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子
李玉笑道:“贵妃娘娘忘了,今儿是您当年入潜邸服侍的日子呀!皇上可惦记取呢。”
有很久的沉默,倒是四阿哥永珹的声音突破了这略显诡异的温馨。他的声音朗朗的,比之永璋,中气颇足:“皇阿玛,儿臣觉得三哥的主张过于宽纵了。自我大清入关以来,江南士子最不顺服,频频以诗书笔墨冲犯天威,屡教不改。从圣祖到世宗都对此严加惩办,毫不轻纵。皇阿玛与儿子都是列祖列宗的贤孝子孙,必然仰承祖训,毫不宽宥!”
“是啊,永琪是我们费了心血教出来的好孩子。但是……”如懿的目光渐次凉下去,失了原有暖和、慈爱的温度,“他若的确说出了如许的话,我们也没有体例。”
而后,永琪便沉寂了下来,连着海兰的延禧宫也再无人踏足。落在任何人眼中,落空天子欢心的永琪都如一枚弃子,无人问津。哪怕宫人们公开里群情起来,也感觉永琪的将来并不会比苏绿筠郁郁不得志的三阿哥永璋更好。更甚的是,海兰的身份远不及身为贵妃的绿筠崇高,更不及她膝下多子,以是永琪最好的前程,也不过是如早死的大阿哥永璜普通了。
天子凝眸道:“你的意义是……”
绿筠人前虽不言语,到了如懿面前却忍不住愁眉坐叹:“臣妾如本年长,偶然候想起当年扶养过永璜,母子一场,面前老是浮起他英年早逝的模样。现在臣妾也不敢求别的了,只求永璋能安安稳稳地度日,别如他大哥普通便是万幸了。”
那原是一方极华丽的赤金盘五凤朝阳牡丹项圈,以黄金愚笨成凤凰举头之形,其上缀以明珠美玉,花式繁丽,并以红宝翡翠伏成牡丹花枝,晶莹辉耀。
天子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甚是宁和:“那么永珹,你作何筹算?”
如懿见她如此,不免有些不安,忙携了海兰的手起来,问道:“究竟出了甚么事?”
四月,和敬公主之夫,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腾入觐,天子欣喜不已,命大学士傅恒与永珹至张家口驱逐,封额驸为贝勒。
这一来,永珹天然在前朝备受谛视,连着金玉妍亦在后宫非常得脸。嫔妃们虽不敢公开当着如懿的面趋奉玉妍,但是暗里迎来送往,启祥宫的门槛也险险被踏烂了。乃至连多年未曾侍寝承宠的海兰,因着永琪的面子,也常常有位分寒微的嫔妃们陪着阿谀说话。
阳光曛暖,连御园芳渚上的闲鹤也伴着沙暖成双成对交颈而眠,寝殿前的拾花垂珠帘帐温馨低垂,散出淡红色的熠熠柔光,一晃,又一晃,让人直欲睡去。正睡意蒙眬间,却听三宝出去悄悄站在了身边。如懿听得动静,亦懒怠睁眼,只慵倦道:“甚么事?”
情面如逐步酷寒的气候,逼迫着海兰母子。永琪不肯见人,海兰便也紧闭了宫门,在人前也更加不肯多言一句,两人只关起门来温馨度日。
李玉笑得恭谨:“主子只是奉迎主子罢了,四阿哥为皇上所喜,主子天然会提示四阿哥如何讨皇上喜好。主子也只是提示罢了,甚么舌头说甚么话,全在四阿哥本身。来日成也好,败也罢,可不干主子的事。”
三宝喏喏道:“这个主子也不知了。”
绿筠这一喜可非同小可,呆坐下落下泪来,喃喃自语:“皇上还记得,本宫本身都忘了,皇上竟然还记得!”
如懿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与她暖和的声线并不符合:“不准理便不准理吧。把永琪带返来,好好调教些光阴,教会他如何管好本身的舌头,不要在人前人后落下把柄。不然,此次受的是怒斥,下次便不晓得是甚么了。”
偶尔天子问起一句:“皇后,永琪到底也是养在你名下的孩子。朕固然活力,你也不为他讨情?”
