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掌上珊瑚怜不得 (3)
我屈膝,“臣妾来归,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泽连绵。”
膝盖尚未完整曲折,玄凌已一把将我扶住,从玄清手中接过我的手,笑吟吟道:“一起可还吃力?”
他的尾音里有一丝不易发觉的颤抖,似一片薄薄的锋刃从我身上刮畴昔,一时不见血出来,只感觉疼,唯有本身晓得,已经是伤得深了。
玄凌笑语道:“今后总有去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先让莞妃安设下再说不迟。”
玄凌一步上前,握住我的手走至重华殿前。殿前嫔妃数百,自皇后以下以端、敬二妃为首皆按位份立于两侧。望去衣裙缤纷,个个都经心打扮过,唯恐落了人后,个个鬓如青云,花团锦簇,仿佛上林苑的万花朵朵散于重华殿庭前。
我见胧月如此,一时有些难堪,倒是敬妃向我一笑,“帝姬有些怕生呢。”我心下稍稍豁然,淡然含了一缕笑意,“昭仪是敦睦帝姬的生母,福分过人,连面貌也如此令人倾倒。”
玄清长身玉立,微微欠身,“莞妃至此,臣弟也算功德美满了。”
当下玄凌携我上辇轿,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行至一座巍峨宫宇前,正门前“未央宫”三个金铸大字明晃晃地色采在日光下分外刺眼。仪门至正殿只一条两车宽的汉白玉道相接,两旁凿开池水腐败如镜,满种白莲,此时新荷初绽,小小莲花绽放如玉盏凌波,数百朵玉白花簇开在一起,仿若一捧捧雪铺成皓洁冰雪的路途。
玄凌道:“清河王既为册封使,便代朕将册封莞妃之旨晓谕六宫。现在诸妃皆在,劳六弟宣读吧。”
陵容忙低头道:“皇上说的极是,是臣妾心急姐姐返来了呢,总想和姐姐多待一刻也好。”
何必,何必,要他亲口宣一遍圣旨,玄凌眼中的厚爱,于我,于他,何尝不是屈辱的凌迟。
我但笑不语,眼神将周遭之人一一留意,只觉现在宫中之女美艳者更多于畴前,直教人目炫狼籍,一时看不过眼来。
如此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真要见者动容了。我垂首感激不已,“皇后体贴备至,臣妾如何敢当。”
玄清的眼中唯有深不见底的空漠,淡淡道:“皇兄雅趣,臣弟却之不恭。”
我只作初见,浅笑点头,她看清我面貌,微有惊诧,略欠身表示,也不问安,只唇角含笑看着玄凌。一身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更衬得她娇小的身量如一抹绯红的云霞,灿然生光,足见她之受宠与高贵。我细细留意,一样是艳烈的美人,比之华妃,胡昭仪更多几分娇俏与含蓄,并不像一个口无遮拦之人。
皇后亦笑,“皇上真该想想如何谢六弟才好?”
玄凌微微沉吟,“六弟已是亲王俸禄,衣食无忧,朕再赐清河王食邑三百户,清冷台周遭百里为其汤沐邑(1),六弟可还对劲么?”
她虽是笑靥婀娜,然话中挑衅之意已然了然。我微微垂眸,她愈灼烈,我愈谦恭就是,断断不争这一日的是非。何况她所说的,怕是今后宫中大家都要讥之于口的。
安陵容温婉一笑,娇怯怯道:“皇上为了姐姐的未央宫费经心机,在库里寻了多少积年的珍宝出来,只传闻跟蓬莱仙岛似的,又不准我们去瞧新奇,只等姐姐来了才开宫呢。”她软语娇俏,叫人不忍回绝,“不如姐姐带我们去开开眼吧。”
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颁位号以分荣。咨尔昭仪甄氏,温恭懋著,慈心向善,舍尊位而祈国运,掩本身而祷昌明,其志其心,堪为六宫典范。曾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正二品妃,赐号“莞”。尔当时怀衹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玄凌招手表示那位美人走近,笑向我道:“这位是胡昭仪,最风趣敬爱不过,你们尚未见过,此时见见恰好。”
