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心

如懿的语气隐然有了一丝迫人的意味：“本宫倒是感觉，偶然候救人的人，也会是害人的阿谁。凌大人觉得呢？”

永琪见了如懿，便收了一脸颓废胆小之色，开朗一笑，将书卷递到如懿跟前，镇静道：“儿臣本身编的书，叫《蕉桐稿》，固然才编了一点儿，但总想着给皇额娘瞧瞧。”

如懿看璟兕笑得畅怀，便将她交到了乳母怀里，因着去逗弄鸟儿，方才道：“皇上如何俄然下了如许的旨意？也不怕伤了永珹的面子。”

李玉来时，见如懿兴趣颇好，正抱着璟兕赏玩青花大缸中的锦鲤。廊下养着时鲜花草，檐下养着的红嘴相思鸟啁啾啼啭，交颈缠绵，好不成人。

那是一本《玉簪记》也唯有嬿婉缠绵清澈的嗓音唱来，才气这般一曲一折，悠悠入耳，亦入了心肠。

如懿稍稍放心：“你额娘久在深宫，这些分寸总还是有的。”

如懿敛声谛视于凌云彻，似要从他脸上寻出一丝半痕的马脚，但是承接她目光的，唯有些许讶异与一片坦诚。凌云彻拱手道：“皇上洪福齐天，也是上天垂恩，给微臣与两位阿哥如许救护皇上的机遇罢了。”

橙滟滟的茶水如朝霞流映，如懿表示他喝一口，柔缓道：“这大红袍是道好茶，红袍加身，本宫在这里先恭喜凌大人升官之喜了。”

永琪黯然点头：“家丑不成传扬，额娘也是要脸面的人，以是未曾提及。连儿臣都是几次诘问才晓得些。额娘提起就要悲伤，总说家世寒微帮不上儿臣，才生出这很多烦恼。”

永琪微微有些黯然：“儿臣倒还好，只是不能为额娘争气，让额娘悲伤了。今儿夙起见额娘又在烦心，儿臣问了两句，才知是额娘母家的几个远亲又变着体例来要钱。额娘固然身在妃位，但一贯无宠，凡是有些犒赏和月银也都用在了儿臣身上，那里禁得住他们磨盘儿似的要。但若回绝，人家又在背后恶言恶语。好轻易网罗了些金饰送出去，他们又像见了血的苍蝇，纷至沓来。”

“朱弦声杳恨溶溶，长叹空随几阵风。仙郎那边入帘栊？早是人惊骇。莫不为听云水声寒一曲中？”

“固然已颠末端两年，但皇上并未真正放下木兰围场遇险之事。你只瞧每年再去承德，皇上布下的人手如许多，便晓得没有查出放暗箭的真凶，是如何让皇上寝食难安。”

如懿点头道：“外人都说你是闲来无聊丧了心志，才以编书为依托，还整日闭门不出，出门也未几话。奉告皇额娘，除了编书，常日还做些甚么？”

容珮答道：“这大红袍是今春福建的贡品，我们吃了小半年，另有五六斤吧。”

李玉笑得高深：“皇上爱好四阿哥是不假，木兰围场救父的功绩也是真。但是那日救皇上的，不止四阿哥，另有五阿哥和凌大人，我们但是有目共睹的。至因而不是头筹……”他话锋一转，“主子当时不在，得问问在场的人才好。”

永琪不解其意，喝了一口道：“甚好。”

“传闻封疆大吏们争订交友四阿哥，送礼予他，但是总还是有明白人的吧？本宫传闻忻嫔的阿玛那苏图便不是如许随波逐流的人。”

如懿顺手将玉簪花簪上丰富乌黑的新月髻：“固然有如许的旨意，但皇上还是正视四阿哥的，不是么？”

如懿浅浅含笑，以和煦的目光谛视着他：“这半年来，永珹见了你，不都爱逞些口舌的工夫么。你忍他了么？”

容珮眸光一转，已然猜到几分：“娘娘是说……”

容珮悄悄感喟，似有几分不放心。连如懿本身也有些恍忽，为何就这般等闲信了凌云彻，宁肯做一个懵懂不知之人。或许，她是真的不喜金玉妍与永珹，甘愿他们落了这个疑影儿；抑或是因为昔年冷宫扶助之情，是他于冰雪中送来一丝春暖。