二人谈笑晏晏,再不提及永琪。而与永琪的落寞比拟,永珹更显得一枝独秀,占尽了风景。
如懿拍着璟兕,笑容轻柔温馨:“永璋和永珹都长大了,足觉得皇上分忧。这个时候,不是两位阿哥正候在殿外要向皇上存候么,皇上大可听听两个孩子是甚么主张,合分歧皇上的情意,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不问则已,一问之下海兰的泪水更是如秋洪奔泻:“皇后娘娘,永琪受了皇上的叱责……”一语未完,她哭得更短长了。
荣宠之盛,连朝中诸臣也对这位少年皇子非常趋奉,到处礼敬有加,恰如半个太子般对待。
“晁错原无罪,和衣东市中,利和名爱把人般弄。付能元刂刻成些事功,却又早遭遇著祸凶。”
如懿亲身将项圈交至绿筠手中,推心置腹道:“这个项圈充足刺眼,衣衫金饰不必再过于富丽,以免喧宾夺主,失了你本真之美。”她特特提了一句,“如许好的东西本宫也没有,还是嘉贵妃贡献的。也罢,借花献佛,添一添你彻夜的喜气吧。”
清歌婉转,如懿自知嗓音不如嬿婉的婉转甜美,声声动听。但是此时金波潋滟浮银瓮,翠袖殷勤捧玉钟。对一缕绿杨烟,看一弯梨花月,卧一枕海棠风。手指轻叩,婉转之曲娓娓溢出,深吸一口清冽的氛围,淡淡菊香散尽,幽怀袅袅。
是三阿哥永璋唯唯诺诺的声音:“儿臣不知,但凭皇阿玛做主。”
如懿安温馨静地奉侍天子穿好上朝穿的袍服,以安静如秋水的端倪相对:“皇上叱责永琪,必定有要叱责他的事理。臣妾身为嫡母,不能管束好永琪已然是失责,如何还敢觍着颜面为他讨情?”
绿筠忍不住感喟道:“臣妾自知大哥色衰,自从永璜和永璋被皇上叱责冷待以后,臣妾便落了个教子不善的罪恶,不得皇上爱幸。臣妾只求母子安然度日。但是皇后娘娘不知,嘉贵妃常常见了臣妾冷嘲热讽以外,永璋和永珹一起当差,竟也要看永珹神采,受他言语挖苦。我们母子,竟然不幸到这个境地了。也怪臣妾当年胡涂,想让永璋争一争太子之位,才落得本日。”她越说越悲伤,跪下哭求道,“臣妾知错了,臣妾只但愿今后能过得安生些,还求皇后娘娘保全!”
都城进入了冗长的秋夏季候,连风沙也垂垂激烈。氛围里永久浸淫着枯燥的风尘气味,失却了潮湿而缠绵的温度,唯有大朵大朵的菊花抱香枝头,极尽怒放,开得欲生欲死。
李玉喜滋滋道:“这是哪儿的话呀!恭喜纯贵妃娘娘,本日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且会到钟粹宫与您一同进膳,您从速筹办着服侍吧。”
到了八月,天子驻跸吉林,诣温德亨山望祭长白山、松花江。赈齐齐哈尔三城水患,阅辉发城。除了带着如懿与嫡子永璂,便是永珹作陪。玄月间,又是永珹随天子谒永陵、昭陵、福陵。
檐下的秋风贴着空中打着旋儿冰冷地拂上裙角,如懿盯着海兰,以沉寂的目光安抚她慌乱失措的神情。她的声线并不高,却有着让人安宁的力量,道:“海兰,你感觉我们悉心教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说如许昏聩悖乱的话?”
