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掌上珊瑚怜不得 (2)
他的面色肃但是慎重,托起我左手引我向前。手指上戴着巨大而明耀的金掐玉丹珠戒指,似宿命的束缚紧紧扣住我的命途,微凉的珠玉硌在我的手心,那股凉意垂垂侵到心底去。我稳稳行于红锦金毯之上,缓缓走向玄凌。走得越近,心中哀凉之意更盛,玄清的手心不是他平日的暖和,冰得似没有温度普通。我手指微曲,他感遭到,握我的手更紧了紧。心下大是哀恸,深深漫出一股惊骇,只盼光阴驻步,这条路永久永久也走不完。
汉白玉台阶上的红锦金毯漫漫延长至上殿,红毯绝顶,便是等候着我的玄凌。虽只是迎妃入宫,他也穿了九龙华袍以示慎重,皇后夙来巴结玄凌,亦着了一身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二人并肩而立,遥眺望去,风韵崇高而绰约。
静白神采煞白,颤声道:“削发人……本该慈悲为怀,娘娘……娘娘不必多谢。”
我看着她们退远,沉声对槿汐说:“此人极刑可免,活罪难饶。当年她诬赖我偷她的燕窝,本日就赏她一顿板子略作惩戒吧。”
静岸公然欢乐,含笑谢过受了,道:“贫尼有一心愿,请娘娘成全。”
我看一眼一旁跪着颤栗的静白,向静岸道:“师太要说的本宫全然明白。本宫便饶她一条贱命罢了,但愿她能痛改前非,一心向佛。”
我看也不看他,只道:“尊卑有别,本宫不是恃宠而骄,僭越无礼的人,也不肯来日见了皇后无地自容。”李长不敢起家,只冒死叩首不语。
我点点头,表示他们起家,道:“皇上如此慎重,本宫如何敢当?擅用皇后仪仗是大不敬,纵使皇上天恩,皇后贤德,本宫也不敢逾礼。”我看一眼李长,淡淡道:“李公公,请马上回宫禀明皇上,请许本宫用妃子仪仗,不然,本宫毫不敢回宫。”
我猛一醒神,正要伸手出去,玄清的手一把扶住我的手,他的手那样冷,像是正月的气候浸在冰水中普通,没有任何温度。浣碧神采已是一惊。我心知这于礼分歧,正要挣脱手来,听他的声音凝伫在耳边:“臣恭引娘娘归宫,以示皇恩浩大。”
满寺的尼女还是跪在寺门外一动不动,气候渐热,她们的佛衣领上被汗濡湿,不过一个时候,又被日光蒸发,只留下一圈白花花的迹子。我一眼瞥见跪在主持身后的静白,不知是不是体胖的原因,她的汗比旁人多很多,整件佛衣全都濡湿了。
妃嫔入宫,自来只走偏门贞顺门。紫奥城自贞顺门往内宫一起迤逦敞开,銮仪卫和羽林护军并守城外,红色巨龙般的朱壁宫墙下着着暗红衣袍的内侍并月白宫装的侍女垂手而立,温馨得如泥胎木偶普通,引着鸾轿往重华殿去。
多少沉寂,浣碧不知何时已在我身侧,低声道:“时候不早,蜜斯该上轿了。”说罢伸手在侧待我扶上。
我冷冷道:“师太对本宫的‘照顾’本宫没齿难忘,必当酬谢。”骄阳下,静白的身材微微发颤。
槿汐略微点头:“奴婢自会去办好。娘娘放心。”
时近中午,阳光更加现亮,亮得我睁不开眼睛。浣碧道:“日头太毒,还请蜜斯和王爷在谨身殿前稍坐半晌,等仪仗到来。”
脚尖才触到空中,手已欲从他掌心抽回。玄清五指微一用力,我竟摆脱不得,不觉立即面红耳赤,大是难堪。
他一时未懂,遥眺望着天涯,目光萧瑟如秋叶:“没有你,这福寿绵长,于我不过是满目江山皆是空罢了!”
槿汐赶紧扶他起来,低声道:“还不快去快回!”李长赶紧躬着身退去,吃紧向山下奔去。甘露寺建在甘露峰顶,遥眺望去京中风景一览无余。山脚下的平林漠漠,阡陌郊野,极目远处模糊能瞥见城廓连缀,万户人家,眩目标日光下激起一片金黄耀目光芒的处所,便是我阔别数年的紫奥城。
莫言微微恻然,诚心道:“娘娘本身保重吧。”。
他顶风迢迢,开阔道:“清奉皇兄之命亲迎娘娘返来,可见娘娘在皇兄心中的职位,自是越昌大越好。请由清搀扶娘娘上殿。”
我缓缓起家,玄清扶住我的左手,一步步踏上朱红卷毯。我的凤纹绣鞋久未踏足柔嫩的卷毯,绵软丰富的卷毯让我的双足一刹时有难以风俗的柔嫩之感。我微一低首,瞥见本身还不较着小腹,瞥见身畔执手相扶的那人,心中一凛,不由得扬开端看那耀目日光。
日色灿烂之下,万物都如尘芥普通,埋没为万丈尘凡中不值一提的一点微末。这般居高临下,仿佛还在那一日的辉山,蓦地涌起一股凛冽的心肠:我要这天下都蒲伏在我脚下,我要将这天下至高的权力握在手中,庇护我腹中这个孩子,庇护我要庇护的统统的人!