凌云彻一滞，眸光低徊而避，额上已生出薄薄汗珠。半晌，他决然抬首：“皇后娘娘，当日微臣牵颖嫔娘娘的爱驹在外遛马，曾先入林中，发明架于树枝间的弓弩。”

永琪慎重点头，眸中唯余一片墨色深沉的纯熟沉稳。

如懿迷惑道：“本宫记得当时查明，那弓弩并非需求有人当场施放暗箭，而是架在树枝间以银丝绷住。只要银丝一受触碰断裂，暗箭自会收回。”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和煦中夹着涩涩而兴旺的芳香。那是一夏最后的绚美，连花草亦知秋光将近，带着竭尽尽力欲仙欲死的气性，拼力盛放至明丽。

永琪用力点了点头：“皇额娘的教诲，儿臣都记着了。”

容珮慨叹道：“如此，娘娘的确是两难了。但是这件事如果凌大人做的，如许一个用心叵测的人在皇上身边，对皇上岂不有害？”

如懿为他添上茶水，神采慈爱：“龙井味醇香郁，入口齿颊生香。但好茶不但于此，更能够清心也，皇额娘但愿你能够用心静气，以图来日。”

如懿看着盏中杏绿汤色，映得白玉茶盏绰然生碧，恍若一方凝翠盈盈：“现在的你，比如龙困井中，该当如何？”

如懿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懒懒道：“外头怪热的，请凌大人入殿相见吧。容珮，凌大人喜好的大红袍备下了么？”

如懿不知怎的，在凝神的一瞬想起的是天子的面庞。多少年的朝夕相对，红袖相伴，她影象里突然能想起的，仍然是初见时天子月光般清澈洁白的容颜。光阴荏苒，为他添上的是天家的贵胄气度，亦是浮华的浸淫，带上了奢糜的风骚气味。现在的天子，固然年过四十，英姿不减，还是有着夺目的光彩，但更像是一块金镶玉，当然安排于斑斓彩盒以内，饰以珠珞华彩，但早已失却了那种摄民气魄的洁净之姿。更让人感觉过分易碎，不成依托。

如懿悄悄握住他的手，细心地抚平半旧的青线云纹袖口间稀皱的陈迹：“皇额娘晓得你这大半年来过得不好。但，你若忍不得一时，便盼不得一世。会很快了。”

李玉躬身笑道：“凌大人早已候在宫外，只等娘娘传见。”

永琪低头：“是。儿臣都会忍耐。”

凌云彻沉默躬身，缓缓辞职，走出重重花影掩映的翊坤宫。有带着暑热的风灌入衣衫的裂缝，他只感觉凉意透背，才知盗汗已湿透了一身。举首抬目，凌云彻瞥见一片湛蓝如璧的天气，仿佛一块上好的琉璃脆，通透澄明。恰有乌黑的群鸟回旋低鸣，振翅而过。

如懿心下欣喜，忙招了招手，亲热道：“拿着甚么？给皇额娘瞧瞧。”

永琪心领神会：“皇额娘叮嘱的事，儿臣都会极力做到最好。”

永琪不解地皱了皱眉，恭敬道：“儿臣不懂，洗耳恭听。”

如懿笑而不语，闲闲地盘弄动手中的白玉透雕茶盏，浅碧色的茶汤蒸腾着乌黑的水汽，将她的容颜掩得津润而昏黄。如懿倒了一盏清茶，递与永琪手中：“尝一尝这龙井，如何？”

“李朝的虹缎素以光彩素净、织物紧密而闻名，常以斑斓江山、娟秀景色映在彩虹上，再将彩虹七色染在缎子上。李朝人力、物力不敷，这虹缎极费工夫，实在可贵，也难为了永珹这般脱手风雅。”如懿微微一笑，眸中神采仿若结冰的湖面，涓滴不见波澜，“你的心机本宫都明白。只是如许的话不必你亲身去奉告你皇阿玛，天然会有人去说。你要做的不过是让人多添些口舌便是。口舌多了，是非天然也就多了。”

“你这般回禀，皇被骗然会狐疑去查，是不是？”如懿掐了几朵新奇玉簪在手中，留得一手余香。

“是么？”如懿目光澄明，如明朗雪光拂过于他，“那么凌大人，那日，你做了甚么？”