如懿见绿筠如此,念及当年在潜邸中的情分,且永璜和永璋被缠累的事多少有本身的原因在,也不免震惊心肠,挽起她道:“这话便是言重了,皇上不是不顾怀旧情的人,嘉贵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有甚么额娘就有甚么儿子,一时对劲过甚也是有的。永璋现在是皇上的宗子,今后册封开府,有你们的安稳繁华呢。”
拜别时已是夜深时分,唯有李玉带着十数小寺人迎候在外。趁着李玉扶上辇轿的时候,如懿低声道:“多谢你,才有本日的永珹。”
如懿见不得她这般抽泣,蹙眉道:“哪有儿子不受父亲叱责的,当是宠坏了的孩子么?”她摘下纽子上的水色绢子,替她擦拭泪水,“好好说便是。”
绿筠处境难堪,如懿不是不知。三阿哥永璋一向不得天子青睐,乃至庸碌。绿筠所生的四公主璟妍固然得天子爱好,但到底是庶出之女。而六阿哥永瑢才十一岁,天子季子浩繁,也不甚放在心上。绿筠固然与玉妍年事相差未几,却不及玉妍长于保养,争奇斗妍,又晓得邀宠,天然是过得不尽如人意了。
如懿闲来无事,抱着璟兕悄悄哼唱不已。
待到乾隆十九年的夏天缓缓到来时,已然有一种说法甚嚣尘上,那便是嘉贵妃金玉妍的四阿哥永珹有担当宗兆之像,即将登临太子之位。
绿筠非常惊奇,也不知出了何事,便有些镇静:“如何了?是不是永璋那里不好,又叫皇上训责了?”
那一日,如懿正抱着璟兕伴随在天子身侧,见天子勃然大怒,将《治平新策》投掷于地,便道:“皇上何必如许活力,戋戋小事,交给孩子们措置便是了,活力只会伤了龙体啊。”
因着准噶尔亲王达瓦齐未遣使来京,天子并未曾顾及这个妹夫的颜面,反而待车凌更加昌大。永珹更是进言,不必对达瓦齐假以色彩,因此到了十一月,天子便下谕停息与准噶尔的贸易。
如懿只作不知,亦不准翊坤宫中宫人闲话,只自取了清净度日。
永璋仿佛有怜悯之意,求道:“皇阿玛,本年浙江上虞人丁文彬因衍圣公孔昭焕揭露其制造逆书,刑部审实,皇阿玛已命令行磔刑,将其车裂,还连累甚广,闹得文人们民气惶惑,整天难安,不敢写诗作文。此次的事,皇阿玛何不恩威并济,稍稍宽恕,也好让士子文人们感念皇阿玛的恩德。”
天子的声音便有些不悦:“朕问你,莫非你本身连主张也没有么?”
蒲月,准噶尔内哄,天子命两路进兵取伊犁,又让三阿哥永璋与四阿哥永珹同在兵部研习军务。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子只问永珹军事之道,并请尚书房徒弟教诲兵法,而对永璋,不过尔尔。
如懿想也想获得永璋谨慎的模样,必然被逼出了一头盗汗。那边厢永璋正字斟句酌道:“儿臣觉得,刘震宇通篇也只要这几句不敬之语,且江南文人的诗书,自圣祖康熙、世宗雍正以来,都颇受严苛,若皇阿玛能从轻发落,江南士子必然感念皇阿玛厚恩。”
这几日来天子在前朝忙于准噶尔之事。听闻天子号令东归而来的杜尔伯特台吉车凌移居乌里雅苏台,此事引发新封的准噶尔亲王、端淑长公主额驸达瓦齐的不满,一怒之下便不肯遣使来京拜见,扬言需求车凌移出乌里雅苏台才肯罢休。
如懿马上坐起,沉声唤道:“容珮,服侍本宫梳洗换衣。三宝,请愉妃出去,暖阁稍候。”
如懿笑着推了她一把:“这是大喜的事,可见皇上念着你的旧情,如何还要哭呢?”她心念电转,忽地想起一事,唤过容珮道:“去把嘉贵妃昨日进献给本宫的项圈拿来。”
天子对劲地点头:“皇后能如此公道,不偏不倚就好。”他挽过如懿的手,“上朝还早,朕很想再看看永璂。如懿,你陪朕去。”
天子沉吟半晌,便叮嘱李玉唤了两位阿哥入殿,如懿只道“妇人不得干政”,抱了璟兕便转入内殿。
如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妆容混乱的海兰,转过身,语气冷酷如霜雪:“容珮,扶愉妃回宫。她的儿子失了分寸,她可别再失了分寸叫皇上嫌弃了。”海兰看着如懿的背影被一重重掀起又放下的珠帘淹没,无声地张了张嘴,悲伤地伏倒在地。
如懿见到海兰时不由吓了一跳,海兰向来是温馨如鸢尾的女子,是深海蓝色般的静致,花开自芳香,花落亦不哀痛。如懿与她相识相伴多年,何曾见过她这般惶恐失措的模样,澎湃的眼泪冲刷了脂粉的陈迹,更显悲苦之色,而素净的打扮,让她更像是一名无助的母亲,而非一个久居深宫的得体妇人。海兰一见如懿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凄然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永琪!”
