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上)
见华妃脸上仍有忿意。转念一想,华妃不是要杀我们的人么,那么,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我走近玄凌身边,悄悄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华妃走近一看,抽泣道:“这可如何好?如花似玉一小我竟受如许的罪。”
畅安宫与棠梨宫并不太远,一起与玄凌乘着步辇赶去,远远瞥见全部畅安宫灯火透明,如同白天普通。畅安宫主位冯淑仪早得了动静,带了宫中妃嫔与合宫宫人在仪门外等待。见了御驾忙下跪存候。玄凌道一声“起来”,方问:“如何样了?”
“恩。这时候皇后该睡下了,再打发人去奉告让皇后不消过来了。”
华妃只悄悄一笑:“皇上这么说,实在是叫世兰忸捏了呢。mm也同去吧。”
采月和一名叫小施的内监吓得身子猛地一抖,膝行到玄凌跟前哭诉道:“主子们也不清楚。”
“如此说来,惠嫔落水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身边?”冯淑仪问罢,悄悄昂首看一眼玄凌,玄凌目光一凛,冯淑仪忙低了头。
华妃笑道:“那就有劳莞嫔和淑仪。”说罢跟在玄凌身后翩然出去。
华妃含笑道:“瞧皇上把莞嫔mm给惯的,如许的话说来也不脸红。”
华妃面有愁色,道:“臣妾传闻惠嫔mm溺水,急的不知如何才好,忙赶过来了。惠嫔可好些了么?”
采月抽泣着答:“华妃娘娘宫里的霞儿说有几方好墨可供小主所用,才刚忘给了,让奴婢去取。”
华妃瞧着我轻笑道:“如何莞嫔mm觉得罪不当罚,功不该赏么?如果轻纵了这两个主子,不免叫后宫有所闲话,觉得有错只要折罪便可,不消受罚了呢。”
华妃温婉巧笑道:“皇上明日也要早朝呢,不宜太劳累了。臣妾出来时叫人炖了一锅紫参野鸡,现在怕是快好了。皇上去用些子再安息吧。”
玄凌道:“朕那里敢惯她,本来就这模样。再惯可要上天了。”
进了内堂,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和白苓脸上犹挂着泪痕,半跪在床边忙不迭的替眉庄清算换下的湿衣,用热水擦拭额头。见我们出去忙施了礼。
玄凌冷冷朝采月和小施扫一眼,缓缓吐出几字:“不顶用。”
“惠嫔姐姐落水启事尚且不明,可必然是侍卫救护不及才会呛水太多昏倒不醒。依臣妾的意义,不如撤换了宓秀宫的保卫另换一批。不然,此次是惠嫔姐姐,若下次再有甚么不把稳的伤及了华妃可如何是好呢?”
为首的江太医回道:“回皇上和莞嫔小主的话,惠嫔小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以是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听得太医如此说,我方松了一口气,一起紧紧攥着的拳头此时才松了开来,攥得太紧,指节都微微有些泛白。
“是。”冯淑仪一回声,忙有小内监悄悄退了下去回话。
眉庄已然换过衣服,头发犹是湿的,洇得颈下的香色弹花软枕上一片暗淡混乱的水迹。面色惨白无血,衬着紫红的米珠帐帘和锦被,反而有种奇特的青白。因整小我昏倒不醒,连那青白也是踏实的,像覆在脸上的纱,飘忽不定。一滴水从她额前刘海滑落,径直划过腮边垂在耳环末梢的金珠上,只微微闲逛着不掉下来,一颤又一颤,更加显得眉庄如一片枯叶僵在满床斑斓间,了无活力。
冯淑仪待宫人一贯刻薄,今见她肝火,又有天子在,小施早吓软了,忙“砰砰”叩首道:“主子冤枉。主子真不清楚。夜间主子与采月女人伴随小主去华妃娘娘的宓秀宫叙话,返来的时候颠末千鲤池,因小主每过千鲤池都要喂鱼,以是主子去取鱼食了。谁知主子才走到半路就闻声嚷嚷说小主落了水。”
江太医肯首道:“是。是。只是小主吃惊不小,怕是要好好保养一段日子精力才气完整规复。”
玄凌点一点头,“华卿。你成日惦记取六宫诸事,这么晚还要费心,早点归去安息吧。”
冯淑仪劝道:“华姐姐也别太难过。太医说醒了就无妨了。”
华妃听得如许说,忙道:“如许的主子留在惠嫔身边怎能好生伏侍,只怕今后三灾八难的事少不了。臣妾思忖,不如打发了去‘暴室’算数。”悄悄抽一口冷气,进了“暴室”的宫人受尽苦役,生不如死,不出三蒲月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自寻了断,鲜有活着出来的。又是华妃发话,采月和小施断无生还之理了。
玄凌、华妃与冯淑仪齐齐望住我,一时候只得搜肠刮肚寻了来由来回话,“采月和小施固然伏侍惠姐姐不铛铛,但事出不测也不能全怪他们。与其惩罚他们两人,不如叫他们将功折罪好好服侍着姐姐复苏。”
“如此你们更要加意服侍,不得粗心。”
华妃嗤笑一声:“如许的主子连照顾惠嫔全面也不能,如何还能让他们持续留着服侍,莞嫔未免也太放心了。”说罢冷冷道:“何况千鲤池于我宓秀宫不过百步,在本宫宫禁四周出的事,本宫怎能轻饶了畴昔。”
