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三）
眉庄啊眉庄，你在存菊堂里听着，天然也能欣喜一些吧。
玄凌的目光如常的暖和，只是口气里埋没着漫不经心似的冷酷：“华妃不在宓秀宫，在这里做甚么？”
玄凌略想一想，道：“好罢。只是人在你宫里，你也要操心照顾。”
华妃突然见我，面孔顷刻乌黑，几近倒抽了一口寒气，不由自主道：“你如何在这里？”
屈指算着玄凌过来的时候，外头俄然温馨了下来，本来争论的两方呼啦啦跪了下来存候接驾。
华妃更是宽裕，微微点头，口气已带了几分生硬，“臣妾急着赶来，并没有来得及求皇背工令。”
正要送玄凌出去，冯淑仪俄然道：“臣妾有一言进于皇上。”
玄凌不耐烦道：“你好好回你本身宫里去罢，别再生那么多事来。”华妃重重叩首，声音呖呖发颤：“多谢皇上恩情。”
我道：“正在和淑仪娘娘说话解闷儿呢。”说着向华妃欠身见礼，盈盈堆满笑意：“娘娘金安。”
玄凌淡淡瞧着她，“有皇后的手令么？”
玄凌不假思考道：“既然如此鼓噪，天然要查。沈常在固然戴罪禁足，却也不能白白教她受辱。”说着唤李长：“你带着几个得力的小内监出来好生瞧一瞧。”
槿汐向我道：“小主叫奴婢好找，本来悄没声气来了淑仪娘娘这里。奴婢只好先把小主叮咛的东西送来给眉庄小主。”
我浅笑如和美的东风拂面，说话时耳坠上的一颗蓝宝石点点碰到脖颈，“娘娘谈笑了。后宫中大师同为姐妹奉侍皇上，如何娘娘提及扳倒不扳倒如许冷民气肠的话来。如果被皇上听到，又要活力了呢，也失了娘娘该有的风采啊。”
华妃强自平静，道：“臣妾听闻有人擅闯存菊堂探视禁足妃嫔，以是特来一看。”
我不容她分辩，不再想和她多说半句，道：“恭送娘娘。”
玄凌微微一笑，却不去看华妃，只对芳若道：“很好，不愧是朕御前的人。”
冯淑仪欣然道：“臣妾允命。”
李长回声去了，约莫半炷香时候才出来，恭谨道：“只沈常在与她贴身侍女在内，并无旁人了。”
玄凌如许对芳若说话，清楚是扫了华妃极大的面子。
芳若直直跪着，大声道：“奴婢谨遵皇上旨意，不敢有违。”华妃的神采刹时一冷，硬撑着腰身站得端方。
华妃闻言身子一抖，几近是不成置信地看着玄凌，眼神中的不忿与惊怒几近要压抑不住。转刹时目光狠狠逼视向我。我不由一凛，却不肯逞强，只含了一抹几近不成觉的对劲弧度回视于她。
华妃神采更加惨白，脚底微微一软，幸亏有宫女赶紧扶住了。华妃颤巍巍跪下道：“臣妾惶恐，误听人言才引来如此曲解。万望皇上恕罪。”
我满面笑容屈膝存候，玄凌伸手扶了我一把，“你也在这里？”
华妃一时语塞，她的贴身宫女目睹不好，忙劝道：“时候不早，请娘娘先回宫安息吧。”
我恭敬道：“娘娘没听清嫔妾回皇上的话么，嫔妾在与淑仪娘娘做伴呢。”
冯淑仪道：“臣妾想现在沈常在禁足存菊堂，臣妾掌畅安宫主位，天然要为皇上分忧。臣妾想既然已在宫中，沈常在又只是禁足，不知可否请皇上撤去一半保卫，一则实在不必耗用宫禁戍卫，二则畅安宫中住稀有位嫔妃，这么多保卫在此，不但不便，也教人看着心内不安。”我感激地望着她，她却只是安宁的神态，如体贴一个浅显的妃嫔。
华妃紧握手指，冷冷道：“很好，你倒是很会摆本宫一局。本宫没有早早扳倒你，实在是本宫的错，怨不得别人。”
我只是施礼如仪，“娘娘的话嫔妾不懂。嫔妾只晓得娘娘或许不是忽视，娘娘是聪明人，应当听过三国里杨修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娘娘您说是么？”
我点头，“臣妾不会自涉险境，也不肯违背皇上的旨意。”他的眼神微微暖和，我靠近他身边道：“皇上忙于国事，臣妾已让人筹办了参汤，送去了仪元殿，皇上归去恰好能够喝了提神。”
我笑吟吟向华妃道：“方才在冯淑仪殿里听得好大的阵仗，还觉得出了甚么大事，竟吓得我不敢出来，当真是失礼了。”说着以手抚胸，像是受了甚么惊吓似的。
玄凌的目光已经有了森然的意味，冷冷道：“朕禁足沈常在时曾经命令非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探视沈氏，你也忘了么。”他略顿一顿，“那么你搜宫的成果呢？”
身后华妃眼圈微红，目光凌厉如箭，恨然道：“本宫一时忽视，竟中了你的计！”
我送玄凌走出仪门，他悄悄握一握我的手道：“还好没有连累到你。”
我脸上一红，屈膝恭送他上了明黄车辇去了。
他浅笑，“老是你最体贴。”
我会心一笑，方施施然跟于冯淑仪身后出去。
我委宛看了冯淑仪一眼，她公然是一个聪明人，晓得如何推波助澜。盈盈拜倒道：“沈常在身受囚禁之苦，若还背上违背圣旨私相授首是罪名，臣妾也实在不忍得。还请皇上派人入存菊堂查一查，以还沈常在明净。”
玄凌正要拂袖而去，转头又弥补一句，“不准再去见温仪帝姬，没的教坏了朕的女儿。”华妃委曲与大怒交集，几近要哭出来，好轻易才忍住。我别过甚不去看她，内心稍稍有了痛快的感受。
冯淑仪出列打圆场道：“华妃娘娘向来做事果断，必是有了证据才来的。不如还是进存菊堂查上一查，一来娘娘不算白跑了一趟，二来事情也有个交代。皇上意下如何？”
华妃额头的盗汗涔涔下来，“掌事宫女芳若禁止，臣妾还未一看究竟。”
玄凌的眉头不自发地蹙起来，绝望道：“朕本来觉得你闭门思过以后已经改过，不想倒是益焦炙躁了，竟连之前都不如。”他的语气陡地一转，冷冷道：“朕本想复你协理六宫之权，本日看来，竟是大可不必了。”
华妃如何禁得住如许重的话，忙不迭以首叩地，连连赔罪。
玄凌点头道：“淑仪你说。”
冯淑仪与我交好的确不假，除了眉庄与陵容，史美人当然是借机阿谀，淳常在又年幼，能说上半句知心话的也就只要冯淑仪了。
玄凌只是抬头站着，冷酷道：“朕一贯晓得后宫流言纷争不竭，但你协理六宫多年，竟然疏忽朕的旨意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搜宫，未免太叫朕绝望。”
她几近不能信赖，目光瞬时扫过槿汐，望向存菊堂，刚才的骄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