如懿霍然展开眼眸,睡意全消,心中却本能地不信:“永琪夙来行事安妥,怎会俄然受皇上叱责?”
都城的四时泾渭清楚,春暖秋凉,夏暑冬寒,就比如紫禁城中的跟红顶白,唯有城中人才气冷暖自知。半余年来,如懿当然因为一双后代颇得天子恩幸,职位安定如旧。而金玉妍也甚得宫人阿谀,只因四阿哥永珹获得天子的正视。而曾经与永珹普通得天子青睐的五阿哥永琪,却如昙花一现,归于沉寂。
如懿捧着一盏江南新贡的龙井细细咀嚼,闻言不由得骇怪:“永璋固然受皇上的怒斥,那也是孝贤皇后过世那年的事了。如何现在好好的,你又提及这般沮丧话来?”
海兰死力忍了泪道:“皇上命永珹和永琪对杜尔伯特部亲王车凌慎重相待,两个孩子当然是极尽礼数,不肯懒惰。但永琪那孩子就是年青,说话不知轻重,不好好跟着永珹学事便也罢了,竟然暗里里说了句‘皇阿玛这般宠遇车凌,是要将端淑姑母的夫君放在何地呢?达瓦齐尚不敷惜,但也要顾及端淑姑母的颜面啊!’”
而更令永珹蒸蒸日上被天子援觉得臂膀的,是颤动一时的江西生员刘震宇案。彼时江西生员刘震宇以所著《治平新策》中有“更易衣服轨制”等语被人告密,引来天子勃然大怒。
那是张养浩的一段双调《庆东原》,南府梨园的歌伎娓娓唱来,甚合她情意,那词曲记得清楚。
如懿心念微动,含了一抹沉稳笑意,抱紧怀中的孩子。
准噶尔部与杜尔伯特部的纷争由来已久。特别乾隆十八年,达瓦齐为夺多尔札权位,举兵交战,洗劫了杜尔伯特部,夺走了多量牲口、粮草、财物,还大肆掠走儿童妇女,使杜尔伯特部大难空前。车凌身为部落之首,忍无可忍,只得带领一万多部众分开了世居的额尔齐斯河牧坞,东迁归附大清达到乌里雅苏台。天子对车凌率万余众倾慕来归的行动极其对劲,不但亲身访问了车凌,还特封为亲王,以表嘉奖。为显慎重,天子特命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筹办拂尘的礼节,以表对车凌来归的高兴之心。
如许的话天然不会是空穴来风,而天子对永珹的各种殊宠,更像是印证了这一虚无缥缈的传言。
永珹的答复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温和的意度:“刘震宇竟敢言‘更易衣服轨制’,实乃悖逆妄言,非死不能赔罪于大清。”
天子的沉默只要斯须,窜改成一字一字的冷冽:“刘震宇自其祖父以来受我大清恩泽已百余年,且身回礼教,不是无知愚民,竟敢如此狂诞,用心实在悖逆。查刘震宇妄议国度定制,本日处斩。奉告府县,书版烧毁。这件事,永珹,便交予你去办了。”
绿筠吃了一惊,像是久久不能信赖。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摸了脸又去摸衣裳,喜得实在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念念叨:“本宫多少年没侍寝了,皇上今儿如何想起本宫来了?”