敬妃扯一扯眉庄的袖子,笑道:“惠贵嫔可欢乐过了,莞妃要歇息,不如一同陪着皇上先去未央宫吧。”她密切地笑一笑,“皇上为接mm返来,新修了未央宫,赐mm为柔仪殿主位呢。”
玄凌轻笑私语,“朕晓得你喜好赏莲,你有孕不便常常出门,朕便挪一座太液池到你宫里,勉强赏玩也罢。”
他平平平淡一语,赛过我万千辩白。我盈然一笑,凝睇于他。只听一声娇啼,却见安陵容似一只展翅的胡蝶先扑了上来,紧紧拉了我的裙摆,含喜含悲抽泣道:“姐姐可返来了,姐姐一别数年,mm只现此生不能再相见了,不料另有本日,当真是……”话未说完,一行热泪滚滚落下。陵容暮年已册封为贵嫔,却只以“安”为号,她却打扮得并不富丽夺目,只一身月白翠绿色的云天水漾留仙裙,用细碎的米珠织成一朵朵曼妙水仙,在日光下莹透的软罗绡纱一丝一丝折出冰晶般的光色,愈发楚楚不幸。
皇后笑道:“皇上好豪阔的手笔,当真手足情深。”
此话大有酸意,我不消昂首,便知唯有出身亲贵的胡昭仪才敢如此大胆。我悄悄一笑,粲然道:“王爷亲赴甘露寺迎回臣妾,可见皇上用心。这位mm很体贴皇上情意,那么请皇上赐这位mm一斛明珠作赏吧。”
胡昭仪笑时鬓边的海水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娇蕊普通,“怪道畴前听人说莞妃聪慧过人,本来甘露寺清净之地,也能教莞妃听到如此多宫闱之事。”
第301章:掌上珊瑚怜不得(3)
胡昭仪毫无顾忌地瞧着我,脆生生笑道:“果然美如仙子,和胧月帝姬一个模样呢。”我留意细看已生养的妃嫔左边各自主了后代的乳母,几位帝姬立在一起,个个如粉雕玉琢普通。敬妃身边,恰是快五岁的胧月。我心下一热,忙上前几步,唤了句“胧月!”才要伸手去抱,那孩子却往乳母怀里一缩,小脸都皱了起来。
我点头,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指有不适的感受,叫民气底腻起一层油白的烦厌。
多年哑忍,玄朝晨已落空统统,亦学会大要的波澜不惊。玄凌对劲点头,满心高兴道:“六弟驰驱繁忙,朕也该大大地谢六弟才是。”
玄清眼皮一跳,也不动声色,只从槿汐手中接过圣旨,泠然宣读道:
光阴的印刻残暴而清楚,在模糊能看清玄凌容颜的一刹时,心底突然刺痛,我下认识地闭上双眸,再睁眼时,已是殷切而等候的神情,仿佛有难掩的高兴。
陵容生如黄鹂滴沥啼啭,众妃神采变了几变,毕竟按捺了下去。
我细细留意周遭人等神采,妃嫔对我的到来大多神采非常而庞大,但是新进宫的十数人约莫因我与傅如吟的类似而惊诧不已,有几个胆小的已忍不住面面相觑,窃保私语起来。玄凌如此阵容迎我回宫,世人也不敢不敬,及至陵容主动与我靠近,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妃嫔已暴露不屑的神情来。
陵容恍若未觉,益发拉着我问长问短不已,我虽不耐烦,到底顾忌着她是玄凌的宠妃,一时不能发作,更是难堪。端妃冷眼半晌,缓缓向我道:“莞妃气色不是上佳,本日劳累,更不宜站在风口说话,合该好好安息去了。”我喜她为我得救,微闻衣袖窸窣,目光只在人群中逡巡,果见眉庄眼中泪光浮涌,悄悄拿了卷子去拭。
玄凌亦不欲因我之事而刮风波,便道:“如此甚好,朕就赐昭仪明珠一斛。”他扬一扬眉,笑道:“既然昭仪如此体贴,不如在去库房选几幅吴道子的画来赠与六弟吧。”
皇后笑容满面,润色过的纤手拉住我的手道:“皇上一奉告本宫,本宫可欢乐得不得了,摆布数着日子盼了莞妃这么久,真真要度日如年了。”许是在风口站久了,皇后指尖冰冷不亚于我,犹自含笑打量我道:“莞妃清癯了些,回宫后该当好好保养才是。”
玄清尚未开口,却听一把娇俏如露水的声音脆生生越出道:“皇上如此昌大迎来了这位莞妃,只以食邑相赐,未免低估了六表哥的劳苦功高、摆布逢源。”
我心中烦恶,却不肯暴露一份非常来,只淡然道:“久不见mm了,mm统统如旧,并未变改分毫呵。”
玄凌朗声笑道:“当年为祈国运昌隆,甄昭仪不顾一己之身自请出宫清心修行,现在五年期满,朕感其情意,特册为莞妃迎回宫中。”
但是,宫廷里的女人,何尝不是万花散于庭,朵朵皆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