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匝地起（三）

皇后见玄凌发作，忙不迭跪下施礼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唔”了一声，道：“你放心，朕晓得。”说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有朕在，没有人敢如许说你。”

玄凌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还不错。”

玄凌本含了三分醉意，听得皇后如许说，倏然变色道：“皇后常日就是如许为朕管理后宫的么？难怪后宫当中老是风波不竭！”

乔采女的话厉厉追了过来，她笑着，眼神倒是刻毒而自大的：“嫔妾年幼，不过十六，很多事还不晓得。贵嫔娘娘长嫔妾两岁不足，又得皇上爱好，天然能游刃不足教诲那些与嫔妾年纪差未几新姐妹了。”

那一日的早晨，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设席，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的脸红嫣红，波榖泛动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乔采女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我如许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讪讪道：“娘娘经验的是。”口中却又不肯伏输，道：“嫔妾在皇上身边服侍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有很多，但请娘娘教诲。只是嫔妾虽不如娘娘善体上意，但对于皇上的统统，不敢说是不消心。”她回身向玄凌低头福了一福，道：“臣妾日夜所思着想着，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玄凌转过身来，神采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我与乔采女身上，淡淡不言。

玄凌一贯对我礼遇，甚少如许为一个新晋的宫嫔说话。我沉一沉脸，强自换了一副笑容，和颜悦色道：“mm说的极是。皇上的情意谁不是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呢？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情肠。”我的笑意更深，“不过mm可要加劲了哟。”我掰着指头，右手上三根金嵌祖母绿的护甲晃得乔采女手指上的铜镀金点翠护甲黯然失容，“现在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时新人辈出，mm可有的忙了。”

在坐后妃由皇后起一一贯玄凌举杯庆祝，说不出的旖旎和谐风景。华妃伴在玄凌身边巧笑倩兮，风韵爽然，素净不成方物，满殿的光彩风华，皆被她一人占去了。一个错眼恍忽，模糊仿佛还是在往年，她是没有颠末任何波折，一起开阔风景的宠妃。我掩袖喝下一口酒，如此场景，多么像当年。翻覆之间，我们却已都各自经历了如此多的起落转合。

新人一来，我的年纪天然不能算是年青的了。纵使镜中还是芳华红颜，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感染了世俗尘灰，再不复少女时的清澈洁白了。而宫中，是多么忌讳老，忌讳得宠。用尽各种手腕，不过是想面貌更吹弹可破些，更柔滑白净些，好使“长得君王带笑看”，眷恋的目光再停驻的久一些。

而后几天，华妃和乔氏便有了非常得宠之像，玄凌总在她们那边过夜，华妃便也算了，对于乔氏，其他妃嫔都积了满腹怨气牢骚。

乔采女的话字字戳在宫中女子的大忌上，我呆滞了笑容，轻视之情浮上眉梢，朗声道：“这个的确。传闻辛苦之人反不易老，mm畴前在华妃娘娘宫中辛苦劳作，是比本宫不怕辛苦。何况mm能奉侍得华妃娘娘如此欢心，将你献与皇上，可见mm多能体察上意，摆布逢源了。本宫是绝对做不来的。”

我睨一眼乔采女，笑道：“乔mm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么，皇上并没有赞不断口啊，可见mm还要‘用心’揣摩皇上的爱好啊。”

氛围为可贵难受，我倒是不屑的姿势，冷冷居高临下望着她。嫔妃们都止了喝酒欢笑，目光齐齐落在我与乔采女身上，神情各别。

玄凌见我与乔采女说得热烈，只是不加理睬，只用心致志和华妃说着甚么，不时密切一笑。我只做没有瞥见，瞥眼瞥见眉庄，见她只是紧握手中酒杯，怔怔盯着华妃入迷。

皇后一笑而对：“女人多了不免有口舌之争，本日欢畅又过喝了两口酒，向来不是故意的，等下散席臣妾再好好说说她们。”皇后如此说，本是有停歇事端之意，大事化小便了。

话音一落，凉台上都静了，只闻声远远的丝竹管弦之乐，在湖上听来更加明朗缠绵。

皇后点头，怡然浅笑，玄凌也是欢畅，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华妃只唇角含了一丝冷酷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乔采女扫去。

玄凌只是偶然理睬的模样，对皇后道：“皇后如何看？”

乔采女会心，立即起家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臣妾用心择了一盘好果子，样样精美甘旨，请皇上尊口一品。”

宫中大家皆知乔采女出身宫女，职位卑贱，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宠，背后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而乔采女，是最忌讳别人言及她的出身职位，一贯讳莫如深，却也止不住宫中攸攸众口。

华妃“咯”一声娇笑，人还未动，发髻上累累繁复的珠玉便收回相互碰触的清脆响声，在临湖的凉台上听来格外动听。华妃眼角高飞，睨着我向玄凌浅笑道：“皇上要坐视不睬么？”

公然，乔采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味短促攒动，“哇”地一声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来。

我定放心神，扬起眼眸，起家向玄凌道：“本日宫中姐妹尽在，臣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以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