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元恶伏辜变生部曲 多财取祸殃及全家(1)

献帝命司徒王允录尚书事，进吕布为奋威将军，加封温侯，共秉朝政。允再查办董氏翅膀，或黜或诛。左中郎将蔡邕，在坐兴嗟，为允所闻，便勃然怒叱道：“董卓逆贼，几亡汉室，本日伏法，普天称庆；君为王臣，乃顾念私恩，反增伤痛，岂不是同为逆党么？”邕起谢道：“邕虽不忠，颇闻大义，怎肯背国向卓？但卓族骈诛，并及僚属，一时生感，遂致叹惋；自知过误，还乞见原！倘得黔黎刖足，俾得续成《汉史》，皆出公惠，邕亦得稍赎愆尤。”允闻言益怒，竟令摆布系邕下狱，众官为邕救解，皆不见从。太尉马日磾亦谏允道：“伯喈蔡邕字，见前文。绝代逸才，多识汉事，适时续成汉史为一代大典；今坐罪尚微，若遽正法刑，恐失人望。”允摇首道：“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留传后代；今鼎祚中衰，四郊多垒，若再使佞臣伴侍幼主，执笔舞文，不但无补圣德，并使我辈亦蒙讪议，我以是不便轻恕哩！”日磾退语同僚道：“王公恐将无后呢！善人足为国纪，制作乃是国典，今欲灭纪纲，废典章，怎能悠长？目睹是为祸不远了！”邕非无罪，但正法未免太过，日磾之言不为无见。允竟嘱令狱吏，将邕逼死狱中。是时卓婿牛辅，方移兵陕州，防备朱儁，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击败儁军，大掠陈留颍水诸县，所过为墟。吕布使骑都尉李肃，先讨牛辅，辅出兵与战，将肃杀败，肃竟遁还。布怒责道：“汝如何挫我锐气？敢当何罪！”肃因诛卓有功，仍不得迁官，亦抱恨望，免不得反唇相讥，布怎肯忍耐？竟命摆布推肃出辕，枭首军门；可为丁原泄忿。遂欲亲往击辅。辅素惮布勇，阴有戒心，部下兵士，亦皆惶惧，一夕数惊，辅知不成留，清算金宝，带得家奴胡赤儿等数人，弃营夜走。赤儿贪辅财物，竟将辅刺死，献首长安。布既得辅首，复商诸王允，拟传诏河南，尽诛李傕郭汜诸将，允抚然道：“此辈何尝有罪，不宜尽诛！”布又请将董卓私财，颁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允与布虽同执朝政，但看布是一介武夫，未娴文事，以是国度政事，常常专断独行，不与布商。布又意气自矜，未肯相下，遂致两人生隙，定见分歧。允与仆射士孙瑞商讨，拟下诏赦卓部曲，继复自忖道：“彼既党逆，不该轻赦，且俟将来再说。”嗣又欲悉罢李郭等军，或劝允委任皇甫嵩出统各部，俾镇陕州，允亦游移不决。当断不竭，反受其乱。李傕郭汜等部兵，俱系凉州丁壮，当时有讹言传出，谓朝廷将尽诛凉州人，李郭张三将，相互告语道：“蔡伯喈为董公亲厚，尚且坐罪。今我等既不见赦，复欲使我解兵，本日兵解，明日即尽被鱼肉了！”当下议定一法，令人诣长安求赦，允仍不准，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意欲各自闭幕，逃归乡里。讨虏校尉贾诩，本在牛辅麾下，辅身后，奔投傕军，因即献议道：“诸君若弃军东走，一亭长便足缚君，不如相率西进，攻扑长安，为董公报仇，事得幸成，奉国度以正天下；不然走亦未迟。”一言丧邦，诩实祸首。傕等遂传谕部曲道：“京师不下赦文，我等总不免一死，今欲死中求生，计惟力攻长安，克服可得天下，不堪当抄掠三辅，篡夺妇女财物，西归故里，尚可延命。”满是盗贼思惟。大众听着，回声如雷，随即一拥齐出，倍道西行。王允闻警，召入凉州弁目胡文才杨整修二人，忿然与语道：“关东鼠子，果欲何为？卿等可呼与同来，听我发落！”片语可慑群虏么？胡杨虽受命东往，心下非常不平，到了傕等营内，反言允布异心，劝他急进。傕等沿路出兵，统统牛辅部下诸散卒，悉数趋附，另有董卓旧将樊稠李蒙等，亦同时汇合，数约十余万人，直抵长安。