇上觉得臣妾能与六王做甚么?不过是偶遇六王,相互问了安好,六王又很喜好雪魄,抱了会儿。”我想一想,“亲王抱帝姬或皇子固然分歧规制,但是六王风尘仆仆返来,他抱过雪魄,臣妾也无从劝止。” 我心底一酸,“毕竟,雪魄是六王的侄女,臣妾也不能罔顾叔侄之情。”

我干脆红了眼圈,指一指心口,“这里疼。”

“当日朕决定与母后争得皇位的时候,就已经健忘了他是朕的弟弟。这些年来朕宠遇于他,已经是格外恩赏了。”他停一停,整张脸沁出阴隼的杀意,“昨夜与他长谈,他与朕谈起军中之事,历历可数观点颇深。这小我用得好便罢了,用得不好便是朕的亲信大患,朕容他不得!”

忍着泪,我伏下身道:“皇上要打臣妾不敢多言,只是臣妾做错了甚么?还请皇上明白示下。”

仿佛被人当头灌入千年冰水,那彻骨的寒意迅疾从脑海伸展到四肢百骸当中,我冻到手足发麻,不能转动,只感觉无数冰冷长针锋利地刺入脑中,痛得我没法思虑。我本能地喊:“皇上,六王是您亲弟弟——”

我并不敢多话,只在他身边悄悄坐下,榻边搁着一把障面用的团扇,不知是哪个嫔妃留下的,我只模糊感觉眼熟。扇柄是鎏金镂空的雕花,垂着杏子红的流苏,极明艳的色彩,扇面做成了盛开的莲花形状,蒙着素纨,上面绣着连缀不尽的“远山含烟”图,彻完整底的绿色深浅不一,看得久了,面前会微微发晕。

一夜无话,只听闻玄凌留了玄清一夜,把酒交心甚欢。宿醉后的玄清亦被留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睡下。

我有一瞬的恍忽,桐花台嘉木繁翠,荫荫如旧,映着暮晚天光,冷风满袖,墙角夕颜盛开若清雪漫漫,仿佛时空倏然逆转,又回到初入宫闱的少年光阴,还是那年七月末的夜,与他初会于桐花台。

前无来路,后退,亦只要死路。

我心头大震,终究明白是甚么事让他耿耿于怀——昔年摄政王与太后之事,玄凌不是不知!我沉默与他对视,悄悄道:“臣妾含悲含喜,亦是为了玉隐,她不比臣妾日日有夫君伴随,只能守着孤灯日日夜夜盼六王返来一叙伉俪之情。玉隐是臣妾义妹,臣妾体贴她也是道理当中。”

酒壶的冰冷近得让我触手生寒,事已至此了,不是么?

他的笑意如一缕照霜月光,澄彻清楚,“淑妃可曾听过一句话,但愿人悠长,千里共婵娟。只要想到千里所共的婵娟能够照着身心俱安之人,再辛苦又何妨?”他停一停,“入宫述职前,我曾去过凌云峰,一山一水,统统如旧。”

我手指轻按右边壶盖,只消用一点点力,只要一点点,浅红的酒液流利滑落杯中,我满满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这些年,你在边关辛苦了。”

玄凌的手势轻缓,那触肌而化的冰水凉凉地从脸颊滑落至脖颈,冰冷的一道滚落,连他的声音听在耳边有些恍忽,“朕不能不忌讳他,从小,父皇就最疼老六,数主要立他为太子。若非群臣反对,本日坐在朝堂御座上的人就不是朕了。何况诗书也好,骑射也罢,父皇悉心教诲,天然每一样都赛过朕。现在,他又手握兵权,万一他起了汝南王昔日之心……朕不能不防!”

我垂下脸低低抽泣,“当年臣妾深受华妃之苦,为了政事臣妾亦能忍耐。现在六王再不好也是臣妾的妹夫,皇上的手足,臣妾怎会不识忍耐,做好场面工夫!”

下颌模糊作痛,我直视他的目光,“说实话,臣妾并不但愿六王返来。因为六王回宫,皇上性子喜怒无常,狐疑妻儿,合宫不得安生。”我干脆一气说出来,“皇上曾为珝贵嫔一句劝说而萧瑟她,现在又要为六王与臣妾闲话家常而狐疑臣妾,皇上如有真凭实据,大可废黜臣妾,臣妾绝无牢骚!”

有斯须的沉寂,听得风声漱漱,挑逗窗外密密匝匝的荷叶,轻触有哗然声。他的神采逐步暖和下来,伸手抚摩我被打的肿处,问:“疼不疼?”

“真凭实据!”他松开握住我下颌的手,“他当年率军不顾统统从摩格手中救你返来,你当真没有涓滴打动?”

那是人间灯火,而我却在天国盘桓。

回眸的刹时,光芒暗淡的疏影里,他眸光通俗如无穷黑洞,幽远难测,模糊透出一缕暗紫剑光,冷硬锋利,直刺向桐花台方向。

心头一阵酸麻。从水绿南薰殿到桐花台,实在不过一盏茶时分的间隔,我却似走完了半生绵长光阴,脚下一酸,几近是落在了坐位上。

玄凌一人卧在凉簟上,并未因我的入殿而起家。我如常敛衣,如常施礼,如常问安,他并未回身,只含混道:“嗯,你来了。”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寒得生出缕缕生疼意味,“皇上,六王不会!”