容珮吃惊：“娘娘是思疑救驾之人中有人本身安排了这一出？”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如懿笑着剜了李玉一眼：“更加一副老狐狸的模样了。人呢？”

而面前的凌云彻，却有着风下松的翠绿之姿，生于草木，却独立丛中，可为人蔽一时风雨。

因气候暑热，如懿又喜莲花，天子特地命人在天井里安排了数个青花大缸，养着金色锦鲤与巴掌大的碗莲。缸中红白二色的碗莲开了两三朵浮在水面，游鱼穿越摇摆，引逗得如懿和几个宫女倚着雕栏，坐在青绸宝莲绣墩上拿了鱼食抛喂嬉笑。

永琪眉峰一扬，眼中闪过一道流星般的光彩，旋即低首一脸沉稳：“是龙，便不会长困于井中。一时忍耐，只待时飞。”

李玉低眉顺目：“可不是么？以是皇上连带着对忻嫔都格外恩宠有加，这两日都是忻嫔侍寝。”

凌云彻眼中有一片腐败的晓得：“微臣如何敢独占其功，那日木兰围场之事，明显是五阿哥冒险救父，挡在皇上身前，功绩最大。微臣不过是偶尔颠末罢了。”

“面子是本身给本身的，若要旁人来给，那都是虚的。”李玉一笑，“前几日皇上伴随纯贵妃，见她戴着的项圈夺目，便问了句来源，纯贵妃便诚恳说了。如许规制的项圈可贵，主子记得两广总督福臻所进献的礼品里便有这一样，只是不知如何到了嘉贵妃手里，便照实回禀了。”

凌云彻的目光如同被风扑到的烛火微微一跳，旋即安稳如常：“当日皇上说过一句话，微臣铭记于心。皇上说：‘忠于朕的人都来救朕了！害朕的人，此时必然躲得最远！’”

如懿的手指翻过乌黑的册页，笑道：“你本身喜好，便是最好的。本身找些喜好的事做，也免得听了旁人的闲言闲语。”

凌云彻将肺腑之音尽数吐出：“本日皇后娘娘既然狐疑，那微臣必然细细查访。只如果皇后娘娘叮咛的，微臣都会极力去做，经心去做，以还娘娘一个明白交代。”

如懿道：“凌大人不感觉这话是推委之词么？难怪皇上以后大怒，要严惩木兰围场的官员。依本宫看，只怕真是有人费经心秘密暗害皇上，借以自重。”

“是。因树林偏僻，少有人来，以是微臣只是猎奇，因此掩在树后张望。谁想皇上起兴追马至林间，枝上弓弩便发，骇然目睹变生肘腋。且当日那野马突然突入林间，也是因为草木间涂上了发情母马的体液，才引得野马奔来躁动。围场官员也有说是有人备下弓弩只为射杀野马。”

如懿非常客气，表示他起家，看着容珮奉上茶来，又命赐座。

如懿的眉眼清冽如艳阳下的水波澹澹，说得非常安然：“凌大人能再度回宫，凭的是木兰围场勇救皇上的忠心。只是与其三人分享功绩，不如凌大人独占其功，如此难道没有升官之喜？”

纱幕微浮，卷帘人去，庭中晴丝袅袅，光影骀荡，远远有昆曲袅娜飞云，穿过宫院高墙，缥缈而来。

这道谕旨来得甚是蹊跷，但是明眼人都明白，三阿哥永璋和五阿哥永琪被萧瑟，其他皇子都还年幼，能与朝中官员来往的，不过是风头正盛的四阿哥永珹。

他在本身怔忡醒来的斯须，有一个动机直逼入心，若她的笑是至心欢乐便好。

永琪当真道：“写字。皇额娘奉告过儿臣，写字能埋头。”

如懿眼波中并无一丝波纹：“本宫也只是狐疑罢了。凌云彻有没有如许的心机和行动本宫无处查知，但是方才摸索他几句，他倒沉得住气。能如许沉得住气的人，便不会本身引火烧身。而永珹，本宫实在不能不狐疑。”

如懿涂了胭脂红蔻丹的指甲映在白玉茶盏上，莹然生辉。她轻抿茶水，柔声道：“本宫何曾叮咛你甚么，统统皆在大人本身。”