华妃听我如此说,当即道:“莞嫔刚才不是说要将功折罪么?如何现在又要换我宫苑的侍卫,难道奖惩太有失公允?有护短之嫌。”
说完我只瞧着玄凌,若他不出声,这番话也是白说。公然他道:“莞嫔的话也有理。先饶了他们俩,若惠嫔不醒,再打发去了‘暴室’不迟。”
我缓缓道:“奖惩恰当天然是应当的。只是mm想着,采月和小施一向奉侍着惠姐姐,采月又是惠姐姐从府里带进宫来的,若此时罚了他们去‘暴室’,恐怕姐姐身边一时没了得力的人手,也不晓得这如何才气照顾好姐姐,反而于姐姐养病有利。”
我浅笑道:“华妃娘娘多虑了。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皇上一贯爱重娘娘,怎能让如许普通粗心懒惰的主子保护娘娘宫禁,置娘娘于险地而不顾呢?何况只是换一批侍卫并不算是奖惩啊。”转而向玄凌道:“臣妾鄙意,皇上勿要笑话臣妾见地短浅。”
“你说。”
华妃抽了绢子拭一拭鼻子,转头对采月、小施道:“胡涂东西!如何服侍你家小主的,生生闯出如许的大祸来,叫皇上忧心。”
我笑道:“臣妾说呢,本来皇上早瞧着臣妾不扎眼了呢。皇上快快去吧,野鸡煮过了就不好了。臣妾想在这里照顾惠嫔姐姐,实是不能去了。”
玄凌道:“你说的极是。朕差点忽视了这层。就让李长明日换一批精干的侍卫畴昔戍守宓秀宫罢。”
玄凌收回目光再不看他们,道:“如何奉侍小主的?”语气如平常普通淡淡,并不见疾言厉色,宫人们却唬得跪了一地。
玄凌对众妃嫔道:“既然太医到了,这么一窝蜂人出来反倒不好。你们且先去歇着吧。淑仪与莞嫔同朕出来。”
玄凌往榻上一指:“你去瞧瞧罢。”
众太医唯唯诺诺,见玄凌再不发话,方才退了下去。
华妃见玄凌在,巧笑嫣然温婉施礼见过。玄凌道:“外头夜深,你如何还来了?”
“只是甚么……”天子道:“说话莫要吞吞吐吐。”
玄凌笑道:“还是你细心。朕也有些饿了。”转头看我,“莞卿,你也一同去用些。华卿宫里的吃食但是这宫里拔尖的。”
鼻尖一酸,眼眶已尽湿了。冯淑仪向来端庄矜持,见眉庄如此情状也不由震惊了心肠,拿起绢子悄悄拭一拭眼泪。玄凌并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内堂中奉侍的宫人,一一扫视畴昔。目光所及之处,宫人们神采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凛,仓猝低下了头。
冯淑仪怕玄凌动了肝火,忙转头朝地上的宫人道:“还不快说是如何回事!惠嫔好好的怎会溺水?”
越听越不当,内心反而有了计算,“奖惩恰当是理所当然,但是娘娘若杀了他们,不晓得的人还觉得事情出在宓秀宫四周于娘娘严肃有碍才如此愤怒,并非只为惠嫔溺水。取两个主子的命事小,可伤了娘娘的名誉事大。还望娘娘三思。”华妃眼中精光一轮,微微咬一咬牙深思。
冯淑仪回道:“太医已在里头抢治了,惠嫔现时还未醒过来。”停一停道:“臣妾已打发了人去回皇后娘娘。”
冯淑仪听这话答的不对,不由看一眼玄凌,见玄凌微点一点头表示她问下去,话语中已含了薄怒:“这话胡涂!小主出了如许大的事竟有贴身的主子不清楚的事理!”
玄凌说了话,华妃也不能再辩。采月和小施听我与华妃争论,早吓得人也傻了。冯淑仪催促了两次,才回过神来谢恩。我悄悄吁了一口气,还好。
玄凌道:“好吧。你本身也谨慎身子,别累着了。”
采月和小施的话叫我内心存了个浑沌的疑团。小施也还罢了,采月是眉庄的家生丫头,一向带进宫来的,如同亲信臂膀。如果失了她,实在是不小的丧失。现在华妃如此说,总感觉那里不当,来不及细想,出言禁止道:“不成。”
“那采月呢?”
那里是至心要我去,不过是对付玄凌的面子罢了。玄凌这一去,多数要留在华妃宫里安息,我怎会如许不识相。何况眉庄这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必然要陪着她才好。遂浅笑道:“臣妾哪有如许好口福,不如皇上把臣妾那份也一同用了吧,方能解了皇上相思之苦啊。”
三人鹄立床边。玄凌与冯淑仪犹可,我已忍不住探身细看眉庄。
江太医见玄凌“唔”一声,才接着道:“臣等已经拟好了方剂,惠嫔小主照方保养身子应当会很快病愈。只是……”江太医略一游移。
正要持续问下去,听得堂外有人通报华妃到了。也难怪,眉庄溺水的千鲤池离她的宓秀宫不过一二百步,尚在她宫禁辖地以内。她又是皇后之下位分最尊的妃子,协理六宫,天然要赶来探视。
华妃神采欠都雅,死力忍耐着再不看我,也晓得事情无转圜之地,她身边的侍卫必然要被替代了,遂不再争。换了笑容对玄凌道:“多谢皇上顾虑臣妾。”又道:“臣妾带了两支上好的山参来,压惊补身是再好不过的。叫人给惠嫔炖上好好滋补才是。”
畅安宫主殿为冯淑仪寓所,眉庄的存菊堂在主殿西侧。太医们见天子来仓猝跪了一屋子。玄凌一挥手命他们起家,我已按捺不住,焦炙道:“惠嫔姐姐的景象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