吕布登城把守，相持八日，部下有蜀兵生变，潜开城门，归入外兵，傕等纵兵四掠，阖城鼎沸，吕布仗戟与战，自辰至午，虽得刺死多人，怎奈乱兵甚众，并且拚死出去，前仆后继，越战越勇，布亦禁遏不住，部兵又多散去；不得已杀开血路，出走青琐门，令人招王允同奔。允长叹道：“若蒙社稷威灵，得安国度，乃允所素愿，万一无成，允唯有一死以谢。主上幼冲，所恃惟允，临难苟免，允不忍为，请为允传语关东诸公，尽力国度，易危为安，允死亦瞑目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布乃将卓头悬诸马下，带领残骑数百人，东出武关，投奔袁术去了。

却说初平三年，献帝有疾，好多日不能起床，至孟夏四月，帝疾已瘥，乃拟亲御未央殿，召见群臣。太师董卓，也预备入朝，先一日号令卫士临时庇护，复令吕布随行。布趋入见卓，卓恐他记念前嫌，好言安抚，布亦谢过不遑，唯唯受教。并非遵卓号令，实是遵允计议。是夕有十数小儿，立城东作歌道：“千里草，何青青？旬日卜，不得生！”当有人传报董卓，卓不觉得意。次日凌晨，甲士毕集，布亦满身甲胄，手持画戟，等待门前。骑都尉李肃，带领懦夫秦谊陈卫李黑等，入内请命，布与肃打了一个照面，以目表示，肃早已会心，仓促径入；未几复出语布道：“太师令肃等前驱，肃在北掖门内，恭候驾到便了！”布向肃点首，肃即驰去。本来布与肃为同郡人，前次说布归卓，未得重赏，不免怏怏，见六十六回。惟与布交好仍旧，布因引做帮手，同谋诛卓。及肃既前去，又阅多时，这位恶贯充斥的董太师，内穿铁甲，外罩朝服，大摇大摆，徐行出来，登车安辔，驱马停止，两旁兵士，夹道如墙。吕布跨上赤兔马，紧紧跟着，忽前面有一道人，固执长竿，缚布一方，两端书一口字，连呼布！布！卓从车中瞥见，叱问为谁；声尚未绝，已由卫士驱去道人。卓虽觉惊奇，但觉得陈兵夹护，自府中直至阙下，防卫周匝，谅无他虞，乃放胆再进。将至北掖门前，马忽愣住，举头长嘶，卓至此不由思疑，回语吕布，意欲折回。布答说道：“已至阙前，势难再返，倘有不测，有儿在此，还怕甚么？”正怕是你。说着，即上马扶轮，直入北掖门。卫兵多在门外站住，只布驱车急进，蓦见李肃凸起门旁，觑准卓胸，持戟直搠，谁料卓裹甲在身，格不相入；肃赶紧移刺卓项，卓用臂一遮，腕上受伤，堕倒车上，大喊吕布安在？布在后厉声道：“有诏讨贼！”卓怒骂道：“庸狗也敢出此么？”以狗噬贼，正称成分。道言未绝，布戟已刺入咽喉，李肃又复抢前一刀，枭取首级。布即从怀中取出圣旨，向众宣读，不过说是卓为大逆，应当诛夷，余皆不问。表里吏士，仍站立不动，齐呼万岁。看官道圣旨何来？乃是尚书士孙瑞，早已缮就此诏，密授予布，布得临时取出，宣布大众；大众都怨卓残暴，无人顾恤，以是视死不救，反共喝彩。另有一班百姓，恨卓切骨，闻得卓已伏法，交相道贺，跳舞通衢。司徒王允，喜如所望，即便吕布回抄卓家，又令御史皇甫嵩，率兵往屠郿坞。布跨马急去，驰入太师府内，统统董氏姬妾，一概杀死，单剩一个美人儿貂蝉，载回私第。总算如愿以偿，可惜已变做残脔。皇甫嵩到了郿坞，攻入坞门，先将董旻董璜剁毙，再领兵杀将出来，遇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携杖哀诉道：“乞恕我死！”嵩定睛一瞧，乃是卓母，便赏她一刀，分作二段。他如董氏支属，不分男女老幼，尽行处斩，只所藏良家妇女，一体开释。再将库中搜索，得黄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珍奇罗绔，积如邱山，当由嵩批示兵士，一古脑儿搬入都中。时已天暮，见市中有一尸横路，脂膏涂地，尸脐顶用火燃着，光亮如昼，嵩惊奇得很，问明守尸小吏，才知是贼臣董卓的遗骸。先是袁隗等为卓所害，埋尸青城门外，见六十七回。至卓造郿坞，恐骸骨为别人所盗，复搬至坞中；卓既诛灭，袁氏弟子故吏，得往坞中拾骨收葬，且将董氏支属的尸骨，取至袁氏墓前，焚骨扬灰，不使再遗。报应更惨。