如懿缓缓道：“龙井好茶，入口当然上佳。但皇额娘喜好一种茶，不但要茶香袭人，更要名字清雅贴切，才配得入口。比方这道龙井，额娘感觉用来比方你此时现在的处境最是得当。”

如懿盈然一笑，神采刹时松快，和悦如暖风醺然：“凌大人不必急着辩白。本宫此言，不过是悠长以来的一个疑问罢了。天然了，永琪当年不过十二岁，能救护皇上也是机遇偶合罢了。只是……”她略略沉吟，“自从围场之过后，这两年皇上常常去木兰秋狝，都要格外加派人手跟从，总不能畅快打猎，也颇束手束脚。且当年暗中安设弓弩施放暗箭之人一向未曾查明，到底也是一块芥蒂。连本宫也日夜担忧，恐怕再有人会对皇上倒霉。凌大人不时跟随皇上身边，有如许的阴狠之人暗藏暗中，只怕大人也要悬心吧？”

他的心在现在清楚而了然，若不为她，亦要为了本身。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岂可便宜了旁人，都得是本身的，是她的才好。

容珮见绿筠走远了，迷惑道：“昨日嘉贵妃送这个项圈来，名为贡献娘娘，实是夸耀她统统是娘娘没有的。”她鄙夷道，“如许的好东西，凤凰与牡丹的金饰，嘉贵妃也配！”

他的淡定原在如懿料想当中，却不想如此无懈可击。如懿暗笑，她也不过是在狐疑之余略做摸索罢了，时过境迁，很多事已没法再彻查。而凌云彻的神采，给了她的测度一个阻绝的能够。

绿筠喜不自胜，再三谢过，忙忙赶着归去了。

“奉告皇上？”如懿凝眸看她，“如果皇上问起，为何本宫不早早说出这狐疑，而是等永琪寥落之时再提，是否有庇护永琪攻讦永珹之心，本宫该如何作答？或者皇上又问，本宫如果狐疑，为何不早说，让凌云彻这般有怀疑之人长在皇上身侧，又是何用心，本宫又该如何作答？此事本宫并未目睹，只是耳闻才有疑虑，并无如山铁证啊！”

如懿不待容珮应对，举眸处见永琪携了一卷书卷入内，不觉便含笑。如懿谛视于他，这些日子的萧索并未为他开朗清举的容止染上半分蕉萃，反而添了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朗然。

如懿微微低头，细细理顺胸前的翡翠胡蝶流苏。一截湖水色绣青白玉兰的罗纱袖子如流水滑落，凝脂皓腕上的紫玉手镯琳琅有声：“不管如何说，木兰围场救父的功绩，四阿哥但是拔得头筹啊！”

如懿本与嬿婉心性疏离，现在听她曲音绵绵，亦不由和着拍子随声吟唱。

凌云彻疾步入殿。他立在如懿跟前，被疏密有致的窗格滤得明丽温淡的阳光覆过他的眉眼。一身纱质官服透着光芒浮起流水般光芒，整小我亦失了几分常日的威武，多了几分温润之意。

永琪道：“已经好多了。儿臣温馨，额娘天然也不会心乱。”

午后的日光被重重湘妃竹帘滤去炽烈的意味，显得格外清冷。凌云彻有一瞬的怔忡，望着面前的女子，梨花般淡淡的妆容，模糊有兰麝逸香，那双水波潋滟的明眸仿佛比畴前多出一丝和顺，是那种可贵而贵重的和顺。仿佛是对着他，亦像是对着她所期许的将来。她秀长的眉眼老是隐着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倒是一种惯常的色彩，像是固有的风俗，只是笑罢了，却让人没法捉摸到底是喜是怒。

如懿轻叹如风：“冒险救父的是永珹，若不是他放箭射杀吃惊的野马，皇上也不能得保万全。说到底，永琪不过是个最痴傻的孩子，只会挡在皇上身前以身犯险罢了。”

凌云彻起家，一揖到底，以一漾暖和目色相对：“娘娘说得是。当日微臣细察过，那两枝暗箭都未曾喂毒。若皇上在原地不动，该当只是虚惊一场。”

如懿温然一笑，温暖如初阳：“无事时戒一偷字，有事时戒一乱字。你能如许，便是最好。对了，你额娘如何？还这么为你哭哭啼啼么？”

如懿笑道：“那便尽数留着给凌大人，贺他来日升迁之喜。”