“或许会。”他眉眼平和,语意平淡而果断,“即便拔去这些夕颜,开在内心的夕颜倒是永不会撤除的。”

他微微一笑,“有庚帖,却未曾饮过交杯酒。”

我“哦”了一声,只是诧然,“若皇上是派李长前来,臣妾莫非也要为李长打动,当然是感激皇上用心良苦!”我冒充道:“何况臣妾至今深怨六王,怎答应玉姚跟从雄师而来,乃至摩格看重玉姚夺去做了大妃,臣妾生生落空胞妹,现在数年也见不上一面。”

玄凌微微惊诧,旋即安静下来,眼底那种酷寒逐步熔化,“当然,是朕叮咛他的。”

“淑妃还记得我昔日所言么?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管的情事。但是有些情事再不为世人接管再不能见光,还是在内心枝繁叶茂,永不会残落。”

小厦子打了千儿陪笑道:“皇上午觉睡得不香,现在还很困乏,以是先遣娘娘来陪王爷喝上几杯,皇上换衣后马上会到来。”

他看着我,“还想过归去么?”

“淑妃,你做事向来不教朕绝望。”玄凌缓缓起家,将一个折叠得精美的纸包安排在桌上,“以是此次的事朕还是交给你去做,只能胜利,毫不准失利。”他暖和地抚摩我的脸颊,“你用你的行动奉告朕,你对他并忘我心。朕是必然要撤除老六的,只是朕想给你一个机遇。”

他搂住我的肩膀正欲安抚,俄然又冷了神采,“你既怨他,怎的又与他说那么久的话?”

玄凌霍然坐起,只朝我瞪了一眼,狠狠一掌打在了我脸上。

我以茫然与惊奇迎上他冰冷的双眸,跪得生疼的膝盖一软,颤声道:“不是皇上派六王来救臣妾的么!”

我凝睇窗外素白无芬的小小夕颜,不觉叹道:“桐花台冷寂多年,这些夕颜却花着花落,还是富强。”

如许仓促来传,我只得匀面打扮,仓促往水绿南薰殿去。故居宜芙馆与水绿南薰殿相距并不远,只是小厦子可贵的面色凝重不言不笑,不觉叫我心生推断。待到了殿门前,只见重重湘妃竹帘低垂,李长趁着存候的间隙悄悄在我耳边道:“昨儿皇上与贤妃瞧见了。”

“再恭谨的人手里有了兵权也会生异心,何况父皇本就属意过他当太子,难保他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他面色阴沉不定,眼中闪过猜疑的幽光,冷然道:“何况皇家本无手足之情,唯有君臣之份。朕说句不好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木然被他推着起家,小厦子紧紧搀住我的手臂往桐花台去。玄凌浮泛的声音沉沉在耳后, “事成以后,涵儿会是大周绝无贰言的太子,因为他有一名深得朕信赖又无能的母妃。”

待到昼寝起来,小厦子吃紧来传我,道:“皇上在水绿南薰殿等待娘娘呢。”

从未实现过的梦,本日就当是我完整率性一回吧。我狠一狠心,广大袖中的指尾悄悄一按壶盖的左边,酒液迫不及待从蛇形壶口坠落芬芳香气。我隐去泪痕,笑靥轻绽若梨花,温馨道:“好。”

我忙跪下道:“臣妾不敢!只是推断着六王夙来对皇上恭谨……”

有无尽的温软与痛苦,密密匝匝刺入心扉。我无言以对,停动手落第起的酒杯,欣然望向窗外。

我见玄凌只是阖着眼,额头有精密的汗珠不竭沁出,顺手拣起那把扇子,轻缓地替她扇着,和顺笑道:“四郎睡得好热,看满脸的汗……”

我狠一狠心肠,浅笑道:“可贵与王爷一起喝酒。”

“还记得那张合婚庚帖么?”

他笑容平淡若四合的暮光,“有劳淑妃了。”

他猛地将手中冰块用力一掷,那冰块骨碌碌滚了出去,留下一滴散碎的冰珠与水痕,反射着外头乌黑日光,似有刀刃的寒影。他面庞深沉,斥道:“你不是他安知他的心机,莫非他有甚么心机都对你说!朕早就晓得他对你别故意机!”

我轻叹,“会不会终有一年有人感觉这些夕颜碍眼,会把它尽数拔去,片叶不留?”

不太短短十个字,我未及扣问详情,一颗心,已沉沉坠入冰雪当中,遍体发凉。

他一怔,神采又温和些许,起家从榻前的景泰蓝大瓮里取出几块半融的碎冰,他手势和顺,悄悄在我肿起的脸颊轻敷,那冰块的寒意极冷极冷渗进肌肤里,激得我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我心底蓦地一软,几近不能忍住眼中泫然泪意,只得悄悄用绢子拭了,竭力笑道:“记得。”

他寂静半晌,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叔侄之情?也能让你与他含悲含喜说上大半日话么?你真当朕甚么都看不出来!当年太后与……”他满目喜色,生生忍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声音恶毒而勾引,“统统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现在在桐花台等着朕与他去宴饮,你代替朕去,朕等你的好动静。”

小厦子眼睛骨碌一转,已经笑起来,“皇上龙体无恙,只是天热贪睡,午后瑃嫔小主又来过。”

四下已无旁人,唯我与他悄悄相对,他声音清越仿佛初夏蓬飞的草木清爽,“你还是喜好妃色的衣衫。”

他嘲笑,握住我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到底是你盼着玄清返来还是玉隐,你本身心中稀有!”

我双唇微微颤抖,本能地摇着头,去顺从那包致命的毒粉。

小厦子将酒壶放在我手边,满面笑容,“有劳娘娘陪坐,主子先去请皇上。”

玄清扬起眉毛,问道:“皇兄身子不安么?”

胶凝的氛围微微叫人堵塞,玄凌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寒光似针尖一样在他的眸底刺出,“昨日在御苑,你和玄清做了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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