我心内嘲笑,相违数年,帝后之间仍然是一对好伉俪,相敬如宾,奢尽大要文章。
谨身殿,已经是最后一重殿宇了,也终究走完了。寺门外垂首恭谨跪着两排宫女内监,明黄色凤鸾仪仗灿如阳光,皇后专乘的华翠云凤肩舆停在不远处。肩舆高六尺、宽六尺、深八尺,古檀底座,朱红梁脊,镂金为轮辋,丹青画毂轭,华盖的四角都坠有镂空的金球,顶上以金银铸云凤花朵为檐,檐内两壁镂大团牡丹环抱瑞兽,画神仙永乐图,四周垂绣额珠帘、白藤间花,肩舆前后用十六幅红罗销金掌扇遮簇。玄凌,他公然动用了半副皇后仪仗来接我回宫。
李长只抬眼看槿汐,额头上排泄密密的汗珠,忙跪下道:“这一来一去费的时候很多,怕皇上心急,还请娘娘先回宫再议。”
过不得一顿饭工夫,李长带着人抬着仪仗和妃子公用的翟凤肩舆来了。统统的人一齐跪下,“恭迎娘娘回宫。”
我神采立即规复自如,婉声道:“那就有劳清河王了。”
李长赔笑道:“娘娘一早晓得的,这是皇上的情意……”
玄清觉得我要在此体味了她,以解昔日之怨,看我一眼低声道:“嬛……娘娘,不宜动气。”我但笑不语,伸手拂一拂她的佛衣,她如同利刃割身,激灵灵的一抖,盗汗簌簌而下。
我召她上前,缓缓道:“本宫在此清修数年,多蒙静白师太照顾了。”
扶了他的手,一起迤逦而出,甘露寺佛殿重重,那一道道门槛仿佛跨也跨也不完,檀香的气味袅袅在身边缭绕,金殿佛身,宝相寂静。寺中统统的人都已跪候在寺门外,殿中静得如在尘凡以外,只闻得三人缓缓而行的脚步声和我衣裙曳地之声。忽地想起那日在山路上,暮色沉沉,玄清侧过甚对我说:“这类牵手的姿式叫做‘同心扣’,传闻如许牵动手走路的男女,即便存亡也不会分开。”我黯然地笑起来,仿佛还是不久前说过的话,不过年余间,世事已然翻天覆地,这条路已经那么快,到了绝顶。
我不睬她,又召了静岸上前,含笑说:“本宫向来恩仇清楚,师太昔日的照拂,本宫感激在心。”转头叮咛槿汐:“拿两部本宫手抄的《承平经》来,犒赏静岸师太。”又笑着对静岸说:“本宫晓得你不爱金银,这两部经籍,略表本宫一点情意罢。”
我侧头道:“请王爷一同去殿下稍候,以避暑热。”玄清一点头,还是扶着我的手走回殿下,一同坐下。
我浅笑,“本宫也一早说过,本宫不敢担负。”
静岸垂首谢道:“多谢娘娘慈悲,我佛必然护佑娘娘。”静白亦是连连叩首谢恩。
我伸手呼唤莫言上前,浅笑道:“静岸师太虽为方丈,但是心肠过分慈软,今后后就由你代替静白的位置,管束甘露寺众尼,好好一纠她们的民风。”
李长与槿汐早候在外头,忙迎上来,行三拜九叩大礼,道:“给王爷、娘娘存候。恭迎娘娘回宫。”
是最后一刻的温存了吧。我眼中一酸,强忍下泪意,低低道:“有劳王爷。”
第300章:掌上珊瑚怜不得(2)
心中如重重的受了一击,沉沉密密的痛,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无数条细碎的冰纹,那样无止尽的裂开去,班驳难抑。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耳边风声细细,吹得枝头落花拂地,软绵绵的“嗒”一声,又是一声。
我略整一整环佩衣衫,步下鸾轿,重重罗衣锦服,璎珞环抱,我下轿非常不便,还未等小内监送踏凳来,玄清已立在辇边,自但是然伸手扶住我的手,搀我下来。
我很久无语,只伸手拈起他肩头一瓣绯色的榴花,“我自有我的事理。——身沾石榴花是丧事,嬛儿恭祝王爷儿孙合座,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