李玉的目光透着通俗之意：“皇上是正视四阿哥。可五阿哥自被皇上叱责萧瑟以后，反而得了皇太后的青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容珮取过一把翠绿黄边流苏芭蕉扇，一下一下扇出清冷的风：“娘娘便这般笃定，凌大人必然会有如许的大喜？”

“愉妃只要你一个儿子，操心是不免的。”如懿淡然一笑，暖和道，“只要有来日，一时的委曲都不算甚么。”

如懿听得蹙眉：“谁家没有几个恶亲戚，你叫你额娘不消理睬就是。也是的，这些事你额娘都未曾奉告本宫。”

“不会。”如懿看得通透，“他苦心孤诣只是想回到紫禁城中争得属于他的一份繁华繁华。为了这个心愿而布下杀局，他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需求。现在贰心愿得偿，更不会有任何倒霉于皇上的行动，来害了本身辛苦挣来的这份安稳。”她弹了弹水葱似的半透明的指甲，“既然这件事本宫有狐疑，那么迟早皇上也有狐疑。你不是不晓得皇上的性子，最是多疑。等哪日他想起这层原因来，凌云彻也好，永琪也好，都脱不了怀疑。与其如此，不如早点儿有个了断。”

凌云彻道：“以身犯险舍出本身才是最大的孝心。背后放箭，说得好是救人，若放的是暗箭，或许也是伤人了。”

如懿缓缓抚摩乌黑领子上垂下的珍珠璎珞：“凤凰与牡丹，本来该是中宫统统。但是本宫没有的东西，嘉贵妃却能顺手拿出，你说是为甚么呢？”

永琪思忖半晌，有些不忿道：“只是本日儿臣路上过来，见四哥好不威风，去启祥宫向嘉贵妃娘娘存候，也带了好些侍从，煊显赫赫，见了儿臣又讽刺了几句。”

李玉道：“皇上要查的，天然会雷厉流行查得明显白白。四阿哥交友群臣之事早已流言如沸，现在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让皇上的耳朵闻声罢了。更何况四阿哥敢从两广总督处收受如此贵重的礼品赠送嘉贵妃，如此表里勾搭，皇上哪有不忌讳的。”

容珮含笑道：“早备下了。”

如懿看着凌云彻拜别，面上不觉衔了一丝温然笑意：“容珮，这大红袍另有多少？”

如懿俄然目光一凝，冷然道：“凌大人，固然本宫当日未在木兰围场的林中，但一向有些迷惑。皇上遇险，如何凌大人和永珹、永琪便会那么巧就呈现救了皇上？”

盏中茶叶在水中一芽一叶伸展开来，细嫩成朵，香馥若兰，如同永琪伸展的笑容。“皇额娘的苦心，儿臣必然细细咀嚼。”他想了想又道，“儿臣传闻四哥交友群臣，场面上的对付极大。常常李朝进献人参，或黄玉、红玉等各色玉石，四哥都分送群臣府中，连各府女眷也获得李朝所产的虹缎为佳礼。”

隔了几日便有动静传来，乃是天子的一道谕旨，命令朝中官员不得与诸皇子来往。

如许的动机尚未转完，凌云彻已然躬身施礼。他礼敬而不带奉迎的意味，凛然有别于世人。

茶香还留在口颊以内，凌云彻不觉惊奇道：“主子在皇上身边奉养，何来俄然升官之喜？”

如懿睫毛悄悄扬起，便如蝶翼扑扇，暴露深幽如水的眼波：“不是大喜，便是大悲，他没有挑选。”如懿牵动湘妃竹帘上的五色丝线流苏，半卷轻帘。一眼望去，天井中错错落落开着芍药、龙胆、合欢、茑萝、凤仙、石榴、木香、紫薇、惠兰、长春、笑靥、月季、百日红、千叶桃、玉绣球、飞燕草，红红翠翠，缤纷残暴，如堆出一天一地的繁花锦色。彼时荷钱正铸，榴火欲燃，迎着雕梁燕语，绮槛莺啼，静院明轩，溶溶泄泄。谁会想到这般气序清和、昼长人倦的六合里，会有着让民气神难安的来日。

容珮实在不安，一把芭蕉扇握在手中，不觉停了扇动：“几年来四阿哥母子是有很多行动，那娘娘不奉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