海兰哀号不已,如被雨水重重拍打的花朵,低下了细弱的茎叶:“娘娘与臣妾这么多年悉心调教,竟也让永琪落了个不准理事、备受怒斥的境地。臣妾想想真是悲伤,这些年来,受过皇上怒斥的皇子,哪一个是有好了局的?大阿哥抱憾而死,三阿哥郁郁寡欢,现在竟也轮到臣妾的永琪了。”
天子的言语没有涓滴容情之处,如懿听在耳中,非常惊心。但是永珹对劲的笑声更是声声入耳。“儿臣必然会死力督办,请皇阿玛放心。”
绿筠闻言稍稍安抚,抹泪道:“有皇后娘娘这句话臣妾便放心了。说来臣妾那里就到了哭哭啼啼的时候呢,愉妃mm和永琪岂不更不幸?”
如懿笑道:“他的事,天然与我们是无碍的。”
而内宫当中,天子固然宠幸如懿与嬿婉、颖嫔、忻嫔等人居多,对年长的玉妍的召幸日趋希少,却也常去坐坐,或命陪侍用膳,或是犒赏浩繁。比之绿筠的位高而恩稀,玉妍也算是宠遇不衰了。
永珹哼了一声道:“三哥这话便错了!越是宽纵,他们越是不知天高地厚,何曾感激皇恩浩大,反倒更加猖獗了!不然如许的事如何会屡禁不止?昔年我大清入关,第一条便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连陈名夏如许为顺治爷所正视的汉臣,因说了一句‘若要天下安,复发留衣冠’的大逆之言,就被顺治爷处以绞刑。皇阿玛圣明,天然不会放过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贼子!”
日子温馨了几天,这一日秋风习习,寒意如一层冰冷的羽衣披覆于身。但是外头的阳光却明灿如金,是一个极好的春季晴好午后,如懿在窗下榻上和衣养神,听着镂花长窗外乳母哄着永璂玩耍,孩子清脆的笑声,老是让民气神放松,生出几分慵怠之意。
如懿心中一沉,倒吸了一口冷气:“永琪说者偶然,但是竟然被故意人听了去,奉告了皇上是么?并且这个故意人还是他的好兄长永珹对不对?”
“人羡麒麟画,知他谁是谁?想这浮名声到底原无益。用了无穷的力量,使了无穷的见地,费了无穷的心机。几个得满身,都不如醉了重还醉。”
如懿悄悄哼唱,引得璟兕咯咯笑个不已。外头风声簌簌,引来书房里的言语一字一字清楚入耳。
三宝的身影映在海棠春睡销金帐上,跟着风动模糊摇摆不定,仿佛同他的语气普通,有一丝难掩的焦灼:“愉妃小主急着求见娘娘,传闻是五阿哥受了皇上的叱责,不大好呢。”
海兰哭得哽咽,只是一味点头,半晌才道:“永珹也是当打趣话说给皇上听,小孩子能懂甚么?但是皇上……”她忍不住又要哭,但见如懿盯着她,只好攥着绢子抹去泪水,“皇上听了大为活力,说永琪心中只要家事,而无国事;只要亲眷,没有君臣!永琪那里听过如许重的怒斥,当下就向皇上请罪,皇上罚他在御书房跪了一个时候,才叫赶了出来,再不准他理杜尔伯特部亲王之事!”
海兰愣了愣,含泪点头:“不会。永琪是个好孩子,臣妾不信他会违逆君父,他只是偶然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相互俱是了然。如懿抬首望月,只见玉蟾空明澹澹,心下更是澄明一片。
话音未落,却见李玉出去,见了绿筠便是一个大礼,满脸堆笑:“本来纯贵妃娘娘在这儿,叫主子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