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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合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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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眉勉强囫囵吞下去道,“好涩,剥得不洁净。”掌不住又笑道:“四郎手握乾坤,那里做得惯如许的事。小小菱角交予嬛嬛措置就好。”说着连剥数枚都是剥得皮肉光亮,放在他掌中。他笑道:“甘香爽利,清甜不凡。还是你的手巧。”

他搁动手中的菱角,当真道:“嬛嬛不会做如许的事情。”说着抓着我的手道:“那你挖出朕的心来看一看,是偏着你呢还是偏着旁人?”

我掌不住笑:“你如何也学得如许油嘴滑舌。”

陵容俄然暴露近乎哀痛的神情,恍忽看着绣架上百种目炫狼籍的绿色丝线,一根一根细细撸顺了。我瞧着她的神情奇特,玄凌对她亦好,身为宠妃她另有何不满。但是陵容心机比旁人敏感,终不好去问。半晌方见她展颜道:““姐姐如何俄然想绣这劳什子了,费好大的工夫,劳心费心。”

我上前悄悄看了一歇,抚摩光滑绣料道:“真是费工夫的事呢。但是越费工夫心机的事越能磨练一小我的心智与耐力。”

我轻笑,“说话如何爱拐弯抹角了。”

陵容浅笑,换了话题道:“姐姐心血来潮要绣双面绣,也不知得费多少日子的工夫,再过几日就要回銮怕是要劳师动众呢。”

我回想斯须,俄然感觉这个时候如何也不该沉默回想,总要说点甚么才对,不然竟像是萧瑟了陵容向她夸耀甚么似的。因而带着笑容道:“皇上对mm也是很好的。”

陵容笑着鼓掌道:“是是是。只怕姐姐要把翻月湖并去了太液池,皇上也只会说是好主张。”

动静传来时我正与陵容绷了乌黑真丝绡在黑檀木架上合绣一幅双面绣。双面绣最讲究针功技能与绣者的眼力心机,要把成千上万个线头在绣品中藏得无踪无影,多一针,少一针,歪一针,斜一针都会使图案变形或变色。

这一句入耳,转而想起前日下午与玄凌闲坐时的话。

陵容和顺道:“姐姐拿主张就是。”

他把我托在膝盖上一同剥菱吃,鬓角厮磨,红菱玉手,两人软洋洋说话,多么风景旖旎。

“哦。这么巧。我还想着这味道呢。”我道,“那也罢了,随便去做些甚么来吧。”别过甚去问陵容:“有皇上本日新赏的栗子糕,再来一碗八宝甜酪好不好?”

陵容拍一鼓掌笑道:“不过皇上这几日对姐姐真的是非常好。”她静一静,“实在皇上对姐姐是很好的。”

浣碧闻声出去,道:“蜜斯,是要换茶水和果子么?”

绣了一阵,手上开端出汗,怕弄污了丝线的色彩,起家去洗手。见室外浣碧细心挑着这一季衣裳的花色,碧绿衣裙似日光下袅袅凌波的一叶新荷翠色。耳垂上我新赠她的小指大的珍珠耳环跟着她一举一动晃如星辉。蓦地间想起甚么事,仿佛那一日在慎德堂的波折诡异里忆起了一丝半星敞亮的曙光,而那曙光背后是如何的残暴与浓黑,竟教我一时候不敢揭开去看上一眼。终究还是耐不住,如果真的,我何异于在枕榻之畔容别人同眠,更似悬利刃于头顶,危如累卵。深深吸一口气,朝外唤道:“浣碧——”

我只顾着低头刺绣,头也不抬道:“别说一架绣架,就是我要把宜芙馆门前的残荷全搬去了太液池,又有谁敢当我的面说个‘不’字?”

我微一蜷指,抿一抿鬓发,一字一字道:“狡兔死,喽啰烹。我只等着慕容氏鸟尽弓藏那一日。”

见陵容似苍茫不解,遂伸指往西南边向的窗纱上一戳,陵容当即会心,低声叹道:“皇上身为天子竟也有这很多无法。”

我道:“繁华恩宠的风口浪尖之上怎能不辛苦。”

心上暖洋洋的舒畅,冒充嗔道:“只为这个?难怪诸妃老说四郎偏疼我,看来不假呢。”

陵容放动手中丝线,抿嘴道:“是。遵姐姐之命。”遂慢里斯条道:“皇上要彻查,小唐就出首了,只是有人不想让皇上再查下去而教唆的棋子。”但是她又迷惑,“只是……皇上以玩忽职守罪惩办了小唐,杖毙了。”

浣碧微微一愣道:“蜜斯如何俄然想起来吃这个了?前次的过后奴婢感觉秽气,全拿去丢了。”

说话间玄凌又吃了几枚,渐渐闭目回味,“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你的琴声你的舞普通。”

我“扑哧”笑出声,“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前人的话真真不错。剥了菱给你又想着要让我操琴起舞。”

陵容对着阳光用心比着丝线色彩,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笑意,“这才是华妃娘娘说的偶合吧。”

我满面红晕,啐一口道:“还一国之君呢,说话如许没轻没重,没的叫人笑话。”

我贴在他耳边软软道:“四郎为何信赖嬛嬛是明净的?”

陵容沉默半晌,拣一粒香药葡萄在口中渐渐嚼了,道:“陵容只是感觉姐姐辛苦。”

我捧了香薷饮在手,看着帘外宫女繁忙的身影,淡淡道:“当然要杖毙,再查下去就是宫闱丑闻,闹到言官和太后耳中事小,在臣民眼中恐怕是要堕了皇家威仪。”我悄悄咀嚼口中香薷,缓缓道:“我们都明白的原委皇上如何会不明白。只是临时动她不得。”

我浅笑,“这是江南的水红菱,脆嫩鲜爽、满口暗香。天然分歧平常。”

我打量她两眼,浅笑道:“前次你不是去御膳房领了木薯粉要做珍珠圆子么,去做些来当点心吧。”

陵容道:“姐姐说话总那么通俗。刺绣与心智又有何干?陵容不懂。”

绣的是春山远行图,上百种绿色渐欲诱人双眼,看得久了,头微微发晕。透过湖绿绉纱软帘,落了一地阴阴的碧影。帘外槿汐带着宫女正在翻晒外务府送来的大匹明花料子,搅得那影子里细细碎碎的粉蝶儿花腔腾跃明灭,光影聚散,似要凝住这夏天最后的天影光阴。4我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后颈,喝了一口香薷饮道:“你如何看?”

他但笑不语,剥了一个完整的菱角放我嘴里,道:“好不好吃?”

他正剥着红菱,想是不惯做此事,剥得甚是陌生,乌黑果肉上班驳是没弄洁净的深红果皮。他道:“你是四郎的嬛嬛,身为夫君朕怎会不信你。”

温仪帝姬的事在三天后有了成果。御膳房掌管糕点质料的小唐出首说本身一时忽视弄混了两种粉料才导致帝姬不适。

我“啊”一声道:“别人是‘冰肌玉骨,自清冷无汗’(1),皇上讽刺臣妾是个水做的汗人儿呢。”用心转了身再不睬他,任由他千哄万哄,方回眸对他笑一笑。

与陵容吃过点心也就散了。看着宫女内监们办理了一会儿回銮时的承担金饰,感觉精力好了些,复又去绣花。

我换了茶水给她,重又坐下举针刺绣,暖和道:“偶然候,不懂才是福分呢。最好永久都不懂。”

他也不由浅笑:“做甚么舞呢?朕平白想一想你也不准。”遂道:“你要跳朕还不准,跳了一身汗的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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